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二章 準備就緒

一夜之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辭鏡花辭樹”忽然在京師異常的流行起來，給這個冬天抹上了一傷的調。

甲乙丙丁們紛紛讚歎，李大人雖然醉心於仕途，從而導致著作大減，但功力猶在，一出手便使人銷魂，不愧是當世名家。

簪花擁神仙骨、縱酒狂歌宰相才，後半句不敢評論虛實，但前半句李大人確實當之無愧了。

這首詞的流行，還附帶有一個悲傷的故事。某主角對某男主角一見傾心，之後男主角爲了事業去京師發展，主角毅然也追隨男主角去了京師，兩人得以重逢。但好景不長，男主角隨即又被貶去南方，兩人再次忍痛離別。

等男主角歷經千辛萬苦再次返回京師時，已經是人非，主角了他人之婦。一對癡男怨只能執手相看淚眼，慨自古多空餘恨，男主角傷心落魄便寫下了最是人間留不住。

聞者無不唏噓，果然是傷出好詞，心出文藝，悲苦出經典，慘劇出藝！

流言到了李佑耳中時，他稍稍驚訝片刻，因爲贈給玉玲瓏這首訣別之詞時，不是公開場合，也就朱放鶴知曉，爲何能如此迅速的流傳起來？

玉玲瓏應該不是這樣喜歡炫耀的人，例如前年贈給的“紅豆不思行樂夜，錦纏殊憶奉恩年”這首，兩年來始終默默無聞不爲人知。

不過李佑很快就明白了，這肯定是那老鴇子放出來的，而且必然是以最大的嗓門大肆宣揚，如果很惡意的揣測，這沒準還是擡價行爲。但不得不說，悲總是比喜劇打人心，能流傳是有其原因的。

倒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哪…最終這件事在李大人腦中晃了一晃，就灑的拋開了。

他的傳世“名句”太多了，緋聞也常常有時時新，不用過於在乎一句兩句、一件兩件的。在目前，還有很多比這更重要的事值得他關注。

不過傳另一雙耳朵裡，卻就讓人糾結的要死了。春風得意的白翰林，現在應該稱爲白侍郎的聽到後，苦笑不已。

本該是個雙喜臨門，一面直升到三品侍郎，一面納房，兩頭得意。這些日子白大人忙於升的事，原本打算過幾天再將玉姑娘接宅中，從此郎才貌琴瑟和諧。

他確實很傾慕玉玲瓏的藝，他這堂堂翰林才子當然也配得上玉姑娘的名頭，不然玉姑娘選擇如此之多，爲何肯答應由他來贖？

計劃很完，現實很無厘頭。經李佑信手了一槓子，玉姑娘對李大人的苦隨著名句傳到滿京師沸沸揚揚，這他還怎麼頂著輿論迎新納小？

這時候按照約定將玉玲瓏娶爲妾室，只怕在街頭巷尾的口口相傳裡，要爲戲曲裡的反派角。白侍郎彷彿看到大舞臺上正缺個扮演馬文才的，沒必要這時候上前去填補空缺罷，所以還是等風聲過去爲好。

白大人當翰林隨天子南巡時，與李佑接過幾日。他能看出，做花樣百出的李佑顯然是很以功名利祿爲重，而起李大人邊又從不缺人，更是閱遍花叢見慣名，這些人哪個不想委給李佑？

因而他估計李佑對玉玲瓏不會有太大的特殊覺，如果想收早就在前年收了。爲此白大人更要忍不住抱怨幾句，明明是你李佑自己不想要，卻說還休、無事生非的招惹出這些紛擾，真是損人不利己並何苦來哉。

其實對於這個讓白侍郎糾結的狀況，李佑心深是樂見其的。大概別人會認爲，他與白侍郎之間因爲京城第一名玉玲瓏不和了。“不和”也有“不和”的妙，李佑便順其自然了。

卻說李大人坐在衙中，今日沒有什麼重案，簡單勾畫了公事，便開始籌謀整治南城察院和兵馬司的事。

首先要找到那戴廟祝來充當魚餌，當然也是可以用別人，但總不如知知底的人放心。

這種絕對不能打草驚蛇的事，必須要用信得過的人，萬一走了風聲，那就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卻不知戴廟祝在京師落腳點在哪裡，前夜見到他也不曾問過，按一般行商習慣，約是在崇文門外一帶罷。

不過李佑很快想起，前幾日韓神婆告狀時，狀子上應當留了地址，便讓差役迅速去崔師爺那裡將狀子取來。

但是說曹曹到，門張三進來稟報道：“那縣裡城隍廟的戴廟祝在門外候著，說是來致謝的，老爺見不見？”

李佑連忙讓戴廟祝進來，不多時見形矮小的他進了屋，畏首畏尾的行禮，聲道：“小的戴恭，見過李大老爺。”

這人前夜酒後膽子大得很，現在卻一副畏畏模樣，莫非是酒壯慫人膽？李佑暗暗搖頭。冷哼一聲道：“本因同鄉之誼，出手相助，本不求謝。但你拖到現在才登門道謝，未免有些失禮了罷。”

戴恭自然有他的苦衷，他材矮小、相貌平平，卻得了個貌娘子，況且他娘子在廟裡迎來送往的，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的深院宅，有夠他提心吊膽。

不然爲何戴先生丟了廟祝差事被迫出門做生意，不將娘子留在家中，卻非要帶著一同上路？就是不放心。

在虛江縣時，娘子就與李大人傳過緋聞，前幾日娘子告狀時，又被李大人留在衙中半日多時候…再說常言道相護，那李大人有什麼道理熱的替他這個小人出頭，直闖宣課分司要人？拿同鄉作解釋只怕也不能服氣啊。

這讓戴先生不由得疑神疑鬼、胡思想，藉著酒瘋嚷嚷幾句後本想躲著李佑走。但那幾個同鄉得知後，紛紛勸他來找李佑致謝兼請罪，所以今日才勉爲其難的登門。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了恩澤卻對大老爺多有不是，今日特來請罪，並多謝大老爺援手之恩！”

這話還像點樣子，李佑臉稍緩，開口道：“謝就免了，只是有件事要請你協助……”

聽完李佑吩咐，戴先生方纔得知，原來要讓他故意當個倒黴蛋，走一遭察院或者兵馬司衙門，勾引府在他上犯法，其後還要出面爲人證。對此戴恭面難，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他前幾日剛被宣課分司衙署扣押過，現在就好比驚弓之鳥，只想安安穩穩將自己的貨賣了，實在不想節外生枝再進衙門去冒險。

宣課分司只是九品而已，那察院和兵馬司衙門論起品級相當於縣衙，想必也是吃人不吐骨頭，哪裡是好進去的！指控員的人證，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罷？

李大人察言觀，知道這姓戴的又犯了膽小，猛然拍案道：“本擡舉你幫忙做事，還能讓你吃虧了不？那是刀山還是火海？你怕個什麼，須知本微服與你一起前往，難道你比本還貴？你放心，不了你的好！”

不過看著戴恭那畏懼不前的模樣，李佑不知怎的氣上心頭，大約是覺得對方太不識好歹。又喝道：“你家娘子一介流，尚有膽氣攔轎當街鳴冤，你的膽量連流之輩也不如麼！沒點爭氣的膽子，千里迢迢來闖京城作甚？”

戴先生千不怕萬不怕，就怕李大人唸叨他的娘子，一聽李大人誇讚韓氏，心頭慌慌張張的，立刻高聲道：“小的答應了！”

見他答應了，李佑的神漸漸緩和下來，又安道：“本最近正值用人之際，你若表現出衆，說不得要用你！總比你奔波江湖強！”

戴恭聞言臉更是大垮，連聲道：“不敢不敢，不敢奢求大老爺擡舉，小的自己討生活便好。”

李佑對姓戴的不識好人心到莫名其妙，這是要婉拒一位實權正五品員的好意嗎？不過他懶得在這等小人上費心思，打發戴恭走後，他又迅速遣人去告知宣課分司陸大使，讓陸大使按計劃作安排，主送羊虎口。

陸元廣得到李佑的消息，當即將戴恭與另外幾人一起，連同姓名、落腳旅店、份、貨等信息一起送到了南城兵馬司。這些信息都是行商到宣課分司報稅時填寫的。

拿到這份崇文門宣課分司挑細選出來的“羊”名單，南城兵馬司並未起疑，這是多年的老習俗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家都在南外城當差，就靠著這進城的商路吃飯。宣課分司吃過，他們兵馬司總得喝點湯，史察院也得分一杯羹。不然僅僅兩街之隔，貧富差距也太大了。

確認無誤後，陸元廣又給李大人送了消息。在這件事裡，他算是上了李大人的賊船，從此便一失足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

而此時的陸大使只是覺得，自己僅僅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協助，以不得罪背景深厚的李大人爲前提，真沒必要與李大人對著幹。這屬於場常見的事態，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