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理完興平村深夜埋事件，上青林又出現了一起不錢就要土葬的人家，只是秦大江去做了工作，這家人暫時沒有下葬，侯衛東帶著人上去做工作，許諾這家兒子到狗背彎來打工，這才說服了當事人，完了一火化任務。

下山之時，侯衛東累得，坐在車上只說了一句話：“二天死了三個人，還讓不讓人活。”車上的蘇亞軍也同樣心痛，“三天來，是人工費都花了上萬，社事辦下半年的日子還過不過。”

不過兩人的苦與累，青林鎮近三萬人口，從概率上來說，每天有生亦有死，計劃生育還要抓，殯葬改革還要繼續推進。

五月四月，這是青年人的節日，鎮團委書記小關邀請還不到退團年齡的侯衛東參加團組織的活，到沙州去旅行。

小關格開郎，一說話就笑，眨著眼睛，態度很是誠懇。

侯衛東苦笑道：“我現在哪裡有時間去旅行，天天提心吊擔，就怕電話鈴聲響起來。”

小關也參加了數次行，當然他只是隨大流而已，他心裡更關注是鎮團委的工作如何抓出特，彙報道：“侯鎮，有事向你彙報，我們團委一窮二白，這次去沙州學習，想找社事辦化點緣，請求支持。”

侯衛東笑道“請我參加團委活是假，想我出纔是真。”

小關就只是笑，“侯鎮是我們團員們學習的榜樣，上一次你說，每個團支部書記都要辦一個實，團委纔有威信，我覺得很有道理，這一次我就是帶團支部書記們參觀沙州最大的青年創業基地，回來之後我們就展開討論，分步實施。”

小關也是沙州學院的畢業生，比侯衛東晚一年，在鎮裡很有人緣，這一次團委換屆，就當了新一屆團委書記，他比侯衛東幸運，一來就分到了廣播站，參加鎮裡活很積極，於是當了團委書記。

“我給蘇主任打聲招呼，給多，你自已去同蘇主任商量。”

小關就歡天喜地走了。

在辦公室坐了一會，蘇亞軍又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侯衛東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口，這一次，蘇亞軍滿臉是笑，進門就報喜：“侯鎮長，報告一個好消息，剛纔接到了尖山村唐書記的電話，他們村裡死了一個人，家屬答應錢，錢已經送到了唐書記手裡面。”

侯衛東拍著口，道：“看到你進門，我就被嚇死了，在這樣搞下去，我就要爲防暴警察了。”

蘇亞軍自顧自地高興，道：“再搞幾次行，社事辦只有當子了，三次行就花了一萬多塊錢，總算開始迴流了。”

侯衛東這幾天都盯著殯葬改革的事，他已做好了再打幾場仗的思想準備，聽到了這個好消息，心一下就放鬆了，道：“萬事開頭難，我們總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等到蘇亞軍走後，侯衛東仍然在回味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果，見粟明的影從門口一晃而過，便想去給他報告這個好消息，走出門時，就見到粟明影已經閃進了趙永勝的辦公室，他按耐不住激的心，就朝趙永勝辦公室快步走去。

趙永勝的辦公室在最東端，而粟明的辦公室在最西端，這是以前趙、秦兩人定下的格局，粟明接任之後，自然接任了。

侯衛東快步經過劉坤大門，餘見到劉坤正在全神貫注地看報紙，他便放慢了腳步，心道：“趙永勝辦公室那幅對聯寫得好，每臨大事有靜氣，我這麼激幹什麼，太不穩重了。”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粟明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認爲侯鎮長的看法也有可取之，目前下青林五保老人的近百人，若是原地重建，最多能容納四十多人，而且沒有活空間，而且民政局李文龍副局長已經原則上同意了新方案。”

侯衛東聽到粟明提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到停下了腳步，他見四周無人，就站在門外又聽了幾耳朵。

趙永勝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侯衛東辦事能力強，就是工作時間太短，不懂規矩，這麼重大的事不經過黨委，就擅自上報了，他這是在將軍。”

粟明道：“侯衛東肯辦事，這值得鼓勵，儘管方法不對，以後慢慢教育就行了，但是新的敬老院選址還是不錯的。”

侯衛東連忙輕手輕腳退了回去，他知道粟明是用迂迴的辦法來說明趙永勝，但是聽到粟明的話，他心中仍有些不舒服，因爲上報民政局的事其實是粟明乾的。

他坐回辦公室，苦笑兩聲，心道：“我怎麼就象那種過河卒子。”在辦公室越坐越是煩燥，侯衛東就下樓來到社事辦，社事辦裡笑聲不斷，曾強正在開著程義琳的玩笑，玩笑足夠俗，所以引起了程義琳的強烈反擊。

給曾強打過招呼，就回糧站。

今天糧站比往常的人多一些，樑站長的辦公室也開著，侯衛東過去打了個招呼，閒談了幾句，便回過後院的平房。

老刑戴著眼鏡，手裡拿著一把花刀，正在爲盆景修枝，他的盆景別一格，絕大多數都是用枯朽的樹幹爲主，主幹雖然枯朽，木質部有著各種空，但是樹幹的邊緣仍然枝葉繁蕪，部出盆土外，有如枯木逢春，給人以欣欣向榮之。

他全神貫注，沒有注意到侯衛東站在背後，不經意回過頭，見到侯衛東，道：“怎麼不聲不響地站在後，嚇我一跳。”

“看你這麼專心，不忍心打攬你。”

老刑把花刀放下，拍了拍手，冒了一句：“侯鎮是中人。”

在侯衛東心目中，老刑是一個不得志的怪人，今天見面，卻見其語言平和，居然有者之風，便道：“我是中人，何以見得。”

“我昨天聽老尹講，這場鎮衛生是你在抓，對吧。”老刑蹲下去摘了一片枯葉，接著道：“打掃場鎮衛生不稀奇，栽點行道樹也很正常，關鍵是將這等偏僻小鎮的人行道上栽滿了桂花樹，這就不是一般的鎮政府員能做到的事，沒有真，是不會想到栽桂樹的。”

侯衛東笑了一聲：“這算什麼真，青林山這麼多的桂樹，不拿來利用，實在可惜，我這是功利主義。”

“我也是算是老青林了，在這上下青林數十平方公里，只有兩人最喜歡桂樹，一是上青林學校的鐵柄生，另一個就是你了。”老刑眼睛翻了好幾下，道：“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歡種樹，我才懶得理你。”

侯衛東這才明白，難怪老刑態度很好，原來是看來桂樹的面子之上，他腦中閃出楊介紹的人背景：“老刑原來曾經是糧食局副局長，因作風問題被下派到了青林糧站。”想到這個背景，他角出一笑容，心道：“老刑纔是真，在那個年代居然作風不好。”

和老刑閒扯了幾句，他就回到屋裡，把門窗打開，溼氣，在屋角，一個木廂裝著此生石灰，這是社事辦曾強準備的，也是爲了除溼。

侯衛東心中始終堵了一口悶氣，打開電視機，坐在牀頭看了一會電視，心思漸漸飛了出去。如今，他面臨著三個選擇，調沙州工作，調開發區工作，留在青林鎮，三個選擇都是有利有弊。

調到沙州去，鄧曉已經答應了此事，只要再拉上粟明俊，做一做工作，應該問題不大。此事的弊端在於：調到沙州以後，就要將青林鎮建立的人脈全部放棄，所有的事都得要從頭開始，所有的關係都要重新建立。此事有利的一面在於：沙州經開區的位置相當重要，不是青林鎮可以相比，如果在經開區能有所發展，前途不可限量。

調到益楊開發區，秦飛躍在開發區任一把手，隨時都可以調過去，弊在於：自己這個副鎮長是跳票所得，組織部門對此是有保留的，調過去肯定當不了開發區的副職，只能從二級班子幹起，或者是從一般幹部做起。利在於：秦飛躍是開發區老大，能得到重視，提升的機率較大。

而留在青林鎮繼續賣命，弊在於：從剛纔無意中聽到的隻言片語，讓侯衛東意識到趙永勝始終有見，而粟明也未必可靠，自己在鎮裡就是一個急先鋒，就算苦幹三年，下一次換屆能否保住副鎮長的位置，還是一個未知數，至於羣衆威信等等，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利在於：留在了青林鎮，能夠直接管理上青林碎石場和興平村條石場，96年高速公路建設的量極大，應該能好好地賺一筆。

三個念頭就在頭腦裡盤來旋去，侯衛東以前沒有完全靜下來思考何去何從這個大問題，此時從激烈的爭鬥中停了下來，這個問題反而突然間就迸了出來。

“再留在青林鎮幹一年，等到高速路完工，就調到沙州經開區。”侯衛東想到一句並不完整的名言：“經開區算什麼，我來了，我看到，我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