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馮彪已經到了，車子停在門口。唐小舟提上趙德良的包，正準備跟著出門，趙德良卻說，小舟，你等一下自己過去吧。小薇這裡有點事，你幫理一下。

唐小舟轉頭看趙薇，見這妞表很平靜，不像有什麼驚天泣地的事，一顆心稍稍平復了。雖說趙德良不需要自己跟著，有些工作，還是要做到位。比如替他開車門以及將包給馮彪等。然後直到返回並且見到趙薇，唐小舟的腦子裡轉來轉去的，只是一件事。

不久前傳出一個消息，是尹越的書張正中說出來的。

尹越的邊有很多人，只有兩個人和他的關係最爲親。尹越分別給這兩個人買了房子，算是真正意義的小三了。兩個小三，一個是省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姓陳，另一個是某醫院的護士，姓方。有一天，尹越對張正中說，小陳那裡有點事，你去理一下。張正中趕過去一問，才知道這個小陳懷孕了。張正中帶著小陳去醫院理，不想恰好到尹越的老婆在做婦檢。更絕的是，尹越的老婆認識那位護士小方，是由小方陪著做婦檢的，三個人就這樣到了。尹越的老婆認識張正中的老婆，見他領著個年輕人來刮宮，自然把賬算在了他的頭上，當場對他進行了一番嚴厲的批評教育，事後還對尹越說，這個人靠不住，你要快點換掉他。麻煩還不僅如此，那位護士小方已經意識到這粒種子很可能是尹越的，找尹越鬧，無論尹越怎麼解釋，都不相信。那段時間，張正中狼狽至極。

書和領導之間的公事，總是容易理的，最難理的，卻是領導的私事。尤其有些領導，屁上有很多屎，書的一個重要職責，便是替領導揩屁。

唐小舟走到趙薇的面前，上下仔細地看了看，似乎沒有變化嘛，還是以前那個妮子。

趙薇說，唐哥，你看什麼？不認識我啦？還是我上有什麼不對？

唐小舟說，說吧，要我做什麼事？

趙薇說，我想你幫我個忙。我哥想考公務員，可是，現在考公務員，沒有關係完全沒指。

唐小舟暗想，不是搞出了人命，但這事比搞出了人命更要命。如果是搞出了人命，帶著去理一下得了，即使需要自己認賬，認了。反正自己不像尹越和尹越的書張正中，沒有人對自己宣示主權專屬。可眼下這個事，麻煩就大了。靠私權力解決不了，必須用公權力。這畢竟是趙德良辦的事，不管趙德良是否完全清楚事因，他都不能去問，甚至不能打他的牌子。在這個爛醬缸裡，要想完全潔自，還真是一件難事。

他問，你哥想考哪個部門的公務員？

趙薇說，司法廳。

唐小舟明白了，招考公務員，國家統一時間考試，定在每年的年底。這件工作，由省人事廳或省人事廳委託下面各市人事局負責。相關規定中，因爲有委託一項，這個考試，便出現了某些自留地。除了全國統一考試之外，取得人事廳委託的，還可以自行安排考試。司法廳這次考試，就屬於自留地，擁有相當的自主權。

這些細節，趙薇不一定能搞清楚，估計還是趙德良給的建議。難怪古人有人是禍水之說。人其實不是禍水，是片，男人一旦沾上，就會著迷。只有某些人與公權力扯上關係，人才了禍水。自己上還有一堆屎沒有完全揩乾淨呢，又要幫別人揩屎了。已經連續多天，唐小枚再沒有以任何方式煩他，可他總是爲此不安，覺得此事沒有可能如此容易了結。

他問，你哥在哪裡？

趙薇說，在門口等著。

唐小舟想，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還能有什麼話說？他拿起電話，撥打司法廳辦公室，問秋月婷辦公室的電話。趙薇立即拿出筆，準備記錄。人家辦公室很警惕，不肯輕易將廳領導的電話告之。唐小舟亮明份，說，我是唐小舟，趙德良同志的書。

對方明，說，秋廳長出去辦事了，現在不在辦公室。我讓直接給你回電話好了。

唐小舟說，好，我不在辦公室，你讓打我的手機。

秋月婷的電話很快就來了，唐小舟和約好，帶著趙薇出門，到迎賓館門口，果然有一個瘦高個的小夥子等在那裡。向秋月婷介紹的時候，唐小舟只說他趙普，想參加司法廳今年的公務員招考，卻不說是誰的關係。唐小舟很清楚，很多書找下面辦事，不管是自己的事還是領導的事，一律打領導的招牌。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去找領導覈實，只得認賬。唐小舟不肯這樣幹，趙德良的招牌，他是不能打的，讓人猜去好了。

秋月婷肯定也沒料到是這麼個事，當時面現難。有些話，顯然不好當著趙普的面說，秋月婷對他說，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和唐長說點事。趙普離開後，秋月婷便說，這事有點不好辦呀。你知道，廳裡有四個副廳長，我排在最後一個。且不說招考公務員這件事不是我分管，就算是分管，那也只是一個形式，除了廳長，誰都不上手。

唐小舟也知道，這件事，既然出面了，就一定要辦功。他說，廳長那裡，我不好出面，還得你去周旋，如果有什麼困難，你隨時告訴我，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秋月婷問，一定要省廳嗎？能不能在下面市裡安排？

唐小舟想，萬一不行，只好找市裡安排。可這種話不能說，場辦事，不適宜給人家多重選擇。他說，你這裡不行的話，我只好想別的辦法。

秋月婷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提個建議，如果不行，當我沒說。

唐小舟說，月婷姐，你說吧，我們不是外人。

秋月婷說，我知道廳長有一個親戚，想進辦公廳。

唐小舟想，這就是了。這類事，通常都需要進行權力置換。他問，什麼況？

秋月婷說，男，研究生畢業，在司法廳下面一個單位工作，正科級，能力很不錯，做工作很踏實的。

唐小舟說，你讓他把資料送給我看看吧。

下午，徐易江來找唐小舟送資料。唐小舟看了看他的資料，三十一歲，政法大學的研究生，參加工作四年多時間，便已經是正科級幹部，說明他升得很快。在現在這種政治生態中，升得快並不說明你有能力或者幹得出，恰恰相反，說明你有後臺。

唐小舟和徐易江簡單地聊了幾句，得知他研究生畢業後報考公務員，進監獄管理局所屬的峰山監獄工作，僅僅一年後，立了兩次功，一是因爲出版了一本探討現代監獄管理的專著，這本專著到司法部的高度重視，因而獲三等功。期間，發生了一次集試圖越獄事件，理此次事件時，他所在的中隊，獲得集三等功，他本人記個人二等功，因而被提升爲中隊長，副科級，三年後，沒有爭議地升爲正科。

唐小舟說，你發展得順呀，爲什麼要離開？

徐易江說，主要是個人原因。我是那種向的人，非常向，格中悲觀主義彩更濃一些，凡事總是往壞的方面想。在監獄那種地方呆了這麼四年，覺自己的格更加向，大概環境影響太大，更加悲觀。我害怕這樣下去，我會崩潰，所以想換個地方。

這時，楊泰和曾向凱來了。唐小舟請兩位廳長坐下，倒茶的時候對徐易江說，暫時先這樣吧，有什麼消息，我再和你聯繫。徐易江告辭離開，唐小舟將茶杯放在兩位廳長面前，說，你們恐怕要稍等一下，趙書記在和梁書記談話。

此次柳泉江潰堤，雖然二十四小時堵住了，損失仍然非常之大，直接經濟損失和災後重建等，估計超二十億，還死了三個人。趙德良剛剛回到省裡，告狀信便雪片一般飛來。告狀信的容非常一致，說樑天培從西渠自治州過來，西渠沒有大江大河，只有小洪小澇，不存在嚴峻的防汛問題，因此，他對防汛工作一竅不通。到了通之後，他什麼都要手，就連防汛總指揮這樣只幹實事吃力不討好的職務，也不肯放過。他不肯放過，自然因爲國家對防汛的重視，防汛指揮部有大筆的專款。結果，正因爲他瞎指揮，造了這次潰堤事件。

樑天培剛剛到通，屁還沒有坐穩，又加上這幾年江南省接連幾位市委書記出事，他自然就如熱鍋上的螞蟻，擔心自己會步葉萬昌、宗盛瑤的後塵。到省裡找關係吧，他又是遊傑那條線上的人，遊傑一死，他們就了沒娘沒老子的孤兒，失去了依靠，除了坐以待斃，似乎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趙德良和樑天培的談話，創下了趙德良來江南省以後和各級領導談話的兩項記錄。一是談話最長時間記錄，二是兩次談話間隔最短記錄。柳泉江決堤後，趙德良趕往通，曾經和樑天培有過一次談話，那是趙德良和市委書記談話時間最長的一次，超過了一個小時。相隔不到十天，趙德良又讓唐小舟打電話，把樑天培到省裡，和他進行第二次談話。

兩次談話的容，唐小舟均不清楚，卻可以猜測。站在趙德良的角度，肯定不希再有哪一個市委書記出事了，尤其是換屆年。這種形如同一堵歪牆，眼看只要有一陣大風吹來，牆肯定會轟然倒塌，趙德良卻要使盡渾解數，將這堵牆撐住。政治或許就是一個牆倒衆人推或者個人扶的過程。對於某些人來說，失去的利益夠多，自然希牆倒得更快一些，因此，他們會爲推力，另一些人則不得不扶，哪怕明知這堵牆隨時有倒下的可能，也要儘可能延緩。

樑天培現在確實艱難，整個柳泉幫在和他戰鬥呢，以他本的力量，隨時都可能倒下。相反，趙德良從背後給他一個支撐力，他便可能熬過眼下最困難的時期。

樑天培來的時候，一臉的嚴霜，頭是低著的，腰是弓著的。走的時候，特意走進唐小舟的辦公室，和楊泰等人打招呼，笑聲格外響亮。樑天培主和唐小舟握手，唐小舟覺得，他的手特別用力，臉上的表，就像癮君子剛剛吸過毒一樣。

唐小舟自然沒有時間送樑天培，僅僅只是客氣地打聲招呼，便帶著兩位廳長進了趙德良的辦公室。將必要的準備工作做好，正準備離去，趙德良說，小舟，你別走，一起聽一聽吧。唐小舟連忙坐下來，準備記錄。趙德良又擺了擺手，說，我們隨便扯一扯，不用記了。既然不用記錄，爲什麼留自己坐在這裡？這似乎是個新向，頗值得玩味，可唐小舟還不明白原因。

趙德良看了看楊泰，又看了看曾向凱，說，等一下討論巖山礦難需要的時間可能比較多，我們抓吧。你們誰說？

曾向凱看了看楊泰，說，趙書記，我向你檢討。

趙德良擺了擺手，說，不要不就檢討，哪有那麼多檢討？工作出了紕，有主觀原因也有客觀原因，重要的不是檢討，而是找準目標和方法，儘快完善。

楊泰說，我們連續開了幾天會，研究這件事。大家有一些共同的看法，還是由曾廳長彙報吧。

曾向凱說，因爲時間關係，我儘可能簡短。相關案，我和楊廳長以及其他相關同志討論過很多次，我們有一種懷疑。這件案子的背後極其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