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又想,他已為北地如此勒腰帶,厚彼薄此,若是還沒這地位,那也真沒天理了。
跟著,低低在他后說:“你便一點都不膽怯麼?”
伏廷懷疑是真嚇著了,回過頭:“膽怯什麼。”
瞄一眼左右,輕輕抿,眼波流轉,在他眼前低低說:“我年紀輕輕,你便不膽怯我做了寡婦麼?”
伏廷看著的眼,第一次發現,眉眼靈,似會說話一般。
他聲低,似是好笑,說:“我命。”
棲遲心說這回的什麼話,轉頭又去看旁了。
仿佛剛才的話不是說的一般。
……
走許久,一行人在道旁檐下停頓。
是皋蘭都督的提議,他擔心這位滴滴的大都護夫人疲憊,不敢久行。
路上依然到都是人,四周鋪面竟也難得的人滿為患。
棲遲又不知不覺撞上自己的鋪子,一半好笑,一半見怪不怪,收著手在那里看著。
耳中聽著皋蘭都督與伏廷在說這北地的民生。
羅小義從旁過來,看盯著鋪子里的東西,打量了一下里面,說:“嫂嫂上次帶世子城時逛的便是這商號的鋪子,今日怎麼又看這家的。”
棲遲心說哪里會想到這麼巧,北地比起中原荒涼多了,在這里生意原本并不多,也算是有緣了。
口中卻道:“也不知這家的東西如何。”
羅小義看一眼他三哥,小聲說:“巧了,上次流民的事,嫂嫂讓我去城外守鋪子,一大半都是這家的。我只知道這家買賣做的廣,又雜,想必是十分富裕的。”
一說到富這個字,他便有些心馳神往了。
窮了好幾年了,誰不盼著富。
棲遲抿住笑,還得附和著點頭,說:“應當是吧。”
羅小義更想嘆息了。
棲遲看他神更想笑,用袖口掩去了,忽又想起他們之前說的與突厥的戰事。
想著:這北地毗鄰外邦,若是能沒有戰事,安然行商,該有多好,必定是穩賺的。
一起經商的心思,便不免有些可惜了。
路上忽而有些突兀的驚呼聲。
棲遲轉頭看過去,就見一群人跑了起來。
幾個高大的胡人被過來,得退后好幾步,似是被困住了一般。
羅小義用手推了一下:“干什麼,讓開!”
話音未落,手腕一。
是伏廷抓住了的手。
他另一手隔開了那幾個胡人,拉著帶到邊,說:“跟我走。”
棲遲跟著他走出去時,皋蘭都督已經命人去查問原因了。
伏廷帶著,一路避著行人。
他人高長,腳步快。
有些跟不上,覺得他仿佛帶的不是自己的夫人,手扯了一下他袖口上的束帶:“你慢些。”
伏廷看見頭上兜帽都已被風吹開,走得太急,臉微微泛紅。
他左右看一眼,不想拖在這道上,手臂一收,將攬住,說:“先走過這段。”
棲遲一下被他手臂收著,在他膛,一時間心口跳了下,也忘了其他,只能隨著他的步伐快行了。
路上有兩個人差點撞上來,伏廷都擋住了。
直到人了些,他手推開扇門,將帶一間道旁的館舍,才松開手。
他在館走一圈,看過了四周,覺得安全,才回頭說:“你在這里等我。”
棲遲走得太急,還有些,只能點頭,一手理了理鬢發。
伏廷大步出門走了。
館清靜,是因為有人在做茶。
這種昂貴的茶尋常百姓難以用,因而來客寥寥。
棲遲一落座卻就選了個最好的。
侍從接了的錢,畢恭畢敬,連忙為選調料煎茶。
坐了片刻,才算緩過來了。
朝外看一眼,突來的混還未過去,比上次瀚海府里的街頭還。
一盞茶做好了,侍從捧著請夫人來品。
棲遲端在手里,輕輕嗅著茶香,剛抿了一口,抬起頭,無意間看出窗去。
看見了個錦玉冠的人。
是河侯世子崔明度。
他帶著一群隨從,被人簇擁著走在街上,腳步很急,大約也是過來回避的。
棲遲看見時便轉開了眼。
放下手中茶,起,戴上兜帽,直接邁腳出門。
侍從眼見著這最好的一盞茶,這位夫人竟然只品了一口就出了門,更是咋舌了。
※
伏廷打著馬去源頭走了一圈,皋蘭都督已將子止住了。
是有胡人養的野牽來城里雜耍,卻沒管住,不慎咬傷了人,這才引出了子。
盡管如此,伏廷還是帶著羅小義在城中四周巡了一圈。
確定沒有其他緣由才作罷。
羅小義知道他向來防備心重,打馬跟著他說:“放心吧三哥,不會是那些突厥探子,他們被咱們追跑了才沒多久,哪里敢這麼快就潛這皋蘭州里。”
說到此,他忙又道:“三哥還是趕去看看嫂嫂,萬一要了驚嚇可怎麼好。”
伏廷點頭,手里韁繩一振,馳馬出去。
很快便到了那間館舍。
他下了馬,進去卻沒看到人。
里面的侍從還記得他,一是因為這位貴客胡服束,英姿颯颯,似是軍中之人,又因那位夫人出手太闊綽了,想忘記都難。
忙告訴他說,人早已離去了。
……
附近一座高亭,背城山,視野開闊。
棲遲在僻靜避了片刻,眼見路上行人不再了,知道應當是無事了,就來了這里。
倚欄而坐,忽然覺得腰上硌得慌,手了一下,到了自己的香囊。
里面還放著當時伏廷買的那枚珠球。
拿了出來,捻在手指里看著。
伏廷大步走過來,一眼看見坐在亭中的人,抿了下。
險些要以為他將自己的夫人給弄丟了。
他走至亭下,就在對面站著。
并未發現,靠在亭欄上坐著,手里拿著那枚珠球在看。
他看了片刻,問:“這種便宜東西有什麼可看的?”
棲遲這才發現他,抬頭看他一眼,手心握起,將那枚珠球包了起來,反問一句:“便宜便不是錢了?”
伏廷無言。
心中自嘲:也是,他有何本錢在面前說東西便宜。
以的手筆,恐怕什麼都是便宜的。
棲遲手心握著那枚珠球,順著錢,想起了前面的事。
忽而說:“我已看見小義上記的賬了。”
知道那是什麼,秋霜當時告訴,羅小義問了打發杜心奴的錢,再看那數目,便知道了。
上面都是近來所出的數目,最近的一筆,是競買那批馬的。
伏廷眼一沉,心想羅小義辦事越發不牢靠了,竟發現了。
再看眼前的人,抿住,一時無言。
棲遲看著他。
男人依舊一蟒黑胡服,站在眼前,手指撰著馬鞭。
看著他英的眉骨,深邃的雙目,掃過他閉的薄,便也看到了這男人的一傲氣。
笑一下,點了點頭:“好吧,便當你是問我借的好了,他日再還我就是了。”
就全他的傲骨好了。
反正終究會有那麼一日的。
伏廷確實就是這麼想的,縱然眼前困頓,但他日未必。
可聽這麼說了,他又不揚了角,心里想著那一筆筆的數目,忽然問:“不怕我還不上?”
棲遲眼睫輕,心里回味著,耳邊一瞬間響起了這男人的那句狠話——
老子不信邁不過這道坎。
這種男人,豈會還不上。
笑起來,手臂搭上亭欄,輕輕搖一下頭:“不怕,只要是你伏廷,就一定能還上。”
伏廷頓住,抬眼看過去。
棲遲倚坐在那里,上罩著大氅,脖上一圈白雪似的狐領。
手臂搭在欄上,臉枕著臂,沖著他,輕輕地笑。
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茫茫北地的冬日,似已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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