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使團一行自京城河北再取道山西,和梅茹上回走的路線是一模一樣。這一回沒有姨母邊的廚娘,吃的差了不。離京時,老祖宗和娘親再三提醒過,注意規矩,別跑,所以白日就在車里趕路,夜里就宿在驛館,平日除了意嬋和靜琴誰都看不到,再規矩不過了。
如此行了八.九日,到陜西境,一行人便遇到孟政手下的人——他們早就在此恭迎使臣。
諸人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互相見禮。
梅茹沒有下來。乘的馬車落在最后,如今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只覺得其中一道很有些耳,梅茹稍稍一怔,連忙挑開簾子。
只見外面一個瘦瘦高高的側影。
那量悉的很,只是形偏瘦,而且一張臉更是瘦,且被曬得黑黃黑黃的,說話的邊還有些皴。梅茹皺了皺眉,再定睛打量過去——
心中驀地一震,旋即一喜,眼前這瘦高漢子可不是親哥哥麼?
原來,這一回孟政派來迎接使團的人竟然是梅湘!
隔得有些遠,梅茹差點沒認出自家哥哥來。
再顧不得其他,連忙跳下車,高高喚了聲“哥哥”。
正在跟幾位使臣說話的梅湘亦是一愣,下一瞬,倏地扭過臉來,一雙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啊!他快步走過來,梅茹也急急忙忙上前跑了幾步。待到跟前,梅茹只覺越發不敢認這個哥哥了。原先的梅湘是風流倜儻的白凈公子哥兒,如今這……哪兒還有丁點過去的模樣?
梅湘亦有點不大認得了,“循循?”他又激又不敢相信,只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妹妹。差不多一年景,循循怎麼長高了,還好看許多!?
梅茹也高興,高興的眼圈兒都紅了,不可思議的問:“哥哥,今日怎麼是你來啊?可真是巧了!”
梅湘道:“燕王殿下估著使臣差不多快到了,于是派我和幾個兄弟過來在此候著,接你們長安城。”頓了頓,他咦了一聲,沉下臉道:“你這丫頭為何也在?”
梅茹挽著他的胳膊,笑道:“回頭再告訴你。”
梅湘抬手敲敲的腦袋,只寵溺道:“你這個小鬼靈!”
且說一行人再走一日,便了長安城。使臣都住在驛館。為行事方便,梅茹也自然隨眾人住在驛館之中。兄妹二人又說了好久的話,梅湘便要回大營去——他如今在營中任百夫長,下轄一百人。梅茹聽過之后,深深替哥哥高興。如此一來,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正事,連忙關切的問:“哥哥,這次打折你可傷著哪兒?”
梅湘自然道:“沒有。”
“哥哥莫騙我?”梅茹偏頭。
了的腦瓜,梅湘道:“我騙你作甚?”
梅茹歡歡喜喜的將玥姐兒的畫像拿出來。梅湘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終于笑了。他點頭道:“確實像我。”梅茹挑了幾件玥姐兒的趣事說給他,梅湘安安靜靜的聽著。他有些話想問的,再看了看玥姐兒的畫像,他又安靜下來,只是抿著淡淡的笑。
從驛館出來,梅湘回到營中,手里還卷著玥姐兒的畫像。路過中軍帳時,他往里面看了看,恰好見到燕王殿下在與孟政挑選人馬護送使臣西羌一事。梅湘在外面定定站了一會兒,待燕王殿下出來,連忙拱手道:“殿下。”
看了他一眼,傅錚淡淡道:“回來了?”
“多謝殿下。”梅湘仍拱手道。
“謝本王什麼?”傅錚口吻仍是淡淡的,似乎有些不解。
梅湘道:“卑職妹妹也在其中,如今能見到面,自然得謝過殿下。”
沉默頃,傅錚“嗯”了一聲,視線拂過梅湘手里的畫,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卑職兒的肖像。”梅湘說著喜滋滋的展開畫軸,還補充道,“卑職妹妹畫的。”
傅錚視線落在畫上,他沒太細看白胖小丫頭皺團的臉,只拂了拂落筆的腕力,他點了點頭,提步要走。梅湘卻又喚住他:“殿下!”傅錚形微停,拂道:“還有何事?”梅湘央道:“殿下,這一回卑職妹妹在使團中,卑職不大放心,想自請護送使團去西羌。”
傅錚聞言頓了頓,淡淡答道:“護送一事本王與孟總兵已有安排,你另有其他要務。”
一聽這話,梅湘不好再堅持,只拱手稱“是”。
…… 這天夜里,陜西布政使宴請使臣眾人并燕王殿下。此種場合梅茹自然不能去。轉而去總兵府給孟政請安。
孟政問了一些家里的形,又叮囑道:“如今班師回朝,咱們在西羌留的人不多,姨父另外再多派兩個護衛給你。”
梅茹對于西域之事略略知曉一些——大約是西羌被打敗之后,原本被他控制的那些個小國便蠢蠢,有可能想尋機會私下搗呢。
一想到前去的這些煩心事,梅茹這日夜里都沒怎麼睡安穩。偏偏那幫鴻臚寺的人吃了酒,回來的時候就有些吵。哪怕隔了院子,也能聽到他們高談闊論的聲兒。鴻臚寺的人最擅辯,這一鬧就有些晚了,梅茹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才睡下。
翌日,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春雨。
這日使團仍留在長安城休頓,另外還要部署后續的安排。不管如何安排,反正這些都和梅茹沒什麼關系,不用煩任何的心,只需到西羌對付那位小公主即可。既然無事,昨夜又被那幫人吵的腦袋疼,梅茹這會兒還躺在床上,倦倦的,有些神思昏沉,睡意綿綿。
闔著眼,聽雨聲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還有雨拂過窗戶,也是悉悉索索的。
一切正好呢,忽的,外面有人來請,對靜琴道:“孫大人請姑娘過去松燕堂有事相商呢。”
孫大人是這回出使的正使,所有人都得聽他的。
既然是孫大人來請,定然是要事。
靜琴急急忙忙應下,轉去里面伺候姑娘梳洗。
梅茹已經無奈的坐起來,烏發落在后,上是玉的睡,總著一下雨時的綿懶。
要去見外人,總不好太過隨意,靜琴和意嬋二人一個伺候梳發,一個伺候穿,總算將梅茹伺候好。梅茹坐在那兒眼皮子直打架,心頭憤憤,就孫大人昨夜最吵,今日還不讓人睡個回籠覺!
待梳妝好,外面雨勢稍稍有些大了,靜琴拿了傘,主仆二人沿著抄手游廊往前面的松燕堂去。
松燕堂已經有人在說話,聲音清清冷冷,跟今日這雨一樣涼。梅茹接過靜琴手中的傘,獨自過去。待快要到時,目略略往堂一掃,就見孫大人、郁大人幾位果然都在,而最上座的,居然是數月沒見的傅錚!
梅茹稍稍顰眉。再略一想,也該是這人。
他如今打了勝仗,人又在這兒,這種出使的事自然到他過問。
隔著蒙蒙雨,梅茹正要垂眸,那人忽的偏頭過來——
二人視線遙遙一對。
不過數月未見,這人已褪去原先紅齒白的致風雅,面容愈發瘦削而冷,眸子里不自覺的多了好幾分凌厲,乍一看,竟像上一世登基時的傅錚了,那雙眼過來便像是要到人心窩子里……
梅茹漠然垂眼,收傘進來。早有丫鬟將傘拿過去,又遞了帕子給梅茹。梅茹沒有接,只對著眾人福了福,又對著傅錚見禮。
收回視線,傅錚道:“三姑娘請坐。”
梅茹順勢坐在最下首。
今日商議的是到西羌之后的安排,此事關系重大,所以先前孫大人才請梅茹過來。梅茹如今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聽。待聽到傅錚將隨使團一起過去時,忍不住悄悄顰了顰眉。
傅錚正沉聲說話呢,眼風往那兒一掃,梅茹立時又面無表的端坐。
待眾人商議完,孫大人等人告退,梅茹也上前一并跟著告退,料傅錚單對一人道:“三姑娘留步。”
梅茹垂眸問:“殿下還有何事?”
傅錚道:“先前三姑娘來晚了,有些事本王還需再代一次。”聲音不咸不淡的,聽不出任何緒。
梅茹確實是來晚不,如今經他這麼一說,就不好意思走了,免得耽誤正事,于是道:“勞煩殿下。”
傅錚仍看了一眼,道:“坐吧。”
這一回堂中就剩他二人和幾個立在邊上伺候的丫鬟,梅茹不好再故意跑到最外面,于是在傅錚下首淡然坐下來。
這樣的近,近的傅錚約約聞到一縷幽香,這香味兒四散在綿綿雨里,像是梅香暗涌,又著些冷意。
傅錚打量過去。
下首,梅茹微垂著頭,烏發挽松松的發髻。長安的天氣要比京城涼的多,尤其今日在下雨。穿了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底下是月牙白的八幅湘,這會兒坐在那兒,裾被風吹得輕搖,仿若的水。姑娘家的手擱在前輕握,那袖口里不經意的出一點雪白的手臂,上面帶了翡翠手釧,襯得那手臂越發的白,跟烏發掩映下的耳垂一樣白。
傅錚沉沉撇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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