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駕駛著桑塔納下了益楊高速路道口，他興致地道：“沒有想到嶺西高速修得這麼好，92年我從嶺西到益楊，花了七個多小時，今天只走了一個半小時。”

劉瑞雪爲了寫好這篇稿子，突擊學習了益楊資料，道：“益楊是去年提出的高速路戰略，利用高速路優勢，在南郊建城，這次我們採訪應該從這條高速路開始。”

王輝同意這個觀點，他把車停在道口，對劉瑞雪道：“我們在這裡停半個小時，你數通行車輛，圈圈代表小車，叉叉代表大車，三角形代表客車。”

“杜龍，你到高速路管理去隨機採訪，弄點資料過來。”

杜龍帶著記者證和採訪本就到了高管，劉瑞雪專心致志地數著車輛，王輝則下車活腰。

在普桑車不遠，停著章湘渝的車子，章湘渝見到這個車牌，以及三個人年齡相貌，就基本能夠確認了三人份。

對於益楊這個縣級城市來說，嶺西日報是省報，是高不可攀的省級宣傳機構，侯衛東居然將嶺西日報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他不多了幾分佩服。

章湘渝打電話報告道：“侯主任，記者來了，是三人，車牌也對上了，其中一名記者去了高管。”

此時，侯衛東已經駕車到了沙州。

昨夜突發奇想，居然飛到上海見了小佳，這次經歷讓侯衛東自覺驚奇，一路上，他反覆琢磨著“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的豪言壯語。

一直以來，侯衛東都覺得益楊與上海遠在天涯，正因爲有這個觀念，小佳到上海好幾個月了，他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到上海去，回想整個經過，他明白一個道理“就算沒有高速路，只要有飛機，益楊到上海也並不遙遠，遙遠其實是心理習慣，也是心理錮。”

想了這點，侯衛東彷彿覺得腦門打開了一扇窗，許多事豁然開朗：“省報記者到益楊來，難道就一定是壞事嗎，按照辯證學，好和壞是能相互轉換的，我們可以把這次危機變對新管會的一次宣傳。”

因此，接到章湘渝電話之時，侯衛東對記者態度已經有了微妙變化，道：“接待工作準備得如何？”

章湘渝道：“放心吧，昨天我跟老粟談了立施工隊的事，老粟是多年村支書，由他當施工隊長，承包了土建工程，粟家人就鬧不起來了。”

“客車上噴了秀雲藥廠標誌，安置房施工也很正常，另外，我們在路上的安排是否改變？”

侯衛東清理了思路，道：“路上的安排就照常進行，不變了，我馬上就從開發區方向回新管會，還是由我來跟他們座談，即使他們不到新管會，我們也要主去找他們。”

高速路口，半個小時過去了，劉瑞雪本本上畫著圈圈、叉叉和三角形，對王輝道：“半個小時，客車過了五輛，其中兩輛是過路車，貨車六輛，小車三輛，益楊站口平均每二分鐘一輛車。”

王輝曾在吳海縣出城口數過車，他得出結論道：“從益楊站車流量來看，益楊縣經濟實力要強過臨江、吳海等縣。”

無標誌採訪車開進益楊城區以後，劉瑞雪仔細觀察著城區，由於經常在外地採訪，著並不時尚，穿著灰白牛仔和短袖衫，用普通髮夾將頭髮束馬尾馬，很乾練的樣子，車在城裡穿了一段，就道：“益楊縣城與五年前相差不大，街道狹窄，房子破爛，垃圾不，改造力度不夠，遠不如嶺西省周邊幾個縣。”

王輝道：“沿海不地區在改造城市的過程中，由於老城涉及拆遷，這是一個大麻煩，所以不約而同選擇建設新城區，看來益楊也是採用的這個辦法。”

益楊城的標誌系統也不完善，王輝在城裡繞了一大圈，纔到了南郊，劉瑞雪指著一座很顯眼的立式廣告牌道：“那是新城管理委員會的宣傳畫。”

在噴繪宣傳畫下面停了車，杜龍兼著攝影，他用相機將巨型噴繪宣傳畫照了下來。

王輝擡頭看了足有十分鐘，對兩位手下道：“按照比例尺來算，益楊新城管理委員會在五年的規模將達到六到七平方公里，也就是說，我們目所及的農田將全部被佔，中央天天喊不能讓土地流失，地方政府想的卻是佔用土地來謀求發展，這就是博弈。所以這一次採訪，我們不要單純談益楊的問題，而要站在全省高度看待此事。”

宣傳畫下面是一條泥結石公路，水、路肩都有些破損，看上去比農村機耕道好不了多。杜龍用相機取了一個遠景，巨幅宣傳畫下面是一條灰塵高揚的鄉間公路，他爲這幅照片想了一個名字：“理想從這裡起步！”

在他們後面，一輛普桑停在農家院子裡，章湘渝站在院子裡，看著王輝他們在宣傳畫下面停留，這時，侯衛東又將電話打了過來。

“我已到辦公室了。”侯衛東此時已經回到了沙州，將藍鳥放回沙州學院，坐著三菱車從繞過開發區，回到了新管會辦公室。“就讓三位慢慢地看，我們還是按照剛纔商量的辦法，讓三位記者陷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我再來做最後陳述，這樣他們印象才深刻。”

離開宣傳畫，車行不到兩百米，拐一個彎，就見到公路上有兩個大坑，三位村民正在往大坑裡擺片石。

帶頭的村民就是粟家村黨支部書記老耿的兒子粟富遠，他瞅著這三位記者，道：“你們等一會，片石擺好了就能過去。”

此時已接近十二點，王輝一直在開車，肚子也有些了，他坐在駕駛室喝了半瓶礦泉水，纔跟著劉瑞雪下了車。

他們剛下車，又開過來一輛貨車，貨車停下來以後，駕駛員罵罵冽冽地下了車，看了一會現場，上車熄了火，走了。

王輝開了一包雲煙，給粟富遠等人一人散了一枝，就站在一旁看三人勞，很隨意地道：“這麼多農田荒起，草都這麼深了，真是可惜。”

粟富遠知道他們是省報記者，故意道：“荒了有什麼可惜，種田要農業稅、提留統籌、農林特產稅、生豬費，還要用農藥化，忙一年賺不了幾個錢。”

“你家裡有幾畝田土？”

“郊區田土張，一個人不到一畝，現在新城區徵了些，更了。”

“你們田土被徵了，以後怎麼生活？”

粟富遠拍了拍手中的泥土，站起，道：“靠這點田土，我們早就窮得沒有子穿，全村有一半在外面打工。”

另一個小夥子道：“大家都希新管會早點把我們的田土佔完，到時我們就轉城市戶口，可以當兵，也可以參加招幹招工考試。”

粟富遠嘲笑道：“憑你這點墨水，還想當幹部，以後新管會的工廠開了工，大家去當工人，這纔是正兒八經的事。”

最矮小的小夥子道：“我纔不給別人打工，以後有這麼多工廠，隨便做點小生意，也比當工人農民要強。”

這三位村民，都是粟支書特意安排的，老粟支書一心想著立施工隊，對新管會工作相當支持。

劉瑞雪見三位社員停下來說話，催道：“師傅，你們別顧著說話，能不能快一點。”粟富遠猛吸一口煙，道：“我們不是牛，幹了幾個小時總得口氣，如果不是看到你們要從這裡過，早就回去吃飯了。”

他的話把劉瑞雪頂得夠嗆，只能眼看著他們慢吞吞地做事，此時後面貨車司機不見人影，小車無法掉頭。

等到路修好，已是一點鐘了。

上了車以後，劉瑞雪道：“王主任，這些村民說的況怎麼與政協報上寫的東西不一樣。”王輝也在思索著這些問題，他道：“反正都晚了，我們先去找安置房，看看況。”

找到了安置房，正好見到一大羣工人正在吃飯，王輝暗中數了數，吃飯的工人至有兩百人以上，再擡頭看著幾幢樓房，並沒有停工跡象。

一位戴著安全帽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道：“你們找誰？”王輝把記者證拿了出來，道：“我是省報記者，想了解些況。”

年輕人道：“你們等一會，我去給王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