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賜名

宋家大老爺在江南為，留下妻子在家奉養老母。

這一日，方氏收到丈夫的信，說是表爺表姑娘要來探外祖母舅母。

看著信，方氏柳眉微蹙。

姑當年由老爺做主嫁到江南，先後育有一子一。表爺鄧暉今年十八，跟兒子同歲，已經定親明年迎娶。表姑娘鄧婉十六，尚未說親，不過姑在世時便一直有意將兒嫁到宋家，若不是兒子一口拒絕，恐怕鄧婉早就嫁進來了。

方氏跟兒子同心，不願意讓鄧婉做自己的兒媳婦，倒不是因為跟娘的恩怨，而是鄧婉那姑娘心高氣傲，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但老太太很中意鄧婉，如今鄧婉剛出孝便要過來，是單純地思念外祖母也好，還是老太太有意安排也好，目的不言而喻，都是奔著兒子來的。

雖然心裡不快，該準備的還得準備，方氏過去跟老太太商量了一番，敲定一應瑣事後，便吩咐下去了，其中要做的一樣，就是給鄧婉買四個丫鬟，與當年姑待遇相同。

次日上午，牙婆領著十個小姑娘過來了，最小的十二歲，最大的都有十四了。

方氏坐在廳堂當中，小姑娘們挨個上前，任打量問話。

趁問別人的時候，唐歡悄悄抬眼看向方氏。

別說，眉眼跟宋陌真的很像，艷又不失端莊，絕對算得上半老徐娘。

正想著，到了。

唐歡低眉順目地走上前，暗暗期盼方氏選中。不知道宋家這次買丫鬟是給誰用的，但這是接近宋陌的唯一機會。前天還沒過來的時候，牙婆準備將原賣去當，原以死相才拖延了下來，然後就過來了。唐歡是打算半夜溜掉的，無意中聽說宋家要買人，心中一，仔細打聽，果然是宋陌家，便使出渾解數討好牙婆，終於讓牙婆答應讓來試試。

但牙婆跟說了，這種容貌，宋家那種正經人家是不會要的，否則是留著給老爺當姨娘，還是給爺當通房？人家宋夫人不會那麼蠢往老爺屋裡添人，更不會在大爺親之前送他一個通房，留著給將來的大添堵嗎？

唐歡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努力做出最老實的樣子，希不要因為外貌壞事。

可惜，方氏慧眼識珠，看兩眼，都沒問名字，直接擺手讓下去了。鄧婉自視甚高，絕容不下比好看的丫鬟，而鄧輝又是個好的，留這個姑娘下來，怕是不會有好下場。

唐歡心裡將方氏罵了無數遍，面上卻是不悲不喜，沉穩地退到後面，換來方氏驚訝一瞥。

半刻鍾後，唐歡不捨地跟著牙婆往外走去。

忍不住環顧四周，期待能瞧見宋陌，好歹先讓見他一面啊，確定他到底記不記得。上場夢結束時被他吼了那麼一嗓子，唐歡魂都快飛了，不怕宋陌記起小五的夢，但能記起一場，就能記起所有，前兩場可是把宋陌得罪死了……

奈何一直走到門口，都沒遇到他。

唐歡失地低下頭，開始籌謀晚上該如何逃出牙行。

門外，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宋陌挑開車簾，跳了下來。頭上束發玉冠在下流溢彩，上天青圓領長袍襯得他玉樹臨風，看得連年紀一大把的牙婆都呆住了，率先停下腳步朝那邊張。有帶頭，後的小姑娘們更是臉紅心跳地盯著宋陌。

除了沉浸在心事裡的唐歡。

於是，宋陌目隨意地瞥過去後，最先注意到的就是。

低著頭，他只能看清側臉。

他看著，形不，只有微風拂擺。

被這樣的男人看過來，不遠的小姑娘們都紅了臉，不約而同低頭，然後再悄悄抬眼看過去。見男人還在那裡站著，姑娘們開始想多了。他是在看我嗎？難道是喜歡我了？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唐歡終於回神，余中發現一輛馬車，好奇地看過去。結果沒看清馬車，先看到了那個悉又陌生的男人。

因為他出現的太意外，縱使之前唐歡做了無數的心理準備，還是不免愣了一瞬。男人神微變，唐歡心中咯登一下，本能地要收斂目，可就在要低頭時，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真不認識他，初次見到這樣俊的男人，應該忍不住多看他一會兒的。

眼中錯愕迅速被驚艷替代，唐歡臉慢慢變紅，隨後反應跟前後站著的姑娘們一模一樣。做完了，悄悄松了口氣，接下來又開始擔心。宋陌到底記不記得？若記得，他記起了多？若不記得，他那麼不重的子，會不會肩而過，本不理？

好煩！

「喂，你們怎麼還不走？」看門小廝見牙婆眾人賴在門口盯著爺打量，知道爺不喜外人太過關注他相貌，趕跑過來催促牙婆。牙婆反應過來，連連道歉，遠遠朝宋家爺賠了一禮，回頭叮囑姑娘們跟牢。

「等等！」

還沒走出幾步遠，一行人被人住了。宋陌邊的長隨快步走到牙婆前，神略顯古怪地道：「我們爺缺個養貓丫鬟，你這裡可有人養過貓？」

牙婆大喜，轉問自己的姑娘們：「聽見了沒，有誰懂得養貓馬上站出來，被宋爺選中了，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瞅瞅那邊側對這邊的清俊爺，有兩人紅著臉走了出來，然後又站出來兩個，其中就包括唐歡。宋陌態度不明，不能太主，但也不能錯過這次明正大接近他的機會。貓，沒養過，不過想來就是一日三餐地伺候唄，一只貓而已，再氣還能比人難伺候？況且貓又不會說話，就是懶了，它也無可抱怨。

長隨打量四人一眼，道：「走，你們隨我去見爺。」

早在四人站出來的那一刻，宋陌就進去了。

長隨領著人去了宋陌的院子。

宋陌負手立在一副字畫前，沒有看四人，只簡單吩咐長隨準備紙筆，讓四人分別寫下自己的名字。

唐歡提筆沾墨，春三月，還不算太熱，可背上冒了一層汗。

宋陌這是簡單地想選擇能寫會畫的丫鬟，還是想過筆跡判斷什麼？是海棠時，沒有寫過字，是小五時，日夜跟他相對，寫得不要太多！

沒有時間琢磨，唐歡故意寫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二蘭」，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寫完了，將紙遞給長隨，看著他把東西送到始終背對這邊的男人手裡。不一樣的字跡，又不知道每個名字對應誰，如果宋陌選了，說明這是天意，並不是他記得小五。

師父沒有必要騙，唐歡相信師父。或許上次宋陌的確想起來了，但每場夢都是新的開始，新夢開始，極有可能讓他把剛想起來的東西又忘了。

宋陌接過紙，就那樣立著看了起來，目落在每個名字上的時間是相同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二蘭」時，他高高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去了。

世上可能有相貌一模一樣的人，但六個姑娘都看他，為何只有眼裡閃過驚訝？雖然馬上變得跟那些姑娘一樣，他卻記住了最初那異樣的反應，心頭是更疑了。是認出他來了嗎？如果是，為何沒有與他相認？無論是師父還是大哥，他都對掏心掏肺，不必有任何顧慮的。如果不是，又怎麼解釋的震驚？

或許，跟那一世他第一次看到海棠時一樣，不記得那兩輩子，卻也覺得他眼？

太多的困，他必須進一步確認這個人的份。如果不是，就算長得一模一樣，他也不會要。

其實拿寫字來試，並不牢靠，畢竟就算是一個人投胎轉世，從小長大的環境不同，格也會有所不同，字跡當然也會變化。可宋陌沒有旁的辦法，萬一字跡相同，他就能放心地將留在邊了。容貌相同可能是巧合，但字跡依然相同，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眼前這兩個字，看似歪歪扭扭跟小五的字完全不同，其實筆鋒走勢是一樣的，一般人大概看不出來，但不包括他。

宋陌緩緩轉過去，目掃過四人：「誰是二蘭？」

唐歡心中一喜，有些局促地走了出去，低著頭。

宋陌看向長隨陸安。

陸安會意，領著其他三個姑娘出去了，順便還得付錢換二蘭的賣契。旁人或許真的以為爺想要養貓丫鬟，但陸安知道 ，爺那只名為「小五」的貓向來不許外人，都是二爺親自照顧。所以，看爺最後果然選了那個最好看的丫鬟，陸安估爺這是終於開竅，想人了。

原來不是不喜歡人，而是眼太高……不愧是爺啊。

閒人走了，廳堂裡只剩新的主僕二人。

宋陌一手捧茶，眼睛卻沒有離開過面前的，本想從眼神裡看出什麼，奈何一直低著頭，只有臉慢慢變紅了，大概是知道他在看吧？

宋陌目漸漸變得深沉起來。

既然是，在門口時眼裡的震驚應該是因為認出了他，那為何要裝不認識？

怕他忘了嗎？因為兩人現在的份差別有所顧忌？還是另有？

宋陌放下茶，開口問：「多大了？」

終於說話了！

唐歡飛快看了他一眼，眼中是丫鬟對爺的畏懼好奇，然後小聲道：「回爺，我今年十四歲。」

十四？

跟小五一樣大。

宋陌忍不住看向前，很快又移開視線，心尖兒有些。雖然年紀一樣，這次卻比小五大多了……

「咳咳，二蘭這個名字不好，我重新為你取一個吧。你抬頭，讓我看看。」宋陌平靜開口。

唐歡只好抬起頭，目與他對上便立即移開，臉頰浮上紅。真是的，取名就取名，為何還要看看？之前就盯了那麼久，盯得心裡都發慌了，這家伙到底想做什麼？

宋陌直視的眼睛：「你原名二蘭，父母應該是花之人，那我，你海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