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從上海回來，整個寒假，侯衛東只在家裡呆了四天，其餘時間就跟著祝焱東跑西奔，抱怨道：“我爲什麼不想在建委辦公室工作，就是怕應酬，實在是煩心。你有應酬我理解，可是也太過份了，過了初三就出去，你算算，陪了我幾天。”

說著，小佳眼睛就紅了。

對於小佳的指責，侯衛東只能聽著，還是耐心地解釋道：“人在江湖，不由已，我這樣做也是爲了家庭。”他素來不喜歡把工作上的事帶到家中，再加上小佳的室友羅姐的老公就是茂雲地區的新專員，爲了怕傳出小道消息，就沒有給小佳提起祝焱即將調到茂雲的事。

小佳撇了撇，道：“人在江湖不由已，這是藉口，以前建委步主任，比你大吧，他就喜歡呆在家裡，沒有見到他天天在外面應酬，這還是取決於心裡有沒有這個家。”

侯衛東自知理虧，只能陪著小心，免得小佳眼睛橫流。

絆了幾句，小佳氣漸漸消了，又關心起侯衛東的前程，道：“我聽周大姐說，省裡要調整一批幹部，不知祝焱這次有沒有提拔的可能。”

侯衛東含糊地道：“小道消息倒是滿天飛，傳言太多了，或許無風不起浪吧。”

小佳也是隨意一說，並沒有深究此事，在侯衛東上膩了一會，道：“房子裝修好了，再吹個二、三個月，就讓爸媽搬過來住，隔幾天我就要走了，時間去看一看傢俱。”

侯衛東跟著祝焱跑了十來天，自已的事基本沒有辦，副主任張勁、章湘渝，辦公室主任楊柳等人都開玩笑說要來拜年，他道：“張主任他們今天說好了要過來，恐怕走不開，乾脆我們直接給錢，讓爸媽自己去買，老人家喜歡什麼，我們也搞不清楚。”

小佳拿手機給家裡打了電話，道：“媽，房子裝修好了，你們那些老傢俱就別要了，你們自己去選新傢俱，錢別管。”

陳慶蓉辦退已經好幾年了，當初小佳和侯衛東往的時候，是堅決反對的，理由很簡單——侯衛東在益楊縣裡工作，幾年時間，隨著大量國營企業破產，老觀念到了很大的衝擊，戶口關係並不重要，只要有錢，生活就可以過得好。

接到小佳的電話，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張遠征道：“老頭子，我們出去看傢俱，別天天老坐都著，高了，看你肚子也起來。”

張遠征正在看NBA，眼睛捨不得從電視畫面上收回來，他從廠裡出來以後，由於家庭條件尚可，就沒有出去工作了，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看電視，坐著坐著，他肚子慢慢鼓了起來，他了窗外，道：“外面好冷，我們明天早上去看。”

陳慶蓉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一天就知道看NBA，連錄相也看得這麼起勁，快看傻子了，跟著我去轉商場。”在家中，陳慶蓉說話就是決定，張遠征儘管不願意出去，磨蹭了一會，還是站了起來。

兩口子下了樓，一羣老頭老太婆在拐角聊得興高采烈，一位瘦老頭主招呼道：“老張，到哪裡去？”

“出去走走。”張遠征遞給瘦老頭一枝煙，又隨意聊了幾句，眼見著陳慶蓉走得遠了，便與瘦老頭打了招呼，快走幾步，這才與陳慶蓉平行。

瘦老頭了口煙，又仔細看了看香菸的牌子，道：“嘿，張遠征現在發達了，的是紅塔山，我看味道和紅梅煙也差不了多。”旁邊一人笑道：“紅塔山十塊錢一包，紅梅才三塊，差三倍的價錢，我就不信紅梅煙還要好一些。”

瘦老頭和張遠征是一個廠裡的職工，是手藝很好的鉗工師傅，退回家以後，家裡經濟條件不好，老伴又有病，他又在一個鄉鎮企業打工，待遇還不錯，每個月給一千五百元，但是工作量很大，每天從早上八點工作到晚上十點，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明顯違背了國家的勞政策，但是爲了賺錢，誰又會在意這些。

他看著張遠征略顯胖的材，嘆息一聲道：“在廠裡的時候，張遠征和我都是竹竿材，現在他發福了，還是生兒好，嫁個有錢人，也不用這把年紀還給農民打工。”

旁邊一人道：“前年別人結婚的時候，你還在嘲笑張家兒嫁到專縣去了，現在怎麼開始羨慕別人。”

瘦老頭道：“此一時彼一時，聽說他那婿是縣裡的什麼，肯定也貪了不錢，說不定那天就坐牢了，我是踏踏實實工作，晚上睡得著，白天吃得下。”

周圍一羣老頭老太都發出一陣的嗤笑。

陳慶蓉走著走著，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道：“老頭子，我們閒著也是閒著，等小佳這次畢業以後，就讓他們倆把娃兒生了，我們來帶。”

張遠征道：“侯衛東的媽媽也退休了，是小學老師，如果要帶孫子，我們怎麼辦。”

陳慶蓉不容置疑地道：“小孩子最重要的教育，沙州的教育肯定比那些專縣要好得多吧，吳海縣沒有公園、年宮，連好一點的電影院都沒有，這對小孩子長很不利，所以娃兒還是得由我們來帶。”

張遠征嘀嘀咕咕地道：“那劉老師到新月樓來帶孫子，你的說法就站不住腳了。”

陳慶蓉不滿地道：“劉家有三個子，我們就一個兒，讓我們帶孩子也是理之中。”

其實，侯衛東現在還沒有要孩子的心思，自然也不會想到岳母已經一門心思地想帶孩子，他的心思還在新管會上面，畢竟，他是第一次擔任重要部門的主，需要心的事太多。

下午，新管會副主任張勁、章湘渝帶著辦公室楊柳、財務科長沈永華，招商科長易天韻、基建科長楊忠等六七個人，開了兩輛小車，準時到達了新月樓。

原來的新管會中層幹部，除了研究室主任易中和原來項目科長杜鐵軍以外，基本上到齊了，杜鐵軍原來是項目科長，侯衛東來到新管會以後，找個名目將項目科改了招商科，杜鐵軍就了招商科副科長，爲了這件事，他也一直與侯衛東頂著牛，張勁等人都很清楚此事，到沙州來之時，也就沒有上他。

侯衛東在大門口等著諸人，下了車，大夥就朝新月樓裡面走，章湘渝看著寬大的中庭，讚道：“早聽說新月樓建得好，果然名不虛傳。”

一羣人就進了新月樓，侯衛東作爲主人，介紹道：“新月樓是沙州最好的樓盤，新月樓建以後，沙州單幢樓房的歷史也就結束了，如今沙州經濟條件好一些的人，都願意住在小區房裡面，新管會開發的樓盤，只有每一幢都要達到這個水平，新管會就一定會爲真正的沙州後花園。”

張勁等所有人都只是聽說過新月樓的大名，並沒有人進過此樓，此時站在寬闊的中庭，綠化面積很大，而且綠地規劃得極佳，此外還有不健材，亭子、小溪、假山，弄得中庭跟公園一般。

楊柳等人都站在院子裡東張西，對旁的小佳道：“張姐，這裡的房子現在賣多？”小佳一直落落大方地陪著新管會的客人，很親熱地對楊柳道：“我們買房子時，每平米剛到一千元，現在每平米一千五百左右。”

“一百平米就是十五萬。”楊柳得知了價格，了舌頭，道：“我的工資也就六百塊，加上資金，兩個月能買一平米，一百平米的房子，我不吃不喝也要二百個月。”

小佳從來沒有心過錢，就沒有算過大帳，聽到楊柳的計算也是嚇了一跳。

步高早就知道新管會諸人要到新月樓來給侯衛東拜年，等到張勁、章湘渝車輛進了沙州市區，他就帶著公司幾位中層從管辦公室出來，在樓下等著。

步步高公司副總經理蔣建國是步高大學同班同學，技很過，按照步高的評價，此人智商極高而商極低，他著手道：“步總，新管會也就一個正科級，我們沒有必要在這裡等他們吧，有什麼事請老爺子打聲招呼就行了。”

步高笑道：“做人要低調，老爺子歲數這麼大了，幾年就要下課，這是自然規律。”又道：“這幫子人雖是專縣的，卻都是實權派，特別是侯衛東現在才二十來歲，前途不可限量，了這個朋友，至可以做二十年工程，算了，這些說了你也不懂，好好把質量管好就行。”

這也是步市長長期給步高灌輸的觀點：“欺老莫欺小，絕對錯不了。”

蔣建國從學校開始，長期就跟在步高後，被說了兩句也不生氣，裡吐著白氣，看著大門口。

沒有等幾分鐘，就見到侯衛東帶著一羣人走了進來，侯衛東站在門口給新管會諸人講著什麼。

步高快走幾步，略顯誇張地道：“侯主任，張主任、章主任，呵，新管會諸位領導都在啊。”

他與侯衛東、張勁、章湘渝等人均握了手，與章湘渝握手之機，兩人換了一個眼神。

步高很高興地道：“侯主任，真是相請不如偶遇，春節期間，步步高公司曾經在人民廣場搞了一個步步高樓盤展覽，這個展覽還將送到益楊去，原本想等到上班以後徵求各位領導的意見，既然今天各位到沙州來了，就請諸位領導移步到公司，給展覽提提意見。”

他開了一句玩笑：“益楊房產買得好不好，這個展覽很關鍵啊，大家一定要支持。”

侯衛東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步高，他下意識地用眼角餘瞟了一眼小佳，小佳與步高打了聲招呼，便繼續與楊柳討論房價的問題。

他一時也搞不清步高的意圖，想了想，道：“好吧，我們這就過去。”步高是到新管會投資的第一家房地產商，施工現場管理得很好，而且資金充足，工程進展極快，侯衛東經常地到工地去轉，對步步高公司的運作況很滿意，這也讓他對步高的評價大大提高，也就在衆人面前給足了他面子。

大家上了車，侯衛東心道：“不會這麼巧吧，怎麼就會遇到步高。”不過轉念一想，新月樓的管是步步高公司在負責，步高平時也經常到新月樓來，巧遇上也很正常。

小佳原本不想到步高公司，畢竟覺得有些尷尬，可是又是主人，想了想，還是跟著侯衛東一起上了車。

步步高公司的展覽廳很，除了三十多幅展板以外，還有碩大的沙盤，VCD裡也放著步步高公司的長曆程，如何從一個鄉鎮小企業發展有一級資質的建築集團，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小曼是歌舞團演員，見慣了世面，口才也不錯，就由來親自爲新管會諸人講解。如此，讓新管會諸人看著不斷地嚥著口水。

侯衛東個空，對小佳介紹，“這是步高的朋友，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