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亨雖然年輕,但看見衆人這般反應,也知道需要謹慎從事,自然不會接賀珍的賭約。沒能轉嫁損失的賀珍心不好,完全沒有胃口,邊上的袁宗第見狀,爲了活躍氣氛,就建議商量如何分配此戰的繳獲。
果然,一提到分配戰利品,本來還悶悶不樂的賀珍立刻神大振,神采飛揚地一邊自述功勞、苦勞,一邊據理力爭,爲大寧軍爭取應得的那一份。心好轉,胃口也就有了,等到把盔甲、武、壯丁都分得差不多的時候,賀珍面前的飯菜也空了大半。
被俘的一千多子是價值不菲的戰利品。
鄧名一行二十個人,賀珍很慷慨的提出給鄧名五十個名額,而且優先挑選。剩下的差不多一千人,夔東衆將平均分配,每人分得二百個人。剛纔爭了半天,大家都有點累了,總的說來闖營的將領還是比較團結,大家對這個分配方案都沒有異議。
劉純想了想,向賀珍提議道:“這些子中有些是倡優,有些是良家;良家裡有些是寡婦,還有些是沒嫁人的姑娘……”
“當然是各種人平均分,”不等劉純說完,賀珍就兩眼一瞪:“這樣才公平嘛。”
“反正你都是拿去營中,不如把你手中的姑娘都賣給我吧。”劉純對賀珍說道,接著又向郝搖旗提出類似的要求:“你分到的姑娘我也要,賣給我好了,我可以拿糧食或者銀子換。”
“糧食太沉了,我不要了。”本來賀珍對糧食是很看重的,比銀子還重視,可這次出徵收獲實在太富,他已經在發愁如何把手中的糧食儘快運回大寧,就表示現在他只收銀子了:“銀子怎麼算?”
“一人二十兩。”劉純馬上報出一個數字。
郝搖旗和賀珍對這個數字都表示不滿意,爲了擡高價格,郝搖旗還主去問袁宗第:“老哥哥要不要買一些走?”
袁宗第沒有讓郝搖旗如願,他同樣想買,但是毫無提價的意思:“二十兩一個人,我也是這個價。”
“你們爲手下的士兵買姑娘,都是三、四十兩一個,有的甚至五十兩,爲啥從我們手裡買就是二十兩一個?”賀珍生氣地說道:“人善被人欺,你們就想著佔厚道老實人的便宜。”
“那是說親,不是買姑娘。”袁宗第糾正道。
“有什麼分別麼?”賀珍反問道:“還不是一手錢、一手人?”
“那可不一樣,方有父母、有人,我的兒郎還都給岳父、岳母磕頭了。”劉純和袁宗第現在是一個戰壕裡的同伴。
“這個容易,這些姑娘都是我的養,讓你們兩家的小子來給我磕頭,我在婚書上按手印。一口價,一個姑娘四十兩銀子。”賀珍反應神速:“這種手印該按多我就按多!”
劉純搖頭道:“你要也是這個價,我爲啥不去找清白人家呢?非要你這些來路不明的子。”
“不願意要就別要,我還不願意賣呢。”賀珍賭氣道。
過了片刻,袁宗第拖著長音問道:“二十五兩銀子如何?”
“不行!”賀珍立刻拒絕:“至三十五兩。”
“五十兩一個人好了,都賣給我吧。”一直沒說話的鄧名突然了。
衆人一起看向鄧名,鄧名笑著說道:“一家二百多個人,看在我一次買這麼多的面子上,零頭就抹了,每家就算一萬兩銀子。”
鄧名對劉純、郝搖旗和賀珍說道:“你們三個人都欠我一萬兩,就不用還我的錢了。”然後又對袁宗第說道:“我不是還在袁將軍那裡存了些錢嘛,你自己拿走一萬兩,再給李將軍一萬兩。”
劉純試探著問道:“提督要這麼多人幹什麼?又要放們回去?”
“是啊,”鄧名用理所當然的口氣答道:“這些都是世的苦命人,放們回家去吧,將來們還會嫁人生子,會當上孃的。”
“這又不是我們掠來的。”郝搖旗覺鄧名的話裡似乎有責備的嫌疑,急忙辯解道:“們都是胡賊搶來的。”
“所以我出這筆錢贖買們啊,我當然知道這都是將士們苦戰贏回的戰利品。”鄧名連忙辯解,表示自己沒有毫不滿。
他對袁宗第和劉純說道:“這些姑娘的家裡未必願意讓兒遠嫁,再說也確實來路不明,還是爲將士們找一些更好的親事吧。”
然後又對賀珍和郝搖旗說道:“兩位將軍想爲兒郎們買些倡優我不反對,也是人之常,至於這些良家子,還是放回去吧。”
“既然提督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袁宗第第一個響應:“至於錢就……”
“一定要給。”鄧名見袁宗第有不要錢的意思,馬上打斷了他的話:“這都是兵將士拼命贏回來的,此戰我沒有出兵、出力,哪能白拿將士們的東西?”
“就是,就是,再說我們花錢養兵,將來不也要追隨提督打天下嘛。”賀珍連忙表示贊同,對鄧名說道:“那麼,末將和提督就兩不相欠了。”
“對,兩不相欠了。”鄧名笑道。
“其實用不了給我們那麼多的銀子。”郝搖旗雖然也心疼銀子,不過他比賀珍還是要老實厚道些,急忙提醒道:“有些人是真的倡優,還有不人是寡婦。”
被郝搖旗這麼一提醒,賀珍頓時垂頭喪氣,看來一萬兩銀子的賭債還是沒法完全抵消。
“沒錯,一人五十兩,我全要了。”鄧名謝郝搖旗的誠實,不過他本來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婦都買下。
“連寡婦也要?”郝搖旗驚訝地問道:“連真的倡優也要?”
“們心裡大概不願意背井離鄉吧。你們拿這筆錢,可以買到願意跟著你們走的,這些不願的婦就放回去好了。”鄧名不打算對這些婦區別對待,既然都是被胡全才強徵來的,就要送們平安回家。
……
結束了招待李來亨的晚宴後,鄧名回到自己的營地,就問李星漢願不願意先行出發,去一趟漢。
鄧名已經向劉純和袁宗第要了一些士兵,讓他們送這些婦立刻返回漢。同行的還有幾個武昌的縉紳俘虜,他們對鄧名拍著脯保證,一定讓這些落難子平安到家。鄧名打算派幾個自己人跟著一起去。
“我可不敢讓賀將軍去送人,不然他多半就把這些子又都轉賣了。”鄧名笑道。
李星漢爲人正直,很適合執行這種監督任務,武保平和吳越也陪李星漢走一趟,他們不用靠近漢,走到附近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讓趙天霸去的話,趙天霸會覺得這種小差事不值一提,是對他蓋世武藝的侮辱。周開荒雖然沒有趙天霸那麼驕傲,但多半也會有類似的緒。
不料即使是看上去任勞任怨的李、武、吳這三個人,也有一些牴緒,覺得護送一羣子返鄉,實在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績,讓他們這些聲名赫赫的勇士去幹這份工作有些大材小用。而且李星漢他們覺得鄧名實在是多此一舉,五萬兩銀子足夠兩、三千名士兵一年的花費,還可以提供不錯的裝備。
“救下一千多個弱子,確實沒法和中興大業相比。”鄧名心裡說,雖然打賭贏了,可是這筆賭債好贏不好拿,還不如用來換人,他向大家解釋道:“我記得先主有言: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
提起仁厚的劉備,李星漢這幾個川軍頓時肅然起敬,他們向鄧名謝道:“提督說的是,卑職糊塗了。”
在晚宴上,賀珍等人事先就提出要給鄧名及其手下五十個子,鄧名既然把俘虜和武昌的婦都釋放了,自然不能苛待衛士們,就給他們每人一百二十兩銀子,算是從他們手中贖買出這些婦,鄧名笑道:“你們自己看著辦,這筆錢可以用來買東西,也可以存著回到奉節討媳婦。”
“提督,我們還回奉節麼?”吳越問道。眼下明軍一路高歌猛進,眼看湖廣綠營已經不堪一擊,不人都心思活,打算離開三峽進湖北,賀珍已經在和郝搖旗討論建立新的據地的問題。
“當然要回。”鄧名不認爲滿清能夠一推就垮。
畢竟在他原本的歷史上,抗清同盟在幾年就會崩潰,現在雖然歷史因爲鄧名而有所改變,但敵強我弱的局面是短期裡無法扭轉的。
而且鄧名還有一些心思沒有和衛士提及,那就是他念念不忘要去開闢一塊自己的據地。現在鄧名遇到的各路抗清兵馬雖然都對他很尊敬,但只要自己沒有實力,有一些鄧名想改變的東西無力去改變,想做的事也無法去做。就像明軍俘虜的那些武昌婦一樣,這個時代的人認爲自己有理所應當的權利,鄧名要釋放們,就需要拿出合理的價格進行換。如果沒有自己的據地,鄧名可不敢說每次打賭都能贏。
……
隨著又一批縉紳返回武昌、漢,湖南巡張長庚到危險也在一步步近。現在武昌雖然還有不軍隊,但是士兵對鄧名相當畏懼,認爲福王是不可戰勝的。而且鄧名兩次釋放俘虜後,這些士兵對投降福王后的待遇不是太擔憂,更加不會出力死戰。
至於張長庚帶回來的湖南兵,在武昌、漢的縉紳們的堅決要求下,現在統統駐紮在城外。這些客軍本沒有爲武昌拼命的意願,此外他們也和本地兵一樣,深信福王會優待俘虜,還發一兩銀子的遣散費。
張長庚甚至聽到部將報告,有很多士兵在私下悄悄議論:投降一次就有一兩銀子拿,那每月要是能投降上幾次,豈不是比軍餉還要多了?回來以後繼續參軍,下次繼續投降,只要把朝廷發的盔甲、武一就行了。這些士兵還互相流經驗,如果投降一定要設法被福王俘虜,千萬不要落在賀珍那廝的手裡,否則辛辛苦苦掙來的一點汗錢就都被賀皮搶走了。
相對客兵,本地的武昌兵倒是比較從容,他們都說,出征以前把錢和比較好的服都留給家中的媳婦,到時候就算遇到賀皮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把刀槍一,拿了福王的遣散費就回家。
跟著張長庚突圍回武昌的士兵已經在公開抱怨,嚷嚷著早知如此不如當初乾脆投降了鄧名,還有一兩銀子拿,著張長庚也給他們每人發了點銀子。
眼看軍心如此,張長庚也無計可施。
至於武昌、漢的縉紳,現在對福王沒有多大的牴緒。鄧名在釋放縉紳時說的那番話廣爲流傳,現在有很多縉紳都私下自稱是那個通風報信的人,爲武昌、漢全士人求的義士。眼看私通逆賊、出賣軍的罪名也敢搶著認,張長庚知道縉紳們多半是靠不住了。他甚至猜測這些縉紳以後再給鄧名通報自己軍的時候,未必還用匿名信。一般保衛城池的時候,尤其是像武昌、漢這種府城、省城,城縉紳的武力是不可小視的重要助力,但將來武昌守城戰的時候,真要讓縉紳們出家丁參戰,張長庚不敢說他們是會幫助自己守城,還是會幫助福王開城門。
現在兵將們和士人們都認爲,即使晚一些投降,可能福王也不會因此拿他們開刀,比起明顯更不好說話的北京清廷政權,現在大家寧可得罪好說話的福王,不急著投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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