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訓練一個月后, 羅守民開始為他安排比賽。先是去歐洲參加了兩次室比賽, 之后還代表俱樂部參加了幾次國本土的比賽。
他第一次境外比賽是在德國,羅守民和韓秀芝夫婦陪他一起去的。他賽前很張,張到四五天的時間里都顧不上聯系羅娜, 只能專注訓練。
可惜比賽績還是不太理想, 雖然他也拿了自己賽季最好績,但跟歐選手比起來, 差距依然很大。他第一次會從第一項落后到第十項是什麼覺。但這種打擊和在國被蔡立秋算計完全是兩個類型, 這種失敗并不會讓他氣餒。
那些歐選手看亞洲人的表,讓他想起從小到大那些高個子運員看他的神。
他甚至有點懷念這種覺,也更加投進訓練。
羅守民夫婦對這位“準婿”頻開小灶, 家里都是韓秀芝做飯,原本常年西餐, 自從段宇來了, 韓秀芝總是隔三差五給他做中餐吃。
鎮上沒有中國超市,很多原料要開車很遠才能買回來。段宇第一次喝到韓秀芝煲的烏湯時,沒控制住竟然哭了。
已經冬天了, 夜深人靜, 艾迪和杰米都不在,韓秀芝陪他坐在桌旁。
“為什麼哭了?想家了?”輕聲問。
段宇一邊搖頭一邊擋住自己的臉。
“對不起……”
“不用道歉,你這麼年輕, 獨自一個人在國外訓練, 天天這麼枯燥, 的確不容易。”
他一一地喝湯。
“我太不了……”
“你已經比大部分同齡人很多了, 只是做運員太辛苦。”
段宇低著頭,韓秀芝又說:“但老天既然給你這幅格,就是為了讓你吃普通人吃不了的苦。”韓秀芝把他喝完的碗再次填滿,笑著說:“我兒從小到大都是馬馬虎虎的格,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你。”
段宇的眼淚劃下休止符,直愣愣地看著韓秀芝,過了半分鐘耳朵才紅起來。
“不喝了?那我把剩下的裝起來。”韓秀芝把湯端走。
段宇瞬間起立表忠心:“阿姨您放心,羅娜不用照顧我,我是要照顧的!”
韓秀芝沒有回頭,接著收拾櫥柜,淡笑道:“那就最好了。”
段宇捂住臉,覺得一頓湯喝得通順暢。
“你的1500米是最需要提升的項目。”某天羅守民向他提出建議,“杰米是1500米的好手,你可以向他取取經。”
說起杰米這個人,著實有些刷新段宇的三觀。他完全不避諱自己的取向和怪癖,也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眼。他告訴段宇,最初他選擇這行,就是因為運員里猛男太多了。
“但我最后上了田徑,因為帥哥沒有跑道靠得住。”
杰米比賽前會涂指甲油,畫上當天的幸運,段宇見過一些運員對他報以見,有些低俗的也會對他做不公正的報道,但杰米從不在乎。
“你不用為任何人改變自己。”他說,“你只需要對得起當下要做的事。當你拿到其他人無法企及的就時,你所有的好好壞壞,都將為傳奇的佐料。”
他說這話時正值黃昏,他們站在訓練場上,天空就像塵封多年的紅酒,裝著冰塊在冒泡。
杰米在1500米上給予了段宇很大幫助。
“我真嫉妒你。”他在指點他時說,“我老了,而你正在黃金時代。”他輕輕住他的下頜,有點憂郁地說,“但你也會老,而且在你老之前,不一定會有我的績。我真想詛咒你……”
但這咒語聽著更像是種祝福。
杰米構了段宇對利堅最深刻的印象,像一場自由、怪異,并且強而有力的舊夢,帶著一點古龍香水的味道,融進西海岸線的余暉中。
段宇過生日那天,羅守民為他在家里辦了個Party,俱樂部來了好多人,熱鬧了一整晚。
段宇完全融了國外的生活。
但他依然掛念著一個人。
他有時會覺得自己是個很稚的人,越是熱鬧嘈雜的環境,他就越思念,仿佛這樣就可以區別于普羅大眾。這種稚而澎湃的為他注了很多能量,他用更龐大的訓練量來武裝自己,他的績越來越好,分數越來越高。
終于,在盛夏時節,他第一次在訓練賽中打破7900分。
與此同時,他收到了一封鄭建平的郵件。鄭建平在他出國后平均一月一次,會給他發國壇的消息。這次他通知他,田徑辦公室領導再次換人,急于出績,他一定會被招回國家隊。明年是世錦賽年,他會被當做重點選手培養。
看完郵件,段宇扣上電腦。
屋外靜悄悄的,清晨的線微弱淺淡,他用手了臉。
韓秀芝下樓來,看他在桌旁發呆,問:“怎麼了?”
段宇抬頭看,說:“我可能要回去了。”
三天后,鄭建平再次聯系上段宇,正式讓他回國比賽。
他說:“想搏世錦賽名額,現在就得開始準備了。世錦賽是明年八月,七月之前要在田協批準的賽事里達標8100分,不到一年了,難度非常大。全能項目已經很多年沒有中國選手參加了,你只要能站到賽場上就是一項突破。”
終于,在離家近一年后,段宇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整趟行程他都激難耐,他特地告知羅守民不要把他回國的消息告訴羅娜,他想給一個驚喜。
歸家的興抵消了二十幾個小時的行程帶來的倦意,回到A市,他馬不停蹄趕往學校。
站在校園門口,簡直恍如隔世。
他把行李放回宿舍,正是中午,室友都去吃飯了。
馬上大四了。
大學生活也只剩一年。
同學們都很忙,不是在實習,就是在忙考研和出國。
時飛逝。
段宇放下行李就去了育場。
他走在校園的路上,幾乎每個跟他錯肩而過的人都會把目多停留他上一會。有人認出了他,更多人只是單純因為他那區別于普通人的健碩質。
越靠近育場,段宇的心就越張,竟然有種近鄉怯的覺。
在育場門口的鐵欄外,他一眼就到羅娜的影。離得那麼遠,站在主席臺下面跟一個隊員說話,穿著黑的短袖和,幾乎跟影融在一起。
但他還是一瞬間就認出了。
段宇抓住鐵欄,盛夏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時間過得太快了,當初他也是站在這里,爬上鐵網呼喚,他們就一同開啟了一段浪漫又——
嗯?
沒等醞釀得更為充沛,他就看到那個隊員把手搭在了羅娜的肩上。
段宇:“?”
還拍了拍。
段宇:“?@???#?!??!?”
主席臺下,羅娜正在跟短跑隊員說話,忽然見他看向后面,神頗為驚訝。
羅娜轉頭,看到一臉笑容的段宇。
他像個視察前線的老將軍一樣,沖那名隊員說:“劉屹?”
那隊員看看羅娜,茫然道:“什麼?”
段宇笑意不減:“還是姜浩然?”
羅娜拎著他脖領子拽到后面,對那名隊員說:“郭進你先去吃飯,下午訓練再說。”
郭進走了。
剩下羅娜和段宇,四目相對,段宇森道:“所以現在又多了個郭進了?”
羅娜抿笑。
段宇一派當家做主的風范,質問道:“你說,剛剛那是怎麼回事,你倆鬼鬼祟祟干什麼呢?”
羅娜笑著說:“明天運會,王主任最近開始鬧騰400米了,我怕郭進力太大跟他談了一會,他剛是在讓我放心。”他哼了一聲不說話。羅娜打量他,輕聲說:“你比之前黑了。”他又哼了一聲:“啥意思,說我不帥了唄?”羅娜說:“我真想你,你這一趟走太久了。”
他一聽這話骨頭就了,醋勁瞬間蒸發,忍不住上前抱。
“我也想你。”
“嗯。”
段宇道:“我知道你努力工作是為了分散注意力,其實我也是這樣,太想你了就拼命訓練。”
羅娜:“……”
好像還真不是因為這個。
算了算了,先不說了。
抱夠了,段宇扶著的肩膀,問道:“你見到我回來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羅娜說:“鄭教練已經告訴我你今天回來了。”
“他可真大。”段宇拉著的手,“你不知道,我在國外的時候有多——”
“叮鈴鈴鈴鈴鈴——!”
“……”
羅娜起,掏出手機,哇啦哇啦講了一通,掛斷。
“我得去開會了。”
“……啥?”
“明天就要開運會了,事太多,你先回去休息。”
段宇眼珠瞪圓,他回國難道不是最大的事嗎?
羅娜攬過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說:“真的太忙了,你先倒個時差,我明天正式給你接風。”說完急匆匆走了。
段宇原地罰站,好幾只麻雀從頭頂飛過。
沒了旖旎春,旅途的疲倦終于找上門了,他回到宿舍,躺在沒有鋪蓋的木板上直接睡著。一覺睡了大半圈,凌晨時分醒了過來。
是被醒的。
室友們都在睡覺,可悲他在國外跟人家有時差,回來了照樣有。他躡手躡腳下床,冷不防一抬眼,看到在墻上的照片。
自從羅娜幫他轉項全能后,他就幫霍爾姆搞了一個“退役儀式”,然后鄭重其事上全能名將阿仕頓·伊頓的照片。
稚年代的稚事件,現在想想還慨的。
段宇到臺刷牙,往育場的方向去,上方飄著氫氣球。
他打了個哈欠,想起今天是運會。
段宇凝視育場足足一分鐘,最后不知想到什麼鬼主意,咧開滿是泡沫的,詭異一笑。
每年校運會,育學院都要忙掉半層皮。羅娜被王啟臨一堆爛事拖著,大清早來跟吳澤把裁判席搭好,設備都檢查完,累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閑下來想給段宇打個電話,誰知道還沒人接。
“他這一覺要睡死過去了!”掛斷電話,羅娜一屁坐到椅子上。吳澤遞給一塊面包,著煙嘲諷:“真死了看誰哭得厲害。”
羅娜一腳蹬過去以泄憤。
再次見到段宇是在上午10點左右。
一早上的比賽沒什麼過多看點,隊員們的表現差強人意,到了400米預賽,羅娜已經哈欠頻頻。
第一組上場的時候,羅娜聽到后面觀眾席有輕微的呼聲,沒在意。邊的吳澤剛準備再點煙,忽然發現了什麼,打火機頓住,隨即嗤笑一聲。
羅娜張著盆大口打哈欠:“……怎麼了?”
吳澤笑罵:“真他媽一個比一個能作妖。”
羅娜抬頭看,震驚發現段宇走在400米檢錄隊伍里。
下一秒趕埋頭翻報名表,經管的400米運員明明王仲益。
“裁判。”
一個非常恐怖的人出現在羅娜面前——段宇的班主任。
羅娜對這位眼鏡俠有嚴重的心理影,恭敬道:“老師,您、您有什麼吩咐嗎?”
班主任說:“我班王仲益臨時不舒服,400米換個運員,你看行嗎?”
羅娜一拍手:“當然行了!您要換誰——”
口而出一句廢話。
果然,班主任面無表看幾秒,說:“換誰你應該比我清楚。”
羅娜:“……”
吳澤在一旁捂著肚子樂。
解說員開始介紹各道參賽選手,介紹到第四道段宇的時候,看臺上傳來各種討論的聲音。生比男生反應更直觀,們認出了他,有的人直接出了聲。段宇原地熱完,把服一扔地上,尖聲瞬間變得更響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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