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七章 活字風波
按國朝制度,監生經過在衙門歷事,才能正式獲得出,備選資格。歷事事務,自然是由吏部負責。
雖然歷事按慣例是在兩京衙門裡,但如果吏部以衙門滿額爲理由,分發若干監生去李佑這個私人辦的報紙歷事,也勉強能說得通。只要吏部承認這種出,別人也沒什麼的餘地。
尤卿著皺的紙張,這可是吏部的傳告揭帖。在石祭酒和孫史的注目下發呆半晌,他才聲道:“這,這絕非我之本意。”
六部之首吏部的臉,閣老都不敢輕易去打。一個鴻臚寺卿這樣罪證確鑿的、在公事程序上打吏部的臉,特別是這吏部號稱李佑孃家,其後果可想而知。無論本心如何,吏部公文確實被碎了扔在地上。
又是一出活生生被李佑坑害的慘劇啊,石祭酒暗中搖搖頭。
本來他對朝廷行安進來兩個副總裁很不待見,但現在反而對尤卿產生了些許同。尤大人等於是替他吸引了李佑的攻擊,應該同一下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兩個副總裁確實有作用…
故而石大人不由得爲尤卿到惋惜和著急。這李佑前腳揚長而去,不得添油加醋的向吏部傳話,你尤大人還不迅速跟上去吏部救場,只在這裡說廢話有什麼用?腦子這般不靈,袁閣老是怎麼挑的人?
殊不知就因爲尤大人做事死腦筋,纔來了這裡。國子監是什麼地方?是直面怒火狀態李佑的第一線,還非得腦子不靈之人才能來。何況腦子太靈的人。袁閣老也不放心派來。
總裁石祭酒是四品,那副總裁必須要四品以下,但四品以下里,敢與李佑直接對抗的人屈指可數。看來看去。袁閣老也就覺得鴻臚寺尤卿有這個蠻勁,不求他能過李佑,只求他能死死頂著李佑守住位置。
尤卿最終還是匆匆忙忙出了國子監。上轎朝南而去。國子監距離衙佈的城南部實在太遠,走在路上時尤卿算算時辰,發現到吏部的時間可能是黃昏左右,那時候吏部就該散衙了,自己不見得能見到什麼人。
想至此,尤卿發了狠,不去管吏部如何了。先去見袁閣老!今天他在國子監與李佑接,獲得很多新消息,應當以最快速度向袁閣老稟報,這纔不辜負閣老的重託!
用了將近一個時辰到達西城袁府,尤卿求見後。在門房等候了一刻鐘功夫,才被引進去。
袁閣老在書房接見了尤卿,“方纔老夫正在用膳,所以你多等了一會兒。你今夜前來,大概是因爲見到了李佑罷。”
尤卿哪敢抱怨,連忙原原本本、沒有毫瞞的將今日之事述說出來,包括自己被李佑坑了一把的醜事。
對李佑私人辦報,袁閣老同樣到驚詫,他派人去當副總裁。就是爲了嚴防死守李佑復辟,沒料到這李佑直接不在國子監玩了。便追問道:“李佑真自稱要辦報?”
尤卿答道:“聽他所說是確屬無疑的。他在朝門大街與崇文門大街口購買了大片屋舍,這個瞞不住人,稍稍一查便可以得知。”
袁閣老微微頜首,“李佑去歲歲末做生意,彷彿賺了一大筆銀子。所以投錢辦報的財力還是有的,這不奇怪。”
尤卿提出自己的看法道:“辦報不是有錢就行,還得有人有工藝,下看他是辦不的。”
“話是這麼說,但李佑做事只要敢手,必然就有把握做得。坐等他辦不報紙的想法不可取,那樣只能坐視他事。”袁閣老捻鬚細想,忽的發現一個關鍵細節,李佑去國子監索要字盤?
雕版印刷是不用字盤的,都是直接刻版,只有活字印刷纔會用到字盤。李佑索要字盤,說明他肯定是用活字印刷,他的活字又是從哪裡來?
在整個京城大大小小書坊不,套的活字卻不多,但畢竟還是有。而李佑不可能憑空變出活字來,爲了搶時間必然是直接收購活字!
想至此,袁閣老有竹,對尤卿道:“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李佑總能找到人手,從這方面攔不住他。但活字卻是至關要,又爲數不多,只要截住活字,李佑便至落一個後手。
那李佑昨日剛剛購得房舍,一應必定沒有搬進去,包括活字,所以現在還來得及,這其中老夫自有主意。”
尤卿又說起自己得罪吏部的事,袁閣老點點頭道:“老夫知曉了。”
次日,京城大大小小書坊都收到了宛平、大興兩個京縣衙門的告知,道是朝廷近日可能要徵用活字,故而所有書坊現存活字一概不得外售和外移。
這道命令讓各大書商莫名其妙,不明白朝廷意何爲,但隨後也拋之腦後了。不是他們膽敢忽視府法令,實在是因爲這個命令對絕大多數人都毫無影響。
大部分書坊沒有活字,自然與這道命令沒有關係。部分用活字印刷的,到影響也不大,只是止售賣活字和隨便移到別而已,又不是止用來印刷。
尤卿了袁閣老囑咐,坐鎮國子監時顧不得別人驚詫的目,親自像個士兵一樣守在典籍廳工坊,看管那二十萬個銅活字。一切都是爲了避免被人鑽空子,讓銅活字流落出去到某些人手中。
以上就是袁閣老的計劃,只要確保沒有活字落李佑手裡,他拿什麼來印報紙?靠著請上百工匠進行高度高強度的雕版?
不過李佑彷彿對袁閣老的佈置毫無覺察。他到典籍廳工坊中取走字盤,並打算挖幾個練工匠時,看見尤卿坐在太師椅上,威風凜凜的堵著字庫大門,鷹一般的眼神來回橫掃任何可疑分子,便到很疑。
“尤大人這是作甚?”李佑指著字庫大門,問起邊老工匠。
老工匠也很納悶,“今日一大早,尤大人就說要親自把守字庫,以防宵小。”
“腦子有病罷,怎麼做到鴻臚寺卿的?”李佑搖搖頭道。
氣得尤大人險些站起來找李佑去理論,但是剛起時,便記起了自己的職責,又重新坐下,心裡默唸萬萬不可因小失大,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李佑又看了一眼尤卿,對老工匠道:“今日傍晚左右,將有一批活字運到我那報坊。如果老人家今夜有空,煩請去看看,酬勞不會的。”
只是晚上看看去,這不算正式被聘請,只是業餘時間撈外快而已,老工匠沒有多想,便很痛快的答應了。
言者“無”心,聞者有意,李佑與老工匠的對答,一字不差的聽在了尤大人耳朵中。這可是至關重要的信息,若李佑能搞到活字,說明袁閣老的封鎖措施徹底失敗了!
想到這裡,尤卿將長隨來,悄悄吩咐了幾句,之後那長隨便拔飛快的走了。
天將近傍晚時,在朝門大街與崇文門大街叉路口附近,出現了十幾個衙役,分頭在四周來回巡視,不知尋找些什麼。
又沒過多久,從北邊出現幾輛馬車。車輛不大,但目測貨卻很沉重,得馬匹極其吃力。
帶隊的班頭攔住首輛馬車,探頭朝車上檢查了幾眼,對車伕喝問道:“你運的是活字?”
車伕惴惴的答道:“正是,我們這幾輛都是銅活字。”
見他示弱,班頭大喝道:“你不知道今日起,京城各大書坊止售賣、移活字嗎!你們是哪家書坊的?應該收到了府法令,但你們竟敢違抗令!”
那車伕大呼小道:“冤枉!小的也是僱於人!請差爺明察。”
放在地方,衙役辦這事肯定連人帶車先扣住,再審理況。但此是京城,水太深了,所以衙役班頭沒有,只問道:“你們是僱於哪家書坊的?”
“僱主不許小的說。”車伕答道。
“不許說?那就是企圖打馬虎眼,逃過令?”班頭聽到這裡就斷定沒什麼背景。若有背景,這時候就該報上名號了,這是京城的慣例,遇事先報背景,然後再“講道理”。
既然不肯說出來歷,那就可以開始置了,無論對方是不是扮豬吃虎。就算真是扮豬吃虎,對方不自報家門,吃了虧也怪不得別人。
那班頭便對著手下發令道:“連人帶車押走並送到縣衙!”
“慢!”忽然有人喝道,從後面馬車上跳下來一位中年男子,面白無鬚,神態傲慢的對著班頭道:“這些活字是有來歷的,你它不得。”
班頭笑了幾聲,“在下倒要聽聽,是什麼來歷敢公然違抗府令?”
“這些活字,來自於大經廠。”押運的中年男子淡淡的說。
聽到這個地方,班頭笑容戛然而止。臉徹底僵住了。大經廠隸屬於宦二十四衙門裡的司禮監,主要職責就是爲皇宮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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