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過蕭瀟的臉，又看到了那片葡萄園。

當晚送蕭瀟去傅宅的，并不是司機老劉，而是兩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人，分別：高彥和張海生。

蕭瀟從病房里走出來，他們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說是傅先生的意思，送去傅宅。

蕭瀟前不久在醫院哭過，眼睛是腫的，這樣一幅面容，并不適合去見溫月華，路上停車，蕭瀟讓高彥下車買了巾和冷茶袋，然后這一路上，便用巾包住冷茶袋，反復敷在雙眼上。

還是很有效果的，蕭瀟抵達傅宅時，若不盯著細看，是看不出之前哭過的。

已是深夜八點多了，對溫月華，蕭瀟心里是抱歉的，來之前，溫月華還跟通過電話，寥寥數語，盡是歡喜：“備上瀟瀟吃的菜，或早或晚都不打，來了再開飯。鬻”

沒想到，溫月華竟在傅宅門口等蕭瀟。

傅寒聲前不久給溫月華打電話，說蕭瀟不太好，在來的路上暈倒了，周毅聽說后擔心老人多想，這才會說蕭瀟去唐家過節去了。

傅寒聲有傅寒聲的考慮，周毅一通電話打過去，有些欠妥了，這麼一來，蕭瀟回了唐家，反倒讓母親空歡喜一場，母親表面不說什麼，心里總歸是不高興的。

為了這事，他還訓斥了周毅一頓。

傅寒聲猜對了。

溫月華接到周毅電話后，確實是不高興，接連兩個多小時又不見蕭瀟給打電話說一聲，就連周曼文也有意見了，小聲嘟囔：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懂事。

這話被寧波那個小祖宗聽到了，頓時不服氣的跟抬杠了好一會兒，直嚷嚷著：“年輕人怎麼了？你倒是說說，年輕人招你惹你了？”

眼下，傅寒聲這麼一解釋，溫月華哪還能繼續生蕭瀟的氣，著急道：“瀟瀟在哪家醫院？好端端的，怎麼就暈倒了呢？”

傅寒聲安母親，“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營養不良，回頭你幫我好好給補補。”

溫月華為了這句“營養不良”竟是心頭一酸：“這孩子跟你一樣，出好，就是命不好。”

“我吃過的苦，不會讓去經歷。”傅寒聲回了這麼一句話。

……

蕭瀟還沒下車就看到了溫月華，在的背后是燈火通明的傅家大宅，想必還為遲來的留著熱飯菜，蕭瀟沒有是假的。

下車，之前在電話里還能溫月華一聲“媽”，如今到了眼前，反倒是拙了。

溫月華并沒計較這些，還記掛著蕭瀟的，牽著的手走進傅宅：“履善還在澳洲，你也暫時不要回山水居那邊了，先在傅宅住下，我也好幫你調養調養。”

溫之語，溢滿關切，蕭瀟無法拒絕，只能應下了。

“謝謝，媽。”這次，倒是喚出了之前難以啟口的那聲“媽”。

溫月華笑，年輕人臉皮薄，剛開始會覺得不好意思，習慣也就好了。

走進餐廳，周曼文已經把熱好的飯菜重新端上桌，唯獨不見寧波，溫月華領蕭瀟去洗手的時候，對說：“寧波那孩子吃完飯，被朋友一通電話出去了，不理他，瀟瀟吃完飯，我們去客廳說說話。”

蕭瀟點頭。

吃完飯，蕭瀟去了客廳，電視里正在播放央視中秋晚會，溫月華倒了一杯水給蕭瀟，蕭瀟剛吃完飯，喝了一口水就放下了。

這時看到桌上放著一張便簽，因為看到“阿媯”兩個字，就好奇的拿了起來。

致婆婆：

看此日良辰景，花好月圓，傅唐良緣締約，載婚同親，惟親同喜。

媳：阿媯。

蕭瀟愣了，這是……

溫月華看到了，笑道：“先前有人送來了中秋禮盒，說是瀟瀟讓人送來的。”

蕭瀟尷尬了，反復看著手中的便簽，低聲道：“不是我讓人送來的。”

溫月華輕輕的笑：“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老實？難為履善人在國外，還想方設法的替你討好我。”傅寒聲是兒子，兒子有什麼行事作風，還是知道的，這樣的言論，這樣的小心思，別人看不出來，為母親又怎會看不出來呢？

不過，蕭瀟這麼實誠，不搞噓頭，倒是難能可貴的很。

那張便簽被蕭瀟在手里，的目落在“惟親同喜”四個字上，看了好一會兒。

這一晚，溫月華沒有看完中秋晚會，似是想起什麼，拉著蕭瀟起：“走，我帶你看看你和履善的婚房。”

蕭瀟聽到“婚房”兩個字，也不知道該嘆氣，還是該維持角的那抹笑。

按照和傅寒聲之前說好的，他們結婚這兩年，是不可能同房的，但長輩面前，他和總歸是夫妻，不要婚禮，不要婚宴，換做旁人，早就不高興了，也就溫月華是個和氣的人，幾天前得知傅寒聲和不打算舉行婚禮，就連婚宴也一并取消了，溫月華還沒說話，周曼文倒是嘟囔了一

tang句：“結婚是大事，不辦婚禮哪啊？”

唯有溫月華，想了想說：“暫時不辦婚禮也行得通，瀟瀟不是還要去C大讀書嗎？份曝，是非多，記者每天盯著，行制是一回事，就怕安全上出問題。”

最后溫月華笑道：“等你以后畢業了，讓履善好好補償你，說不定到時候還有現的小花。”

溫月華口中的“小花”指的是什麼，蕭瀟聽懂了，臉卻是紅了。

傅宅婚房，仍是傅寒聲之前的房間，但經過溫月華一手張羅，全然變了新樣，不似山水居現代時尚，是很古典的中式婚房。

很傳統的中國紅，暗紅的紅木家，蕭瀟最喜歡的是客廳那幾幅畫，藏匿在深紅的背景墻后面，若若現。

在婚房客廳里，溫月華問蕭瀟：“喜歡嗎？”

蕭瀟喜歡，以前在唐家，外公就很喜歡古董字畫，尤其喜歡書法，僅僅是硯臺，就收藏了很多，溫月華帶蕭瀟去書房，所以當看到悉的文房四寶時，是緬懷的。

至于臥室……

是的，臥室才是婚房重頭戲，最別致的是燈，溫月華是個很有調的人，燈打開，整個臥室都籠罩在暖暖的暈里，古古香的大床，鮮艷的喜被……還好，溫月華沒有在床頭掛上大紅喜字。

只這麼看著，蕭瀟就已然尷尬了。

不去看那耀眼的紅，轉眸看著對面的墻，于是就看到了傅寒聲漫步異國街頭的照片墻，溫月華更換了房間里的一切，唯獨留下了傅寒聲的照片墻。

溫月華也看向那面墻：“履善不許任何人撤換，只能掛著了。”

“為什麼？”難得，蕭瀟有了好奇心。

溫月華揶揄蕭瀟：“回頭瀟瀟親自問他，你和履善既談心又彼此了解，多好。”

蕭瀟笑了笑，不接話。

……

當晚，蕭瀟夜宿婚房。

之前在傅家就住傅寒聲的房間，如今再住，卻覺得怪怪的，可能跟那滿床的喜紅有關，睡不著覺，一睜眼，就能看到傅寒聲的照片。

看來以后住傅家，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比如說晨起睜眼是他，晚上睡閉眼前也是他。至于傅寒聲為什麼不撤換那張照片，想來是不會問的，又怎麼問得出口呢？

中秋這晚，蕭瀟躺在這張偌大的婚床上，雖有失眠傾向，還好，在凌晨時分，終于陷了安睡。

蕭瀟習慣早起，跟晚上幾點睡，是沒有任何關系的，唐老爺子說：“阿媯，你要學會管理好你的時間，什麼時候該干某件事，什麼時候該結束某件事，要學會自律。”

外公活著時，蕭瀟有時候會覺得，一個人每天按時起床也不好，總有想睡懶覺，貪床不起的時候，如果有這樣的想法，就應該偶爾放縱，這才是生活。

但后來外公去世了，反倒自覺起來，那時候方才覺得，被人管著，被人無時無刻批評約束著，反倒是一種幸福。

天已亮了，但這樣的時間段對于C市，對于傅家來說，還算太早了。

東方天空可見日暈，想必清晨出來，定是晴暖好。

這天早晨，空氣沉靜，蕭瀟走出傅宅沒幾步，便覺后有人跟著，警覺回頭，然后就看到了高彥和張海生。

昨夜同車一路，而記不差，自然記得他們。

蕭瀟起先沒理會，走慢，他們也慢，走快，他們也快，后來蕭瀟干脆轉看著他們，示意他們近前。

“清晨五點多，很多人都還在睡覺，兩位不困？”難道這兩人一夜不睡覺，一直在監視的一舉一？

傅寒聲安排的這兩人，高彥比較開朗，張海生沉穩。

聽了的話，張海生站了個比軍人還標準的軍姿，語氣認真：“太太不困，我們就不會困。”

蕭瀟往前走，這兩人在后面默默跟著，蕭瀟看著周圍葡萄架，語氣緩和：“這里是傅家，不會有危險。”

張海生道：“傅先生代過，讓我們寸步不離的跟著您，防止您再暈倒。”

其實，傅寒聲的原話是：“我傅寒聲的人不是暈不起，是暈倒的時候，邊不能沒有人。”

蕭瀟知道勸不他們，那就跟著吧，此時萬俱籟，蟲聲鳴鳴，漫步葡萄園，也確實太靜了一些，后有人，一路上也不會太寂寞。

蕭瀟習慣晨跑，跑步的時候，通常都是慢跑，直到上出汗了，才會放慢腳步。沉穩的腳步聲從后傳來，蕭瀟想，等傅寒聲回來了，應該找他談談。

每天起床時間太早，高彥和張海生若是每天都這樣，估計沒崩潰，這兩人倒先崩潰了。

此刻，那兩人說不定心里正在嘟囔年紀輕輕，卻已經開始有老年病了。

沿途葡萄果實累累，蕭瀟離開青石路，抄近道走進葡萄園，來這里好幾次了，也喝過溫月華親自釀制的葡萄酒，可

就是沒有吃過這里的葡萄。

晨曦有，蕭瀟在井然有序的葡萄架里穿梭，一串串葡萄墜在藤蔓上，很漂亮。

蕭瀟摘下一顆，隨便往T恤上了，就往里送，結果呢？出師不利，那葡萄看著很好吃，卻是酸的，酸得眉頭直打結。

“還不吐了？”

蕭瀟后，一道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宛如微風過耳，偏偏還帶著幾分笑意。

心一，蕭瀟回頭去，錯愕的看著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男人，可站在面前不遠的男人，不是傅寒聲，還是誰？

他，不是在澳洲嗎？說好一星期才能回來的。

晨曦下，是一張英俊的臉，眉目從容，在他后，高彥、張海生，還有同他一起回來的周毅，靜靜的站在那里，似是守護。

原本蕭瀟是要吐掉那顆葡萄的，但好幾雙眼睛直盯盯的看著，反倒讓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似平靜的轉，然后吐了那顆葡萄，其實心里卻是難堪的。昨夜，唐瑛和的對話全都被他聽見了，甚至在電話里哭得泣不聲......

蕭瀟斷斷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也怕他追問醫院里發生的事，承認，此刻面對他，是不自在的。

自在的那個人是傅寒聲，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不曾過問，甚至沒有提及蕭瀟暈倒這件事，他緩步走到蕭瀟邊，對講解：“瀟瀟剛才摘的葡萄，是快要的葡萄，所以吃起來才會酸。”

低著頭，是該松口氣的，他終究還是顧慮著的面，不追問，也不安，聰明的尋了個話題就算掀一頁過去了。

順著他的話問：“有什麼區別嗎？”

“快要的葡萄通常綠得明，避開就對了。”傅寒聲角噙著笑，雖然很淡，卻是暖意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