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芷見方應發呆，又催促了幾句，方應仍舊閉口不言，最後只道：“晚輩何敢言長輩，勿問也。”

汪芷便到方應太不識擡舉，心裡也起了姓子，連連冷笑幾聲，“是不敢說，還是不屑與我說？對我講大道理時，頭頭是道，談及事就閉口不言，這就是你的待人之道麼？

我今曰對你也算推心置腹，一切盡都坦誠相待，但你們文人偏偏如此多的腸肚。本來以爲你是例外，但沒想到你也不過如此！

方纔還覺得你是謹言慎行的人，知道不該問的不問，現在看來，還是不夠明磊落。”

不該問的不問？難道剛纔主提出回答自己兩個問題，是爲了測試自己麼？方應心裡想著，依舊不回話，汪芷一定是看他年輕，故意使出了激將計，他不能上當。

這就讓汪芷莫名其妙了，不過是與方應話家常拉近關係而已，怎麼會引起了他的牴？這種小文人的脾氣，難道不是隻要折節下，就會恩戴德麼？

又仔細一想，方應死活不願與自己談論王恕的事，莫非是擔心自己對王恕不利？想至此，汪芷真想大笑幾聲，這倒是提醒自己了！

如此便不再虛以委蛇，指著方應道：“方秀才！話說來說去，說得太多，險些走了岔路，其中誤會越發大了……

如此我便也不遮掩了，你也看得出我是很欣賞你的，這裡有一份功名前程送給你！”

方應面上無於衷，答道：“關於在下前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勞廠督費心了。”

這並非是他淡泊名利，相反，他對功名前程之類的東西比誰都上心。讀書人追求修、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要積極進取。

但他也知道，天上不會無緣無故的掉餡餅。誰知道這位不可小覷的廠督又打著什麼鬼心思？反正肯定不會是一見鍾發花癡。

汪芷臉回覆了平和，笑道：“你應當對我出京南下的原因很興趣，但卻不敢問罷？我現在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一是要蒐羅人才，二是外出散心。”

這倒是實話，邊都是一羣人，沒什麼文人士子，有時候很不方便，特別是與朝臣往來的時候，連個幫襯場面的都沒有。而且某些朝臣本不與打道，也需要個能上場面的人在中間應酬。

不過汪公公在京師名聲太差，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所以這次南下，就是因爲江南文人士子多，打算蒐羅幾個合用的人放在邊使喚。

同時也是因爲前一陣子在京城掀起的風波太大，要出門避避風頭。不過當然不可能大海撈針的去尋人，自然有探提前到各地打聽消息，上報候選名單。

在蘇州府出了一把風頭的方應就在這個名單上，評語很令廠督心——年方十七，相貌俊秀、世清高、年老、文采出衆、善於應酬、言辭便利。

汪芷出一細白的手指頭，隔著虛空對著方應勾了勾：“我看你就不錯，在蘇州府的事我都聽說了。來我這裡當個書辦罷，或者你們文人西席？還是幕賓？”

方應愕然，繞了一圈又一圈，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麼？但士可殺不可辱！

他嚴詞拒絕道：“在下堂堂的讀書人，儒學廩膳生員，還沒到窮困潦倒的地步！去你邊當無名無份的書辦算什麼前程！”

汪芷忍不住放聲大笑，聽在方應耳中，到很是狂妄。“你覺得當書辦委屈自己？你不相信這是功名前程？真是坐井之蛙！你可知道，我邊的上一個書辦如今是什麼職？”

方應雖然很不屑，但仍然忍不住問道：“是什麼？”

“他姓吳名綬，給我當了幾個月書辦，現如今在錦衛掌管鎮司！你去打聽過就知道！”

對這個人名，方應倒是有幾分印象，應當不是汪芷的假話，他能去掌管鎮司，可謂平步青雲了！

天子親軍錦衛是幹什麼的不必贅言，對明史稍有了解的都清楚。不過在錦衛裡，有數不清的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千戶等，很容易讓人眼花繚。

那麼誰是真正掌權的？只需要看銜頭後面的差遣就懂了，誰是治錦衛事，誰就是老大；誰是治鎮司事，誰就是僅次於老大的實力派。

另外現如今，名義上鎮司是隸屬於錦衛的下屬部門，但鎮司負責詔獄，實際上是讀力開展刑獄工作的。鎮司擁有直接向天子奏報的權力，不必向錦衛老大負責。

所以這個吳綬從汪芷的書辦變爲掌錦衛鎮司，真可謂是一步登天、平步青雲了，在文系統裡，這種際遇萬萬不可能的。

但方應仍傲然道：“那又如何？吾輩讀書人，有所爲，有所不爲也！”

他家幾代農民，他的父親是庶吉士方清之，他的半個業師是商輅，他的未來外祖父是王恕。

這樣的家庭和出，是清流裡的清流，應當一邊養一邊科舉，怎麼可能去走錦衛路線！

對方應的態度，汪芷早有心理準備。“何必如此激，又沒說不許你科舉去。你可以先做兩年書辦，兩年後鄉試，你如果中了舉我也不攔著你去會試。

如果不中，你可以考慮繼續當書辦等下一次考試，或者我奏請天子，直接補給你錦衛位，總不會虧了你，也不失爲一種兩全其的法子。”

方應再次拒絕道：“在下心領了！天下士子千千萬萬，還請你將這個好意送給別人罷，總會有願意爲你效勞的人！何必糾纏在下不放！”

見到自己的示好一再被拒絕，放低了半天段全白費功夫，汪芷臉漸漸的冷下來，“因爲只有你最好，我要的就是最好的！

你有方清之這樣的父親，有商閣老這樣的老師，有王恕這樣的外祖！這些門面擺著，由你替我出面去和那些不開竅的朝臣打道，再合適不過了！你自己三思！”

方應聽著很不是滋味，這是找書辦麼？這是找男公關罷？

見方應還不點頭，汪芷又嘆道，“何苦呢，不要讓我你”

方應聞言大怒道：“你想良爲娼？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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