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長爲什麼不肯將飯菜從市委招待所搬到市委食堂？這裡面有一個重要原因，聞州和省裡況相似，鄭硯華在聞州的政績之一，就是修了市委和市府新院。以前市委和市政府合署辦公，辦公樓是五十年代修的，現在兩府的人員，擴大了好幾倍，鄭硯華下決心修了新院。市委招待所卻沒有搬，仍然在老市委，新市委大院在郊區，相距有幾十裡。市裡原來打算，等趙德良一行到達這後，立即登車前往招待所，路上已經安排好了，警已經上路。考慮到這麼遠的距離，又是上下班的高峰期，道路不能封得太久，採取的是隔段依次封路的形式。趙德良這一改變，飯菜如果從招待所送來，行車路線恰好相反，整個計劃就打了，封路就得從市中心開始。那邊提前上路沒有問題，這邊已經封了的路，就不能放行，得封更長時間。這且不算，現在開始做菜，即使所有鍋全部應付這一件事，也需要半個多小時，加上路上的時間，沒有一個小時，菜肯定送不到。而做好的菜，放半個多小時，味道肯定就變了。可趙德良說在食堂吃，誰能改變？除了將飯菜從招待所運來，沒有第二種解決方法。唐小舟也不理書長，跟著一大羣人，向前走去。

進機關食堂，唐小舟才知道，書長的麻煩，並不僅僅只是他分析的那些。

晚上，機關食堂吃飯的人並不多，主要是一些單漢什麼的，有職別有權的人，晚上都有飯局，自然不在這裡吃，結了婚的，下班就回家了。新市委和新省委的況差不多，主要是辦公區，住宅區在市，機關裡留下來的人，已經非常之。書長將食堂裡有數的幾個服務人員留了下來，又給市委各室打電話，通知所有仍然留在大樓裡的人，來食堂服務。即使如此，人數仍然很，場面也有些混。

趙德良、徐陸錚、鄭硯華、陸海麟等人在聞州市有關領導的陪同下，進一間房，唐小舟僅僅只是在門口轉了一圈，發現房間不大，了幾十個人，便退了出來，進了隔壁的房間。剛剛進去，便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孩迎過來，恭敬地一聲唐長，將一條熱巾遞給他。他接過來，看了一眼那個孩，心中暗自一，這孩的皮真白。他接過巾，在臉上著。這一整天經歷了很多事，這張臉也跟著累了，此時像是糊了什麼東西一般，繃著，被熱巾一，真是舒服。

他向房間裡看了看，見有電視機，將巾遞給那個孩的同時，說，把電視機打開。

孩立即向外招手，從外面來了一位穿白工作服的孩。服務員拿著遙控在那裡按，不知道調到哪個臺。孩立即接過遙控，很快調到了中央臺，恰好是新聞聯播，已經播出幾分鐘了。

唐小舟再次看了一眼這個孩。看來，不是食堂的工作人員，應該是市委辦的。他再看一眼，問道，你什麼名字？

孩飛快地看他一眼，那眼睛真大，睫很長。顯得有點害地說，我林椰，以後要請唐長多指教。

唐小舟又問，你在市委辦工作？

林椰說，是，在綜合，去年剛進來的。

唐小舟正想再說點什麼，見電視中正在播出與蘿莉司有關的新聞。

蘿莉司橫掃幾個省，登陸之初，中心風力達到十七級。電視畫面中，唐小舟看到沿海一帶，一些大樹被連拔起，損失最重的是海邊的漁民。這些漁民搞圍箱養，颱風一來，將他們的圍箱衝了，魚呀蝦呀什麼的，全被衝到海里去了。當然，這條新聞是正面的，主要報道沿海幾個省提前部署，防風抗風，努力將損失控制在最小。接這條新聞之後，播出了另一條新聞。蘿莉司影響，江南省陵丘地區損失慘重，全市大部分地區停電停水，通信也一度中斷，至記者發搞時，已經有部分地區恢復供水和恢復通信，但電仍然未能通。由於水電以及通信的中斷，全市很多地區陷混。

這條新聞播完了，唐小舟立即站起來，急急地向外走。林椰在後面問，唐主任，你有什麼事，讓我去辦好了。唐小舟看了一眼，覺得這個孩不錯，很明白事理。他沒有時間和林椰多說話，幾步走到隔壁。隔壁的門是關著的，裡面有聲音傳出來，似乎是什麼人在彙報工作。唐小舟顧不了許多，推開門。裡面所有人全都擡起頭來看著他。他完全不管其他人，向最裡面走去。

趙有在彙報災和救災況。唐小舟向趙德良走過去時，聽了幾句，無非市委市政府團結，分工指揮之類。也虧了那些書們，這麼短時間，要弄出一篇像模像樣的稿子，還得昧著良心說提前部署之類的假話。

趙德良自然早就見唐小舟進來了，也知道他一定有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說，可他不聲，直到唐小舟走到他的側後，才坐直了子。唐小舟彎下腰，在他的耳邊說，趙書記，我剛纔看了新聞聯播。趙德良轉了一下子，似乎想看他一眼。其實，他那樣的角度，本不可能看清站在後的唐小舟，只是用這一作，顯示了對這一信息的重視。

唐小舟說，有兩件事，從新聞聯播的語氣判斷，廣東、福建、浙江的損失，好像都沒有江南大。

趙德良沒有說話，唐小舟也看不到他的表，僅僅只是覺到他的腰輕輕往上了一下。

唐小舟接著說，另外有一條新聞是報道陵丘的。陵丘的況很嚴重，停電停水，直到現在也沒有恢復，通信也曾一度中斷。

這次，趙德良坐不住了，完全將頭轉過來，看了唐小舟一眼，似乎不太相信一般，然後又將子正了過去。過了幾秒鐘，他將子往後靠，並且將頭向側面轉，輕輕地對唐小舟說，你和丹鴻同志以及運達同志聯繫一下。

唐小舟爲什麼要立即去報告趙德良？有兩個原因，第一，陵丘的況，趙德良並不知，沒有人告訴他斷電斷水斷通信這件事。如此重大的事件，竟然不向省委書記通報，本就極不正常。到底是陵丘市瞞報了還是省委辦公廳報了？目前還不清楚。但這件事的背後，政治意味不可忽視。此外，唐小舟有一種想法，現在的中國政府是親民政府，遇到這類大事，黨和政府領導人，極有可能親臨現場。如果國家領導人都到了，省領導卻沒有到，那就會非常被。尤其關鍵的是，國家領導人到場了，省領導中，一把手不在，反倒被其他領導搶了風頭，那就會留下後患。

出門後，林椰還在外面等著。唐小舟說，你幫我找個空房間。

林椰也不多問，來服務員，將旁邊一個房間開了。唐小舟進房間，林椰親自給唐小舟送進來一杯茶，又將門帶上，退了出去。

唐小舟掏出手機，先撥了辦公廳值班室的電話。唐小舟代表趙德良，他向任何部門瞭解況都很正常。別說是他了解，就算是綜合一的什麼人瞭解此事，都代表著省委書記，誰都不敢打馬虎眼。唐小舟卻不能將目的說得太明白，他只是泛泛地問起各地的況。值班員很認真地報出截止晚上七點各地報上來的數字。東漣死亡十三人，失蹤一百二十七人，傷三百一十四人，其中重傷三十三人，直接經濟損失三十九億元。聞州死亡九十七人，失蹤五百零二人，傷一千四百人，直接經濟損失六十三億元。雷江死亡五十八人，失蹤一百八十九人，傷五百三十一人，直接經濟損失二十八億元。陵丘死亡六十二人，失蹤九百三十六人，直接經濟損失七十七億元。

唐小舟很清楚，這些數字，基本上都是胡說八道，沒有一個是可信的。比如說，死亡人數和失蹤人數，怎麼報都不會錯。以東漣爲例，報來的數字是死亡十三人，失蹤一百二十七人，傷三百一十四人。如果最終發現死亡七十五人，怎麼向上差？很簡單，小學生做加減法而已，從失蹤人數以及傷人數上各減去一部分，加到死亡數字上面。而真正的死傷數字是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上報的數字。這個數字，需要參考一下其他地區所報。比如說，聞州今天報的死亡數字是九十七人，和東漣所報的十三人，相差太大了。明天再報的時候，肯定就會調整，儘可能與同類災地區拉近距離，甚至有可能派人去相鄰地區實際況，以便自己報出去的數字不那麼難看。

聞州和東漣都是颱風中心經過地區，先經東漣再到聞州的，理論上，越往後，風力越弱。如果聞州的損失遠遠大於東漣，只能說明一點，這不是風災，而是人禍。

但這些數字，又不能說完全離譜，至可以看出一些問題。比如說，蘿莉司是從東漣進江南省的，理論上災最重的地區，應該是東漣，其次是聞州，雷江和陵丘，雖然也了風災，卻因爲不是颱風中心，損失應該遠比東漣和聞州小。但從目前所報的數字可以看出，陵丘的死亡數字和聞州接近，經濟損失卻比聞州還大。雖然不能準確地說明陵丘到底死了多人或者經濟損失多，但能說明，這個地區的災況，比聞州更重。

問過這些數字之後，唐小舟開始問一些細節問題，很快就問清楚，陵丘市確實斷電斷水斷通信了。斷電的原因，是因爲有三條高輸電線路共發生七起桿塔斷裂倒塌事故。斷水是因爲市自來水公司的主水廠機房發生嚴重水浸，機被水泡了，本無法正常工作。這兩件事，陵丘市分別於下午一點和三點，上報給省委辦公廳。通信中斷事件發生在上午九點，但在下午一點前後，已經修好恢復。

至此，唐小舟明白了，是餘丹鴻押下了這一消息，沒有及時報給趙德良。

唐小舟有點不解，餘丹鴻爲什麼要這樣做？顯得完全沒有道理。

接下來，他又給省防總值班室打了電話。這次，他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陵丘市斷水斷電中斷通信事件發生後的上報時間。和上報省委的時間完全一致。這也就是說，陵丘市並沒有瞞報，同時報告了省防總、省政府辦公廳和省委辦公廳。

趙德良唐小舟和陳運達聯繫。唐小舟想，那是因爲趙德良覺得瞞報來自陵丘，他需要知道陳運達是否知道此事，並且是何種態度。現在既然清楚防總和省政府辦公廳都已經知道此事，陳運達不知道的可能，幾乎不存在。他是這兩個部門的直接領導，即使有一個部門瞞報報，也不可能兩個部門都出現同樣的況。這樣想過以後，唐小舟直接將電話打給了副省長楊厚明的書。

電話給楊厚明後，唐小舟又是另一番說法。他本不說趙德良沒有得到通報一事，而是說，趙書記對陵丘的局面非常關切，他我問一問，省政府採取了哪些措施。

楊厚明說，他已經數次和陳省長電話通，商量陵丘的應急事項。目前，省電力公司、省電信公司，省公用事業局，省衛生廳等，均派出了救援組，趕赴陵丘。陳運達省長也曾幾次打電話回來過問此事，非常急，發了好幾次脾氣。

wWW▪ тtkan▪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