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羊猜得不錯，茍貢方才之所以與他接的原因，無非也就是替周軍爭取時間，但不管怎麼說，他終歸是來遲了一步，以至於當他率領牛渚太平軍主力攻周營帥帳所在時，他瞧見的，那是一排排嚴正以待的周軍弓弩手。 M

而在那眾多周軍弓弩手中，原太平軍六神將之玉衡神將齊植持劍而立，靜靜等待著枯羊的來到。

[原六神將之玉衡神將齊植……]

眼瞅著那員看似悉卻又覺有些陌生的周將，枯羊不知覺地瞇了瞇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齊植乃是太平軍中親近梁丘皓以及劉晴的將領，素來與伍衡一黨不合，而他枯羊則是中立派，因此，他與齊植以往也沒有什麼直接的接。畢竟當年在他枯羊依然還是一介小卒時，齊植便已經是總督夏口、江夏一帶軍務的一方神將，權柄極大。

話雖如此，可對於這位劉晴與梁丘皓委任留守荊州後方的太平軍大將，枯羊多還是聽說過一些關於此人的事跡。

如果說莽夫徐樂是枯羊曾經需要仰視如今卻足以俯視的存在，那麼原玉衡神將齊植給他的要複雜許多，畢竟齊植是真正意義上的原太平軍高層將領，文武兼備、足以堪負大任，不比徐樂只是個單單逞強好勝的沙場猛夫。

不過一想到在齊植之前，費國、季竑那兩位良將亦分別投向了大周朝廷，枯羊倒也不覺有多麼驚訝了，頂多就是對姐夫謝安以及此前過一次手的八賢王李賢心存幾分敬佩，畢竟這兩位可是策反了他太平軍中的一方大將。

而相對於枯羊，齊植的反應顯得更加平靜，大手一揮，沉聲喝道，“第一隊刀盾手下蹲，二隊、三隊弓弩手準備……不必心急。待敵軍進我軍程！”

[真有膽氣啊……]

枯羊心下暗暗稱讚，畢竟眼下他可是率領著多達兩萬余的牛渚太平軍，如排山倒海之勢攻周軍中營帥帳，然而那齊植卻依舊不慌不忙。要知道，滿打滿算齊植也只有四五千兵力。

以四五千應對兩萬余，依然能做到從容不迫，似這等心境。著實不愧是原六神將之一。

再者……

抬手示意眾軍緩行，枯羊並不急著強攻齊植所在的防線，而是聚會神地打量著周軍的中營。

枯羊清楚記得，當他率軍強攻周軍南營營門時，周軍的中營依然還於極其混的狀態，那等嘈雜聲。哪怕是隔得老遠，在這般寂靜的夜裡也能聽地清清楚楚。然而當他攻破周營南營抵達此地時，周軍中營這邊的混卻已被製止，甚至於，那齊植竟已組織起防守的兵力，嚴正以待。

[只不過短短一炷香工夫罷了……哼！看來這齊植在改投周軍後，在周軍的聲竟也不弱……]

想到這裡。枯羊微微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對於徐樂那個莽夫的獻計，枯羊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看來，那徐樂簡直就是不可救藥的蠢貨。

倒不是因為徐樂曾經輕視他，因此枯羊懷恨在心。說實話，倘若與他接的是另外一位心機深沉而不是似徐樂這般莽夫的原太平軍降將，他多半會聽取其建議，采用裡應外合的計策來對付姐夫謝安。

但是那徐樂倒好。明明是一心想著要報復周軍、甚至是暗殺周軍主帥謝安，但是平日裡卻是一副桀驁不馴的不合群模樣，並且屢次刻意製造事端來挑撥太平軍降卒與冀州兵的矛盾，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冀州軍對他的懷疑與不信任。

前幾日倒是更為有趣，那徐樂竟然在還未徹底取信於周軍的況下與他枯羊接，異想天開地獻上什麼所謂的裡應外合之計，妄想以此打敗周兵。枯羊當真想不通那個蠢貨究竟在想些什麼。

似這等有勇無謀的蠢貨所獻上的所謂裡應外合之計，枯羊又豈會采用?兼之徐樂曾經幾次對他不善，因此，枯羊毫不留地便將他當做了打敗周軍的棄子。

不錯！枯羊很清楚徐樂的行蹤舉被周軍監視著。亦清楚他那位親姐夫多半會一邊裝作毫不知的樣子，一邊在營地暗設伏兵，等著他枯羊這個小舅子上鉤。

枯羊不傻，見周軍營帳篷尚未全然安置完畢，但是四面的營寨欄牆卻建造得極為堅固，哪裡還會猜不其姐夫的用意，無非就是一招請君甕的把戲罷了。

所謂見招拆招，察覺到其姐夫謝安用計的枯羊將計就計，將衛莊那位比之齊植更勝一籌的太平軍大將派遣來佯攻周軍的東營，用他來吸引營中周軍伏兵的注意。之所以是選擇衛莊而不是他枯羊麾下似王建、楊奉、徐常等將領，一來是因為衛莊乃是帥才，知曉進退，能夠做到時刻勘查周軍的向，不至於被周軍包圍殲滅;二來嘛，衛莊乃如今太平軍第四代總帥伍衡麾下大將，一方天將之左軍天將，此番伍衡將此人派來，明為輔佐，可私底下難免亦有監視的意思，因此，就算萬一在周營折了衛莊這位擔任佯攻的大將，枯羊亦不心疼，只要將此事推給周軍就好，想來事後伍衡也不好多說什麼。

換而言之，枯羊派衛莊佯攻周軍的東營，雖然並非是借刀殺人，但也未嘗全然沒有這個意思。總之，一切就看衛莊自己的應對以及造化。

而事實證明，衛莊不愧是太平軍四代總帥伍衡所重的大將，一番巧妙設計，竟將廖立、唐皓、歐鵬、張棟等四員周軍大將出了周軍營寨，引離了戰場，這讓枯羊驚訝之余心頗為歡喜。畢竟據傳來的消息判斷，廖立等四員大將率兵輕離大營，意味著周軍營中只剩下寥寥五六千守軍，而枯羊麾下卻有整整兩萬余，在這等懸殊兵力下，恐怕是閉著眼睛都能打贏了。

而枯羊唯一失算的，是齊植的統帥能力，他實在想不通齊植這位原太平軍降將，何以會在冀州軍中有那般高的聲。使得冀州兵對他言聽計從，以至於在他枯羊攻周軍南營的短短一炷香工夫，那齊植便已在營聚攏起一支軍隊。要知道片刻之前，那五六千守兵只是一些於混狀態的散兵罷了。

不過……那又如何?！

“殺！——生擒謝安！”

猛然出腰間利劍，枯羊振臂大呼。當即，他麾下兩萬余牛渚太平軍朝著四面八方散開，為首將領張奉、徐常二將。各自率領著三千步卒率先衝擊齊植所在的防線。

期間，有些不明究竟的太平軍將領甚至喊出了“誅殺叛徒齊植”的口號，只聽地齊植面紅耳赤之余心下氣憤。

[真敢來啊?小輩！]

齊植略顯複雜的目中閃過一殺機。如果說對於徐樂，他齊植確實心存有過往同澤之，可對於枯羊麾下張奉、徐常等以往本不曾接過的年輕將領，齊植對他們的概念頂多也就是原太平軍眾弟兄這個程度罷了。如今既然已投大周。使得過往的原太平軍弟兄對他反目，齊植顯得亦不會客氣。畢竟兩軍戰各為其主，他齊植可不會因為心存不忍而丟了自己命。更何況，他如今也並非沒有效忠的對象。

縱然是已投靠大周，天上姬劉晴依然是他齊植願意追隨效忠的主公。

“莫要心急！”見麾下眾冀州兵迫於牛渚太平軍士卒氣勢洶洶的攻勢，幾番做出要私自擊的舉，齊植大喝一聲。喝醒了那些被太平軍士卒氣勢所懾的將士，從容不迫地喝道，“對方不過是些步卒罷了，兵刃之長不過六尺，而你等手中弓弩，程何止百步?——待其至百步之！”

不可不說，齊植曾經與央一同擒殺一位秦王李慎替的戰功，使得冀州兵對其頗為信任。因此。聽齊植這麼一說，那些心中驚急的周兵倒是也鎮定了下來，哪怕是心中依舊對太平軍氣勢洶洶的衝鋒所震懾，手中扣著的扳機依舊未曾松開。

不多時，張奉、徐常二人所率領的太平軍先鋒隊終於衝至了周兵百步之，見此，齊植旁一名千人將急聲稟道。“齊將軍，敵軍已至百步之！”

不想齊植卻瞇了瞇眼睛，聚會神盯著太平軍衝鋒的勢頭，鎮定說道。“五十步再呼我！”

“……”那千人將愕然地著齊植，終究不敢多言，強著心中驚急，靜靜地等待太平軍衝至五十步之。

“齊將軍，敵軍已至五十步！”

“莫急！——十步再呼我！”

[十步?]

附近的周軍將士們心中震驚，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終於，那數千太平軍先鋒士卒殺到了周兵十步左右，這等距離，堪稱是近在咫尺。甚至於，第一排那些下蹲著的周軍刀盾兵已能夠約看到前方太平軍士卒瞪大的眼眸中所反的自己的影像。

而就在這時，齊植厲聲喝道，“弩手第一隊，放箭！”

下意識地，第一排周兵弩手在聽聞齊植的命令後下意識地松開了扳機，頓時，上千枚弩矢宣泄，那些衝在最前頭的太平軍士卒還沒反應過來，已被集如瀑雨的弩矢所穿。甚至於，那些弩矢在穿了先頭的太平軍士卒後，余勁也未消退幾分，對後面的太平軍士卒亦造了無法估量的傷害。

也難怪，畢竟弩不同弓，在機械原理的作用下本來就備著令人心驚的穿力，在中、近距離下一枚弩矢帶走數名敵軍命，也不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只不過，並非每一位將領都像齊植這麼冷靜鎮定，會靜靜等待敵軍到十步左右再下令箭;也並非所有的軍隊都像冀州兵這樣軍紀嚴明、唯將令是從。

而這兩者相加的結果，直接導致周兵單憑千余弩矢，便殺傷了張奉、徐常麾下太平軍先鋒隊多達兩千余人，平均算下來，周兵一枚弩矢直接傷害到了兩名、甚至還要多的敵軍士卒。

“嘶……”

見到己方蒙這般巨大的損失，太平軍年輕將領張奉下意識地停住了衝鋒的勢頭，驚得倒吸一口冷氣。畢竟似齊植這等弩兵戰法，並非是任何一支軍隊都能辦到的。另外，周軍弩兵那強大的穿力，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莫要停下！”見張奉以及大批太平軍士卒因為被巨大的傷亡所驚而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徐常厲聲喝道。“眼下，唯有向前！——向前猶有生機！”

[聰明！]

在後方觀瞧督戰的枯羊心下暗暗稱讚，稱讚麾下部將徐常的當機立斷。畢竟在他看下，那齊植麾下雖說有五六千周兵，但是撇開前面的刀盾兵與兩側的槍兵，中央的弓弩手隻佔一半數量，而且在這其中。弩手的數量更，就只有那麼寥寥千把人罷了。

換而言之，方才的一弩手齊，直接讓對面陣型的弩兵在短時間失去了威懾力。

只不過……

[那齊植為何不用那些弓手麼?是因為我軍衝得太快，他一時疏忽，錯失了最佳的下令時機?]

枯羊心下暗自納悶。但不管怎樣，他覺得暫時可以不必去顧慮那些弓兵了，畢竟眾所周知，弓箭雖程遠於弩矢，但是在近距離下殺傷力實在人汗。

“如果是我，絕不會似這般一下子就用盡可以作為威懾力量的弩兵……一下子就用盡了作為威懾的弩兵，我看你如何抵擋！”

喃喃自語一句。枯羊向遠齊植的眼眸中泛起幾分輕視與失。畢竟對方可是他曾經需要仰視的六神將，枯羊實在沒想到自己曾經需要仰視的六神將，僅僅只有這種程度。

然而事實證明，枯羊雖然備著不俗的天賦，但總歸還是經驗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