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行政樓里, 六樓院的辦公室還亮著一盞燈。
周瑞的媳婦兒今晚在醫院值班回不來,他索也就在學校里呆著。
“陸醫生怎麼有空大老遠來看我啊?”他一邊調侃,手里一邊翻著學生上來的課程作業。
陸淮予坐在辦公室黑的皮沙發上, 慢悠悠地喝茶, “這不是替嫂子問一下你嗎?”
周瑞輕嗤一聲,含著三分怨念, “這麼好心, 不如你替值班啊,今天找你換班也不肯,我還想回家吃我媳婦兒包的餃子呢。”
“要不我幫你份外賣?”
他掃一眼陸淮予,不屑道:“像你這樣的孤家寡人是不會懂的,世界上只有媳婦兒做的餃子最好吃。”
陸淮予角輕輕勾起, 沒有說話。
周瑞漫不經心地翻著畫, 在某一副作業上停住,看了許久, “哎, 我這學生的作業真好,雖然一看就是沒花多時間畫出來的,但就是漂亮。”
“你看看。”他炫耀似地說, “這就是我之前給你推薦的家教, 沒懵你吧,我最滿意的學生。”
“......”
陸淮予挑了挑眉, 目落在那副畫上,他不是很懂,卻也識得,的確畫的好。
孤帆與大海,寧靜致遠。
好像過畫, 能看出作畫人安安靜靜的子。
周瑞繼續翻著作業,其他人的畫,一個比一個糟心,他嘆氣道:“可惜之前不知道什麼原因休學了一年,那會兒學校有個特別好的換機會,去俄羅斯,我本來想讓去的。”
陸淮予聞言,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起,“為什麼休學了?”
“不清楚,好像是家里人生病了要回去照顧。”周瑞忍不住慨,“小姑娘不容易的。”
語氣輕飄飄得風吹就散,好像就是旁觀者一句隨口的,微不足道的同。
陸淮予沉默不語,漆黑如墨的眸子漸沉,盯著會客桌上的玻璃杯,青的茶葉在水中上下翻騰,氤氳出,淡茶濃茶。
大三的課不多,早上寢室里的幾個孩們醒來,就各自在位置上畫畫。
臨近期末,院不考試,而是據課程作品來給分。
簡卿畫得正投,桌上的手機震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簡卿有一瞬間的猶豫,害怕是簡宏哲的電話。
手機震不停,周珊珊抬起頭看向,提醒道:“接電話啊。”
“......”
簡卿這才應了一聲,接起電話。
“你好,請問是簡卿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溫聽的聲。
簡卿悄悄松了一口氣。
“嗯我是。”
“簡卿你好,我是懷宇游戲的HR陳語書,我們之前見過,你還記得嗎?”
簡卿想起是之前穿水綠漢服的小姐姐,“嗯記得,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些迷茫,不知道懷宇游戲的人突然找做什麼。
“是這樣的,我們人事這邊已經通過了你的offer,經過HR和支持部負責人的評估,可以給到你的實習工資是兩萬,就職的崗位是支持部角原畫,我想確認一下你這邊接不接,以及能不能盡快職。”
“?”
簡卿一愣,有些聽不明白,“什麼實習?我沒有找實習啊。”
陳語書以為是忘了,溫溫地提醒道:“之前你參加了風華錄游戲原畫設計大賽,前三名除了獲得獎金之外,懷宇游戲還會提供實習機會。”
頓了頓,“當然這是雙向選擇,如果你對工資不滿意,我可以再去和支持部的負責人商議。”
簡卿聽得有些懵,“那個,我可不可以考慮一下,一會兒再給你答復?”
“嗯嗯可以的,你直接通過這個電話和我聯系就好。”
等簡卿掛斷電話,怔怔地坐在那里,皺著眉,努力消化剛才的信息。
周珊珊轉了轉手里的筆,瞥了一眼,“怎麼了?”
“剛剛懷宇游戲的HR找我,說是給了我一個實習機會。”
“風華錄項目嗎?”周珊珊問。
“好像不是,是支持部的角原畫。”
“臥槽!?”周珊珊反應突然變得很大,“支持部?”
“是啊,怎麼了?我還沒想好去不去。”
“去啊!當然得去。”周珊珊激地說,“懷宇的支持部,可以說是國游戲的天花板,食鏈的頂端,多人想去都去不。”
“這麼厲害嗎?”簡卿被天花墜的說辭給驚到了。
林億這時也轉過頭來湊熱鬧,“HR給你開多錢啊?”
“兩萬。”
“......”
周珊珊沉默了,“我剛想說一般進支持部實習是不給錢的。”
“啊?為啥不給錢?”林億問。
“我聽我男朋友說的,支持部的負責人覺得,招實習生進來,他們學到的東西,遠遠高于他們可以創造的價值,所以不給錢,而且也幾乎不轉正,最后都會被其他項目部收走。”
“就這些支持部不要的實習生,到了各個部,也是跟大神一樣供起來的。”
說完,周珊珊認真地打量起簡卿,語氣酸酸地說:“我男朋友就在風華錄部,正式員工,一個月工資也沒到兩萬。”
“......”
簡卿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這麼好的事兒,那你快給HR答復啊,萬一人反悔不給錢就虧了。”林億被周珊珊唬得一愣一愣的。
簡卿握著手機的手了,猶豫道:“可是我現在還在做著家教。”
“還做什麼家教?家教不過是六便士,畫畫才是你的白月。更何況白月給的比六便士還多。”周珊珊翻了個白眼。
簡卿抿了抿,解釋道:“我只是覺得家教是先答應了別人的,善始善終比較好。”
“怎麼善始善終?做到人家孩子考上大學?”周珊珊撇了撇,“你自己決定,我不管。”
“......”
食指指腹搭在手機殼的背面細細挲,簡卿盯著桌上的手繪板和筆出神。
沒有什麼遠大的藝目標,沒有想過要當什麼有名的大畫家,就連辦畫展也沒有想過。
也許曾經有。
只是現在不重要了,對來說不過是糊口而已。
周珊珊幾乎把懷宇游戲的支持部捧上神壇,簡卿倒不是很在意,真正吸引的,還是那兩萬塊錢。
簡卿解鎖手機屏,打開南臨銀行App,卡里的二十萬一分沒。
“林億,之前找你借的錢,我轉還你了,你看看。”
林億一愣,“這麼快,你不用了?”
“嗯,暫時不用了。”
林億扭過頭,見臉上沒什麼異樣,沒再多問,應了聲好。
簡卿雖然把林億的錢還了,但還是欠著那個人不錢。
只不過沒打算直接用卡里的錢一次還清。
老實說,也有自己的私心,雖然在簡宏哲面前放了狠話,說不要老房子。
但還是想預留一筆錢,萬一簡宏哲真的把房子賣了,也許可以找人再買回來。
心里的天秤開始傾斜。
“想好了沒啊?”周珊珊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
“你不會是舍不得那個老男人吧?”皺著眉,提及簡卿家教的那家男主人,滿臉的嫌棄。
“......”
簡卿眼前閃過陸淮予那一張好看的臉,清清淡淡,懶懶散散地掀起眼皮,看向,眼眸漆黑一團,仿佛盛著宇宙星。
要是聽到說不做家教的時候,他平靜無波的臉上,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很不負責。
簡卿淡淡‘嗯’了一聲,走到宿舍的臺,和HR打電話確認事宜。
下午家教的時候,簡卿有些心不在焉,就連眠眠小朋友也看出來了。
小家伙扯了扯簡卿的服。
“姐姐——”
“姐姐!”
眠眠喊了好幾聲,簡卿才回過神,“眠眠怎麼了?”
“我畫好了,姐姐你看。”
簡卿看向畫板,小家伙畫了一張圓桌,上面坐著兩個大人一個孩子。
還沒等簡卿發問,眠眠主地開始介紹,“這是媽媽帶我去吃飯的地方,然后我們還遇見了一個漂亮叔叔。”
“那個叔叔一看到我,他就哭了。”眠眠不懂,只覺得好玩,發出咯咯地笑。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簡卿以為是剛走沒多久的秦阿姨忘了帶鑰匙,徑直開了門。
門外赫然出現一個男人。
他的形高大魁梧,幾乎擋住了整個門,一利落干練的黑皮,五深邃朗,低垂著眼皮,眼眸銳利如鷹隼。
盡管他盡力使自己的目顯得不那麼人,還是著一的凌厲。
“......”
簡卿扯了扯角,“陸淮予不在家。”
“我知道。”沈鐫旁若無人地了鞋,走進來,“我不是來找他的。”
“呀——漂亮叔叔。”眠眠瞧見玄關出現的男人,笑瞇瞇地和人打招呼。
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怕他。
果然是父之間天然的吸引力。
小家伙竟然覺不到這個男人上沉凜冽的氣場。
簡卿了脖子,覺得房間里變得有些冷。
對于在家里長驅直的沈鐫,有些不知所措。
沈鐫進了客廳,一眼看見拿著彩筆,坐在畫板前的眠眠。
明,照在雕玉琢的臉上,像極了岑虞小時候。
他低下頭,拼命抑住眼眶泛起的酸,直到緒鎮定,才抬起頭來,勾笑了笑,了的小腦袋,“眠眠想去蹦床公園嗎?”
眠眠一聽,圓溜溜的大眼睛閃著,甕聲甕氣地喊:“想!”
平時陸淮予的工作很忙,岑虞回來的也,好不容易有一個叔叔可以陪玩,眠眠拍著手開心極了,“姐姐可以嗎?我們一起去呀。”
“......”
簡卿下意識拿出手機,給陸淮予打電話,“我問問哦。”
沈鐫輕笑一聲,“你還乖。”
他漫不經心地打量簡卿,小姑娘的聲音又又糯,長得很顯小,換上校服和高中生沒兩樣,像極了陸淮予養在家里的養媳。
以前倒是沒見過陸淮予邊跟過人,這還是頭一回,沒想到原來他喜歡的。
沈鐫想起他之前來時,陸淮予還跟藏寶貝似的不讓人出來,覺得有意思,“小孩,多大了,高中畢業了嗎?”
“......”
簡卿手捂著電話,心想果然是不喜歡沈鐫,有些后悔給他開了門。
沈鐫見不搭理自己,也不介意,彎下腰拎起眠眠騎在他脖子上,“走咯——”
偏偏陸淮予的電話這時候沒人接,估計不是在門診就是在手。
小家伙兩只手胡揮舞,咯咯地笑,“姐姐,去嘛去嘛。”
“......”
眠眠被陸淮予養久了,子也有些像他,比起同齡的孩子,很緒化,平平穩穩的。
難得像今天這樣的興。
簡卿不忍心掃了小朋友的興致,又怕沈鐫把眠眠拐跑了,沒法向陸淮予代,只能跟著他們一起出門。
陸淮予的車位上,停著一輛奔馳大G,黑的龐然大,充斥著野意味。
然而車后座上的兒座椅完完全全拖垮了這一輛車的拉風。
簡卿對這輛車很不滿意,門不好開,上不好上,坐著也不舒服,中看不中用。
車開出沒多久,陸淮予的電話就打了來。
“怎麼了?我剛剛在手,沒有看到。”男人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低沉緩緩很有磁。
簡卿有一瞬間的愣神,耳朵麻麻,半晌才回過神來,“那個,沈鐫他想帶眠眠去蹦床公園玩,剛你沒接電話,我們已經出發了...”
有些心虛,害怕陸淮予會生氣,看他之前的態度,好像是不太喜歡沈鐫。
“在哪?”他問。
“啊?”簡卿反應過來,“就是西三環中路那一家。”
沈鐫單手把著方向盤,從后視鏡瞥一眼,揶揄道:“家長管得夠的啊。”
他說的大聲,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簡卿還打著電話,以為他指的是管眠眠,順回了一句,“可不呢。”
誰知道你這當爹的靠不靠譜。
醫院長長的走廊,人來人往。
男人形拔,上的白大褂干凈整潔,兩條筆直修長,走路帶風,大步流星。
仿佛邁的每一個步子,都是在和死神搶時間。
他左手在白大褂的兜里,右手拿著手機,在耳旁聽,微微低頭。
黑發垂落至額前,窄的鼻梁上架著銀細邊的眼鏡,襯得眼眸漆黑深邃,平添三分冷。
因著耳畔小姑娘小聲的嘟囔,云息風歇,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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