哈迪斯其實也有點想不通。

這里有什麼好玩兒的嗎？

連他這個本國人都很來這樣的地方。

有這樣的時間，不如再去糊弄糊弄艾德諾，再去做一筆生意，哪怕只是泡個妞也比這有意思。

“有翻譯嗎？”顧雪儀問。

哈迪斯馬上請了個翻譯過來，全程跟隨。

“這是二戰時期留下來的……”

“這是米國第一代總統夫人穿的服飾……”

“這是兩百多年前的建筑……”

“你會從這里了解到迪生……”

顧雪儀聽得認真，連帶兩個小的也就慢慢認真了。是很有意思，短短幾百年的歷史，卻有著無數富彩的故事，它們都被集中在了這樣一間博館。

不知不覺，一天的時間就這樣用了。

顧雪儀這才帶著他們返回。

因為前一天ins上發生的事，這天也依舊對哈迪斯和顧雪儀關注極了。

只不過這次那些八卦報刊都變了風向。

只有一些ins私人賬號，還堅定地保持著對顧雪儀的憎惡謾罵。

【他們去了博館？哈？難道不該是去參加一些名流盛宴嗎？】

【看上去他們很喜歡我國的博館】

【親近米國，我就不會再罵了】

米國歷史并不長，而相比之下，華國的歷史就悠長得可怕了。

看見有華國人喜歡他們的歷史文明，他們當然高興，覺得華國歷史也就不過如此了。

另一頭，米婭急匆匆地撞開了門，將手機遞給了老師看。

“那個人……”

男人低頭一看，也變了臉。

米婭神難看地說：“是華國很有錢的人的太太。那為什麼還要帶著弟弟去參加那樣小的比賽？這些華國人，故意在小比賽里找存在和自豪嗎？”

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輕視是錯誤的。

男人也不想承認。

于是男人問：“英特爾獎的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今年好像公布得格外的慢。”

“不用等也知道結果，他能去這樣的比賽，是很厲害了。但也僅止于此了。每年參加這個競賽的有太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天才……”

“對！”米婭快樂地應和道。

外網上也有人在關注這個競賽。

【今年會有誰拿獎金？班尼迪克？鮑莉？】

【班尼迪克吧，他ins都有六千萬了，他很厲害的】

就連國也有人在小眾論壇上問了幾句。

【今年我們國是不是沒什麼人去參加？】

【是啊，幾個大神去年都參加過了……今年好像沒什麼人。】

另一頭。

宴文嘉郁郁地打了個噴嚏，搞得助理全都慌忙了起來：“原哥，沒事吧？”

“是不是最近通告跑太多了？”

宴文嘉擺了擺手，面不改地往前走。

弄得一幫助理忍不住暗暗嘆。

原哥現在變了啊，竟然再也不會，不就甩手不干了。

這時候迎面走來了幾個藝人。

他們是一家公司的，都是近來小有點水花的小鮮。其中有一個小鮮的臉相當眼。

宴文嘉盯著對方看了一秒。

驚得對方了脖子，加快了步伐。

“原哥。”經紀人快步走來，咽了下口水，臉有點尷尬：“原士要見你。”

宴文嘉這才收起目：“哦，那就見吧。”

而那個小鮮走遠了，拍了拍自己的口：“嚇死了。”

“小金，你怎麼回事？”

旁邊的人也問：“金哥，你得罪過原哥啊？”

金函學搖了搖頭，臉有點奇怪。唉，他好想告訴這些人，差一點，他就能抱上顧雪儀士的大了！唉，他和一次乘風而起的機會生生肩而過了，唉！

宴文嘉進了化妝間，原靜已經坐在那里等了。

這還是從過年開始后，兩人第一次見面。

原靜眼底掠過了一尷尬，說：“我看見了，你的新電影的確演得很好。”

豈止是很好。

現在業界都快吹翻天了。

連帶同時上映的李導的《間諜》，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觀眾們越是對比，越是認為宴文嘉的演技是相當可塑的。

宴文嘉心底是有點高興的。

但再仔細一琢磨，那點高興好像也并不多，沒有他想象中的多。

原靜結婚后，不想面對宴文嘉這個證明曾經犯下過錯誤的存在，對宴文嘉是有刻意忽視的。直到小兒出生，才又重拾了當年生下宴文嘉時的那點慈之心。

于是懷著愧疚，并不對宴文嘉的生活過多指手畫腳。

宴文嘉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

一面又努力想要將宴文嘉和原家綁在一塊兒，努力讓他到，自己是他的。

但事實證明，失敗了。

原靜說：“我不是個好母親。”

過去，原靜也沒說這句話。

宴文嘉聽了太多遍，他脾氣并不好，心總蒙著一層霾。每次聽見的時候，他都會不冷不淡地道：“哦，誰說不是呢。”

但是宴文嘉腦子里那擰的筋，好像突然間被掉了。

宴文嘉沉默了幾秒，說：“還行吧其實。”

原靜頭一次聽見這麼不一樣的回答，驚訝了一瞬，嘆了一聲：“嘉嘉長大了。”

宴文嘉忍不住說：“其實我早就長大了，在你沒注意到的地方。”

原靜的刻意回避，讓他覺得人生灰暗。

原靜小心翼翼的照顧，也讓他覺得說不出的抑郁難。

宴文嘉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煩的。

過去他是真的想過，如果哪天不湊巧，真在外面死了那就死了唄。

他煩人的。

像是一頭扎進了一個裝滿云的罐子，從此就掙不出來了。

原靜怔怔著他，流下了眼淚。

宴文嘉呼了口氣：“我現在能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了，我也學會怎麼去做好一件事了……你不用擔心了，好好過你的生活吧。”

“可是……你不管長到什麼年紀，也還是需要母親的。”這是原靜后來鼓起勇氣面對錯誤，又想要重新給予宴文嘉母的原因。

宴文嘉按了按口。

那里卻已經不再是空的了。

宴文嘉想了想，從兜里掏了個紅包出來。

那個紅包跟著他都好多天了。

宴文嘉指著紅包說：“這個，有人給我了。”

原靜頓在了那里。

經紀人怕他們吵起來，忍不住在外面敲了敲門，小聲說：“原哥，別忘了通告……”

宴文嘉起走了出去：“我先走了，我要去工作了。”

我要去工作了。

這話從宴文嘉口中說出實在太不可思議。

他在原靜看不見的地方，完了一場悄無聲息的蛻變。

原靜嘆了口氣，眼眶更紅了。

宴文嘉回到酒店，怎麼都睡不著。

翻來覆去幾個小時，轉眼天都亮了。

宴文嘉忍不住出了手機。

他習慣于將抑郁與焦躁，都埋在中。

世界上的人很多，從他邊來來去去的人也很多，可宴文嘉從來覺不到真實。他覺得每個人都離他很遠，他孤獨且冷得厲害。

通訊錄擺在手機里，也僅僅只是“通訊錄”而已。

但這會兒他窩在被子里，來去，最后頓在“顧雪儀”三個字上。

顧雪儀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準備休息。

盤坐在床上，姿態懶得懶散，聽宴文嘉叭叭叭地，從自己這段時間都去哪兒路演了，發生了什麼事，又參加了什麼活，怎麼樣，業怎麼夸他……

顧雪儀耐心地聽了下去。

知道，宴文嘉真正想說的話，都藏在最后面。

宴文嘉都叭叭兩個多小時了，他還渾然不覺。

等叭叭到實在都干了。

宴文嘉咽了下口水，覺到沒話可扯了，這才干地說：“原靜來找我了。”

“嗯？”

“哦，就是我媽。”開這個頭其實也沒那麼難，宴文嘉頓了頓，然后就又接著叭叭叭，一腦兒先將原靜的話說了，再是講那些過往的牽扯。

“我讓去過自己的生活。聽上去是不是特別……”宴文嘉頓了下：“無。”

宴朝暗暗皺了下眉。

房間里太安靜，他約約也能聽見宴文嘉的聲音，“原靜”這個名字也進了他的耳中。

宴家幾個小孩兒，他并不過問，但并不代表他一點都不了解。

宴文嘉的那些痛苦，他是無法共的。

但他驚詫于，宴文嘉連這些都和顧雪儀說。

而且……還說了這麼久。

廢話都得以小時計。

顧雪儀并沒有注意到宴朝的神，眉眼低垂，仿佛蒙上了一層溫的彩。

他聽見不急不緩地說：“很理智且有用的建議。”

“不無嗎？”

“但人往往都是支配，聽了肯定會難過。”

宴文嘉揪住了床。

“其實你也不用徹底和撇清關系，依舊是你的母親，過節的時候，你去看，說一些話，想離開就離開，不需要強迫自己配合他們做出和睦的假象。”

宴朝垂下眼。

對宴文嘉倒是很溫。

“如果覺得難，你就告訴，你是不希破壞新的家庭，所以客客氣氣地來往是最好的。”顧雪儀頓了下說：“對什麼人講什麼話是一門學問，哪怕是理智且有用的建議，在面對你珍惜的人時，也應該懂得適當變換語氣和說法，這樣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

這通電話一直打到了米國的半夜。

宴文嘉像是把他這輩子的話都說完了。

等掛斷電話。

顧雪儀都覺得脖子都有些僵了。

抬頭一看。

12：11

顧雪儀還從來沒熬過這麼久的夜，立刻就洗漱睡下了。

宴朝還是睡在了沙發上。

等到第二天，宴朝先起了床，洗漱完，換上新的服。

他在鏡子面前頓了頓。

眼下微微腫。

宴朝面不改地用力了兩下。

等顧雪儀再起床的時候，見到的都是眼下微青黑微腫，眼底帶著紅的憔悴模樣。

顧雪儀見到的都是他一不茍、風度翩翩的模樣，哪里見過這樣的？

顧雪儀頓了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宴總晚上一起睡床？床足夠大。”

宴朝立馬點了頭：“好。”

他說著又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昨天去和福勒家族的人見面時，都差點睡著了。”

說完，宴朝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免得顧雪儀太聰明一下反應過來了。

宴朝跟著問：“今天還要出門嗎？”

顧雪儀：“嗯，去博館。”

宴朝對博館一樣沒有興趣。

他了額角說：“我也一起去吧，今天狀態不好，福勒家族老巨猾，坐不到一張談判桌上去。”

顧雪儀多看了他一眼。

是嗎？

但想了想，也沒什麼可拒絕的理由。

“那宴總就一起吧。”

等下樓吃了早餐，顧雪儀又讓菲傭給的熱水壺灌滿了熱水。

這個天氣還是比較冷的，偏偏國外有有喝熱水的習慣，路邊賣熱咖啡的倒是多，可顧雪儀不喜歡咖啡，倒不如自己帶水了。

菲傭灌好水，就要遞給一邊的手下。

宴朝突然手接了過來：“給我吧。”

宴文柏這才反應過來：“大哥也要去？”

“嗯。”

隊伍就這麼眼看著變長了，兩個小的連反對的權利都沒有。

大嫂開小課，干嘛帶大哥？

這次他們去了大都會博館。

里面有數件從國流出的文。

等進了門，哈迪斯就要去請翻譯。

顧雪儀說：“今天不用了。”

他們沿著路線往前走。

秦青銅鐘，鍍金帶鉤，彩繪陶杯，青釉魂瓶……它們形狀各異，有銅、有瓷、有金銀玉……澤各有不同，也分別出自不同的朝代。

宴家三個人沒一個了解的。

反倒是顧雪儀能侃侃而談。

“這個出自戰國……這個出自唐朝……”

他們不自覺地就認真聽起了說話的聲音，那些蒙著一層層歲月風霜的古，好像從的口中，開了那層神面紗，出了瑰麗的一面。

連哈迪斯都聽得微微了迷。

他這下有了種想法，他覺得顧雪儀似乎并不是真的喜歡他們國家的歷史文明……

從堯舜禹，到秦朝一統天下，秦軍豈曰無的悲壯與團結，再到唐朝盛世，到宋時經濟文化繁榮的鼎盛，明時的天子守國門……

并不過多贅述，大都只是寥寥幾句就帶過。

就沒認真聽過幾節歷史課的宴文柏支起了耳朵，宴文宏也聽得微微怔忪。

宴朝目一閃，約猜到了的用意。

顧雪儀頓住腳步，轉眼就講到了近代史。

“……擺在這里的文便是這樣流出國門的。”

宴文柏擰起了眉，也抿了。

他共得比宴文宏要更快。

顧雪儀問：“知道米國有多年的歷史嗎？”

這個宴文宏知道：“二百四十多年。”

“知道華國有多年的歷史嗎？”

“……四千多年。”宴文宏說出口，突然頓了下。

這些并不是什麼稀奇的知識，大部分的華國人都知道的。可知道是一回事，當置于博館中，從口中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尤其當先見過了米國的歷史，再回頭來看華國的歷史。

對比尤為明顯。

哈迪斯：“……”

顧雪儀先帶宴家爺去米國博館，是為了更好地拉踩！

“你們讀歷史嗎？”顧雪儀又問。

宴文柏：“沒有。”

宴文宏也搖了下頭。

“讀史明智，鑒往知來。”顧雪儀說。

這句話宴文宏倒是有所耳聞的。

哲學家弗蘭西斯說過“讀史可以明鑒”。

于是宴文宏點了下頭。

“也不僅止于此。人一輩子會從不同的人上到歸屬。從父母的上，覺到家的歸屬。婚生子后，從自己的三口之家覺新的歸屬。這些是會變的。可唯有一種不變。當你讀歷史，站在博館里，你會覺到對民族文明，對整個國家，對故鄉腳下那片土地的歸屬。”

“競賽結果快要出來了吧。”顧雪儀又說。

宴文宏點了下頭。

顧雪儀笑了下。

希宴文宏能走得更高更遠，而不再單單只是被束縛“討人喜歡”的圈子里。

宴文柏也一樣。

宴朝盯著，也忍不住勾笑了下。

……

們很快又拍到了宴朝和顧雪儀新的照片。

【宴先生手里拿的是什麼？】

【熱水壺？華國人好像很喜歡那東西】

【他是給他的太太拎的嗎？】

哈迪斯反倒被忽視了個徹底。

轉眼到了三月四日。

英特爾科學獎在它的網公布了新的獲獎名單。

名單不短。

從四十人決賽中，最后選出前十名。

無數的英文名堆積，擁簇起了最上面的那一個名字。

WenhongYan。

真正的學界是不摻假的。

這個名字一下又驚了外網，尤其是在剛剛熱議過那位來自華國的顧士之后，又出現了一個厲害的華國人？

與此同時，宴文宏也接到了競賽方的邀請，請他前往參加頒獎會，以及發表獲獎言。

另一邊。

顧雪儀倒是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宴總好像兩天沒工作了？”

宴朝：“啊，是嗎？”

顧雪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顧雪儀倒沒再往下追問，因為他們作為家屬，一并邀要前往頒獎現場。

二人換上正裝之后，就前往了現場。

顧雪儀和宴朝兩張華人面孔坐在中間，尤為的顯眼。

很快，宴文宏出現在了領獎臺上，他的面容看上去越發乖巧。他手扶了扶話筒，然后驟然看向了臺下的顧雪儀，眼底仿佛綴滿了星星。

他開口說：“首先，我要謝我的大嫂，我最尊敬的人是，我最的人也是……”

最。

宴朝眼皮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這時候宴總還沒有意識到這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