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下去,顧九思抬眼看向江河, 冷靜道:“舅舅, 如今已是非常時局。”
不拼了命, 哪里還有半分活路?
他們手中無兵無將, 卻要同時平衡住近乎是三國之力,哪里還能讓他們有息之機?
江河也明白顧九思的意思,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顧九思的肩膀,只是道:“便聽你的吧。”
江河雖然不掌握實權,但在東都底層卻多有建設,他們規劃了一條到時候顧九思逃跑的路線出來, 而后安排了下去。
第二日, 西在樂坊中排舞, 楊輝早早便來了, 西與他調了一番之后, 被他在暗摟在了懷里, 西似是有些張, 背對著楊輝, 低低息著道:“你會迎我府嗎?”
“只要你愿意。”楊輝笑起來,低聲在耳邊道,“我已同陛下說了。”
“你同陛下說了?!”
西高興回頭:“陛下同意了?”
“一個舞姬而已, ”楊輝見歡喜,不由得也笑起來,“陛下不會為難。”
西聽到這話, 踮起腳尖來,親了楊輝一下。楊輝有這樣小兒姿態,他笑呵呵沒有說話,西正要在說什麼,突然又皺起了眉頭,楊輝不由得道:“怎的了?”
“你說,”西抬眼看他,小心翼翼,“我昨日宮宴,見陛下似是與另外兩位將軍起了沖突,不會為難你吧?”
這話讓楊輝臉有些變了,可他維持住神態,淡道:“陛下寬厚仁德,昨日的確茲事大,怪不得陛下。陛下待我仁厚,你大可放心。”
“你這樣說,那我便放心了。”
說著,西靠近了他,掛在他上,歡喜道:“你何時來接我?”
楊輝想了想,商量著道:“明日?”
說著,他攬住西的腰,低頭在頸間深深嗅了一口,迷道:“你可真香,今夜好好收拾,明日一早,我讓人到樂坊來迎你。”
“那我等著你。”
西放低了聲音:“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好好對我。”
“那是自然。”
楊輝朗笑出聲來。
兩人依依不舍分別之后,已是黃昏,西回了樂坊廂房中,便開始梳妝。
重新畫了一個艷麗的妝容,眼角尾線高挑,看上去艷人。
等到黃昏時分,月娘便來了屋中,低聲道:“劉公公從宮里來人了,你快些。”
西應了聲,盈盈起來,朝著月娘一福,低聲道:“多謝照顧了。”
月娘回了一禮:“應當是我們謝你才是。”
說著,兩個人直起來,看了對方片刻后,俱都笑了起來。
“快走吧。”
月娘催促,西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而后進了宮中來的轎子,被小轎抬宮中,而后便站在寢宮之外,寢宮外同一樣站著的還有幾個孩子,西認出來,也是樂坊的舞姬。
這幾個舞姬生得遠不如,站在一旁瑟瑟發抖,里面傳來范玉罵人的聲音,似乎在咒罵著誰,沒了片刻,就聽見子尖起來,不一會兒,寢殿門開了,一個子的尸便被抬了出來。
西同其他子一起抬眼,目送著那子離開,而后便聽里面傳來范玉帶了幾分不耐的聲音道:“進來吧。”
西聽得這話,便提步走了進去,其他幾位舞姬戰戰兢兢跟在后,范玉轉過頭,便見西朝著他盈盈一福,恭敬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和旁邊抖著的子形鮮明對比,范玉挑了挑眉道:“你好像不怕朕。”
“陛下乃天子,”西恭敬道,“奴婢的命便是陛下的,便是為陛下赴死也甘愿,又有什麼好怕?”
“當真?”
范玉挑了眉,從旁邊抓了一把劍扔了過去:“自己抹脖子上路吧。”
聽到這話,劉善忙要開口,卻見西毫不猶豫拔了劍就朝著自己脖子上抹過去,不等劉善出聲,范玉便立刻道:“慢著!”
范玉直起來,看著西,抬手道:“你,今夜留下來。”
西放下劍,朝著范玉盈盈一拜:“謝陛下恩寵。”
“剩下的,”范玉百無聊賴道,“都拖下去喂狗。”
“陛下!”
房子頓時哭了一片,范玉轉頭看向劉善,劉善忙揮手道:“下去,都帶下去!”
劉善一面哄著其他人,自己也一面跟了出去,等他們走了之后,房間里就剩下了范玉和西,范玉看著西,頗為玩味道:“你的命都是朕的?”
“是。”
西答得果斷,范玉靠在床上,靜靜看著西,許久后,他笑了一聲:“你喜歡朕嗎?”
西沒有說話,注視著座上年帝王,他生得也算俊,領敞開,發散下來,讓他看上去有幾分不屬于他的頹靡,西溫又平靜注視著他,片刻后,跪著上前去,將手覆在了范玉側面。
“我心疼陛下。”
“心疼我?”范玉嘲諷出聲,“朕有什麼好心疼?朕問你喜不喜歡朕,你說心疼,這就是不喜歡了?”
“陛下,”西嘆息出聲,“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心疼。”
“若陛下邊有諸多喜歡陛下的人,”西凝視著他,范玉聽著的話,竟是有些愣了,他看著這個人似是有一雙看人心的眼,慢慢道,“陛下怎會問奴婢這樣的話?”
“奴婢只是一介舞姬,不比陛下天子之尊,”西低喃著靠在范玉口,聲道,“奴婢的喜歡值不得什麼,可陛下若問起來,奴婢得說句實話。”
“奴婢走到這里,便是因為喜歡。”
“陛下可記得當年您還是太子,駕馬東都?”
西的話讓范玉有些恍惚,他慢慢想起當初他隨著范軒一起東都,當時他以為,天下至此,便是他們父子的了,所有人都當臣服于他,都當打從心里尊敬他、喜他。
于是他意氣風發,張狂無忌,那天夾道都是百姓,歡呼著他們城,他們雖然沒跪,卻也讓他高興極了。
西靠著他的口,手指在他口畫著圈,聲道:“那時候,看著陛下的模樣,奴婢便覺得,喜極了。”
聽到這話,范玉一言不發,他一把將西推到床上,拉下了床簾。
第二日清晨,顧九思剛剛醒來,便得到了宮里傳來的消息——
西被冊封為貴妃。
而這也是范玉登基以來,第一個正式的妃子。
這一點出乎所有人所料,便是顧九思都有些意想不到。可對于他們來說,這一點是極為有利的,這證明范玉心里,至是喜西的。
顧九思想了想,轉頭同萊道:“周高朗到哪里了?”
“至多五日,”萊有些張道,“周高朗就要到東都了。”
“沈明呢?”
“今早的消息,”萊低了聲音,“秦城怕快要守不住了,五日,他們必須要退守到守南關。”
守南關是豫州——乃至整個大夏最險要的天險,如果退守到守南關,這一仗對于沈明來說會好很多。
但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玉茹那邊傳來消息了嗎?”顧九思急促道,“玉茹那邊若是沒把黃河的事兒解決,沈明絕不能退守到守南關。”
守南關上游就是黃河,子商之所以一直還沒黃河,就是等著沈明退守守南關。一旦沈明退守,黃河決堤,八萬人馬和城中百姓,那都沒了。
“夫人還在找。”
萊稟報道:“昨日來信說,夫人每日只睡不到兩個時辰,怕是要熬不住了。”
聽到這話,顧九思垂下眼眸,他手搭在沙盤上,好久后,才慢慢道:“你讓人同說……”
然而話沒說完,顧九思又止住了聲音,最后卻是道,“算了,不說了。”
又有什麼好說呢?
他又能怎樣呢?
所有的勸不過是安一下他自己,叮囑一句仿佛就是做了什麼,但實際上,沒有到面前去,沒能幫,甚至不能為端一杯水,空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讓自己心里好過一點,又有什麼價值?
顧九思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去,同萊道:“安排一下,等楊輝見了西以后,我同三位大人見個面吧。”
萊應了下來,而后便退下去安排。
西封為貴妃的消息很快傳開,楊輝也不例外,在府中得了這個消息。這是他的人剛從樂坊回來,他派人去接西,轎子抬過去,又空抬了回來,下人戰戰兢兢道:“樂坊的管事兒說,昨夜宮里來了人,召了一批舞姬進宮,西在里面,而后便留在了宮里。”
“胡說八道!”楊輝聽得這話便怒了,“我才求過陛下,陛下也答應我將人留給我了,樂坊的人不知曉嗎,還將人送進宮去?!”
“管事兒……管事兒……”
跪著的人戰戰兢兢,楊輝察覺其中又,皺眉道:“說!”
“管事兒同奴才說,是宮里人點名要的。”
聽到這話,楊輝頓時便愣了。他同范玉特意要了西,范玉答應了,而后酒宴范玉與另外兩位起了沖突,如今就把西召了宮中……
范玉與司馬南、韋達誠的沖突,其實更多的是警示,他看得出來,范玉是在警告他們,那西……
楊輝一時想得有些多起來,想多了之后,他旋即便惱怒起來。
他本對范玉忠心耿耿,范玉為了試探他,這樣搶他的人,他如何能不惱怒?
他正打算去宮中找范玉說道,結果才到門口,西被封為貴妃的消息便傳了過來。西要是只是被留夜,他去討要,那還好說,如今被封了貴妃,他還要討要,那便不可能了。
楊輝在門口呆了呆,旁邊侍衛小聲道:“大人,天涯何無芳草,算了吧?”
這話讓楊輝心口發悶,可他也沒什麼辦法,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去,終于還是回了府邸。
顧九思這邊一切有條不紊進行時,柳玉茹領著人已經按著地圖上標出來的點,檢查過了大部分子商修過的地方,沿路走向了最難進的一個河道,這個河道從山中穿過,掩于荒野,山就需要一日,如果可以,想將這個河道放在最后檢修,但這樣一來,時間就會增長,于是便將其他人分去查看其他地方,自己親自領了人來檢修這個河道。
日出之時,柳玉茹便領著人進了山中。
早已放棄了普通的綢長、金釵玉簪,只穿了一深布麻,腳踩著便于行路的草鞋頭發用發帶高束,頭頂上頂著一頂泛黃的箬笠,手上拿著青竹仗,同許多人一起往山中行去。
木南在前面砍草開路,行到一般,木南突然道:“這路有人走過了呀。”
聽到這話,柳玉茹抬起頭來,聽得木南的話,頗有些疲憊道:“這樣的荒山,也有人出嗎?”
木南低下來,看了看那些被扁了的樹枝,繼續道:“應當剛過去不久,怕還有錢,”說著,木南開草叢,從里面拿了一塊被草下來的布條道,“您瞧,這布料還不錯。”
聽到這話,柳玉茹覺得有些不安了,走上前來,從木南手中拿過布條在手里了,又低頭嗅了嗅,隨后猛地變了臉道:“快,去追人!”
“夫人?”
木南有些不明了,柳玉茹立刻吩咐后面人道:“趕出山求援,說子商大概是讓人來點燃引線了,讓傅大人立刻帶人過來,其他人跟著木南去追。”
“夫人,怎麼回事?”
印紅還有些茫然,柳玉茹了手中布條,沉聲道:“這是揚州的云錦!”
一聽揚州,所有人頓時張起來,木南稍稍一想,聯系著昨日沈明發來的戰報,立刻便明了了。
追妻一時爽,一直追妻一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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