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你唔要騙我，這當真是你店最大支？”一隻眼睛過放大鏡骨碌轉看著手中金手鐲。

“當然了，老闆你要最最大，就這支了！足足有三十五克！”周大福金鋪掌櫃諂道。

綽號“靚仔坤”的程家坤把眼睛從放大鏡上麵移開，過放大鏡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覺那金鐲子紋路好看。

“冇有更重的了？”

“冇啦！再重戴在手上沉甸甸的，很礙事兒的！”老闆滿臉諂笑。

靚仔坤點點頭，回頭問坐在椅上的老媽：“阿媽，這支鐲子你鐘意不鐘意？”

老太太癱瘓好多年，最近纔算過上好日子。

靚仔坤拿了石誌堅給他的三十萬，先是買下了一棟小公寓，然後又給老太太訂製了椅，還雇傭了菲律賓傭，算是把家裡事兒安排的滿滿。

老太太見兒子要給自己買金手鐲，樂得合不攏，上卻道：“阿坤，花那些冤枉錢做咩，把錢存好，到時候你也可以娶個好點孩做老婆！”

“娶老婆的事以後再說！”靚仔坤知道老媽窮慣了，不捨得花錢，就取了金鐲子蹲下去幫老太太戴在右手上，笑問道：“吶，現在你手腕靚不靚啊？”

老太太高興的說不出話，靚仔坤就問幫老太太推椅的菲律賓傭：“沙麗娜，你說靚不靚？”

沙麗娜就忙豎起大拇指，用蹩腳粵語說：“好靚的！”

靚仔坤大笑，起對金鋪老闆說道：“就這支打包好！我付現金！”

在金鋪老闆包裝金手鐲的時候，靚仔坤隨手拿起櫃檯上的那隻鏡子對著自己照了照，髮型依舊那麼酷，三七分打著髮蠟，後麵稍長，留著燕尾，有些像《畢業生》中的達斯丁-霍夫曼！

靚仔坤張開，出兩顆大金牙，這是被陳誌超拿槍托砸掉之後他鑲嵌的金牙，在鏡子中熠熠發。

“真好！”靚仔坤讚了一句，覺這金牙比原裝的還好，顯得富貴！

“老闆，你的首飾包好了！”金鋪老闆忙把包裝好的禮盒雙手捧給靚仔坤。

靚仔坤點點頭，隨手塞給老太太道：“這是您老的，可要拿好了！”

老太太一臉的喜悅，活這麼久，這可是第一次有金手鐲戴。

記得清楚，剛嫁人的時候老公也買給一枚金戒指的。有一次去地裡挖番薯，那枚戒指找不到了，哭了一整天，最後老公提著煤油燈在地裡找了一整晚，這才找到。

喜極而泣，手攢著那枚金戒指一整夜都捨不得鬆開，生怕再丟掉。

再然後，生了靚仔坤，又生了他妹妹程家芳，也是在那時候，家裡生活越來越差。

先是老公去世，然後一個帶著一對兒艱難討生活，為了讓兒吃飽飯，把家裡頭能賣的東西全都賣了，最後這枚結婚戒指，也給賣了！

一枚戒指賣掉換錢，買了一隻燒鵝，靚仔坤和妹妹吃得津津有味，連燒鵝骨頭都了三四遍，隻有吃不下去，因為那枚戒指是對老公最後的惦念！

“阿媽，想乜呀？”靚仔坤見老太太滿臉戚容，忍不住問道。

老太太了快要湧出的老淚，“冇什麼，隻是……隻是心裡高興！阿芳呢，這幾天你有冇有去看過？”

程家芳，靚仔坤的親妹妹，在新界何福堂書院上國中，學習績很是優秀，跟靚仔坤不是同一類人，也一直都是靚仔坤最大的驕傲。

當然，靚仔坤也很怕這個妹妹，每次見麵他都會被妹妹數落，搞得下不來臺。

“咳咳，冇有！我這幾天好忙的！”

“你去看看吧，順便給送點錢！雖然那所學校學費很低，可還是要食飯！飯錢多了，才能食飽！”

新界屯門，何福堂書院屬於華人創辦的基督學校，秉承信奉基督，救助世人為理念，學費方麵很是低廉，以便招收那些冇錢上學的窮人家孩子。可是夥食方麵卻分三六九等，冇錢夥食費，隻能吃些殘羹冷飯。

靚仔坤在江湖打拚多年，很多錢都花在了給老太太治病上，另外一部分則花在了妹妹的學費上，至於他自己，從未考慮過，有吃有喝就OK！

“好的！你不必擔心，我先把你送回去，等會兒就去書院看！”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沙麗娜送我就好！你還是去看看你妹妹吧，這都一個多星期了，也不知夥食費夠不夠用？”

靚仔坤無話可說，實際上他心裡是有些害怕和妹妹見麵，每次送夥食費也是托了手下幫忙送去，自己卻很親自手。

安排老太太回去，靚仔坤想了想，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也算家上萬的人，就算小妹見了自己也該給自己點麵子！說不定自己還能在麵前擺擺譜，拽一拽！邊個讓經常罵自己是冇出息的爛仔！

想到這裡，靚仔坤心中大定，看看四周，冇有士站，也冇有電軌車可以乘坐，於是就手朝著不遠停靠著休息的黃包車打了一個響指。

黃包車師傅穿著布鞋飛快跑到靚仔坤麵前，練地放下黃包車，然後出搭在肩膀頭上的汗巾對著車座拍打幾下，然後請靚仔坤上車。

靚仔坤上了車，黃包車師傅問：“去哪裡？”

靚仔坤咧一笑，出兩顆金燦燦的大金牙：“去新界何福堂書院！”

……

“先生在哪裡高就呀？”

很顯然，靚仔坤的那兩顆大金牙起了效果，黃包車師傅把他當做了富人。

靚仔坤很被人高看一眼的覺，“你問我？隨便做事，隨便搵食啦！”

“好羨慕你呀！”師傅一聲歎息，“像我們這些拉黃包車的都快死！尤其這幾天一直下雨，都開不了工！我們自己肚皮不怕的，可是我們的家人也要食飯！”

靚仔坤心說，誰不是這樣？我刀口，還不是為了家裡人？

這個年代的窮人大多冇什麼出路，很多人小小年紀就進幫派加盟社團。

靚仔坤也一樣，很小就跟了鬼腳潘做事，在潘林的教導下學習武藝，學習忠義，最後為聯英社大名鼎鼎的“潘林十八靚”之一。

像他這樣的人，命運在他江湖這個大門時早已註定。

搞得好了混個“扛把子”噹噹，然後就可以宗耀祖，犬昇天。

至於在江湖上死不死，殘不殘，暫時就管不了那麼多---人連肚子都喂不飽，還管那些做什麼？

另外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抱大，為大亨富豪門下走狗，幫他們做事，從而一飛沖天，搵錢搵到手！

但靚仔坤天放不羈，不喜歡被人約束，要不然上次石誌堅想要將他網羅麾下，他就直接接了。

做富人的狗，不是他的理想！

他的理想是讓兄弟們吃飽喝足，讓老孃生活好，讓小妹考上好學校，為中產階級！不要再像他這樣，什麼都冇有，隻有爛命一條！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靚仔坤胡思想的時候---

“先生，書院到了！”

那位滿頭大汗，渾的黃包車大哥忽然扭過頭，大聲對正在沉思的靚仔坤說道。

靚仔坤被黃包車大哥的話驚醒。

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黃包車早已停下，不遠就是一棟教堂式樣的大樓，大門門口掛著招牌---中華基督教會何福堂書院！

此刻，黃包車停靠在距離書院差不多十米遠的位置，周邊是寬闊的大馬路，有很多擺攤做生意的，有賣魚丸，賣腸，還有推了小車賣車仔麪的，熱鬨非凡。

靚仔坤還冇從車上下來，一個模樣黑瘦的辮子姑娘脖子上套著繩子，雙手端著方盤，飛快跑了過來。

“先生，買點吃的吧！餅乾，糖果，我這裡還有香菸！”小姑娘很是希冀地眨著大眼睛，對著靚仔坤說道。

靚仔坤裂開，出金燦燦大門牙，“你話我知，哥哥我靚仔不靚仔？”

“超級靚仔的！”

“甜！吶，給我來一盒最貴的萬寶路！還有，來兩支冰糖雪梨！”靚仔坤顯得很大方，現在有錢了，也不摳了！

“靚仔大哥，要不你再來幾包泡麪吧，都是石師傅牌子的！書院的孩子都好鐘意食這種泡麪！尤其冰糖雪梨配泡麪，那種味道超級讚！”

小孩是個人，賣東西賣出經驗，一看靚仔坤模樣就知道他是要去書院看人，於是就趁機推銷彆的食品。

“還有啊，我這泡麪可是這一帶最便宜的，你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彆人都是兩塊五，我隻要兩塊錢！”小孩連價碼低廉這一招也用上了。

黃包車師傅還在等著靚仔坤付車錢，見小孩嘰嘰歪歪，就抖著巾驅趕：“去去去！邊個不知你這泡麪都是快要過期的！賣得便宜，一定有鬼！”

小孩不樂意了，指著車伕鼻子：“飯可以吃，話可不能講，你哪隻眼看到我的泡麪過期？”

車伕還要和小孩爭吵，卻見靚仔坤從懷中出一把木梳一不茍地梳理了一下頭髮，然後笑瞇瞇地問車伕：“我靚不靚仔？”

黃包車師傅---

他是大老爺們，實在說不出你好靚仔這種麻的話，眼睛瞪了瞪，張了張，連個屁都冇憋出來！

小孩卻再次豎起大拇指：“好靚仔！超級靚仔！”

靚仔坤裂開，樂了，“再來兩包泡麪！”

然後掏出五十港幣遞給車伕，“找錢！”

車伕找了錢，還剩四十五塊，靚仔坤直接遞給小孩道：“剩下不用找，全部賞你！”

“啊，什麼？”車伕眼睛瞪大。

小孩喜出外。

一盒萬寶路十五塊！

兩支冰糖雪梨五塊！

兩包泡麪四塊！

還剩二十多塊錢！不用找？！

車伕開始懷疑人生！

小孩卻靚仔靚仔再次對著靚仔坤起來。

靚仔坤一臉的！

看著靚仔坤離去背影，車伕後悔要死，早知道一聲“靚仔”能賺好多小費，打死他也不會閉著！

他哪裡知道，靚仔坤之所以要給孩小費不是因為那一聲“靚仔”，而是因為和自家妹妹一樣大！

……

何福堂書院，洗手間。

洗手間的房門被從裡麵反鎖著。

三個孩子正靠在窗戶邊菸，旁邊擱放著垃圾桶和掃帚。

其中有個孩穿著學校的黑短衫長校服，長得和靚仔坤有些像。

另外兩個孩子，一個型胖一點，另一個滿臉雀斑。

“喂，阿芳，你好犀利的！以前讓你跟我們一起食煙，你不敢，今天怎麼這麼大膽？”胖孩叼著煙，學著大人模樣，瞇著眼問程家芳道。

“是啊，你可是我們學校第一名，年年都拿獎學金！萬一食煙被修逮到，就會死定！到時候不要說獎學金了，連救助款都拿不到！”雀斑孩假裝很在行地吐個圓圓的菸圈。

程家芳皺著眉頭，實在搞不懂這香菸有什麼好的。

以前在家的時候經常聞到這種煙味，老哥程家坤房間天煙霧繚繞，讓他不要，他就是不聽！

今天終於自己也上了香菸，就是要告訴那個撲街大哥，你我也！到時候看你怎麼說？

心裡這樣想著，程家芳上卻道：“我們大家是朋友嘛，每次拒絕你們好意，我心裡過意不去！吶，這次就不同了，我要和你並肩作戰，你們做咩，我就做咩！”

胖孩笑了，故作老地手拍拍程家芳肩膀：“這就對了嘛！彆總被人說是書呆子，不合群！有時候也要做一些和我們一樣的事兒！”

雀斑孩也道：“就是！聽說阿芳你大哥是混社團的，還是什麼潘林十八靚，是不是很厲害？”

孩們對江湖人天生有一種崇拜，覺能打架的男人都很帥。

程家芳眼神鄙夷了一下，“你講我大哥做咩？他就是個爛人！”

“不是啦，有空你給我們介紹你一下！聽說你大哥在外麵好威風的，也很靚仔！”雀斑孩一臉花癡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