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沒說話,靜靜聽著。蕭鳴或許是因為年,又或許被子商護得太好,沒有半點讓人不悅的狠邪之氣,氣質疏朗,令人難以產生惡。他手中撥浪鼓在風的吹拂下隨著檐下風鈴一起產生有節奏的聲響,他看著天空,慢慢道:“嫂子,其實只要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便有他的。都會有在意的,都會有的,都會有恨的。只是我們如何理這一份,都所區別。可為什麼有區別呢?那是因為我們打從第一眼睜眼看到這個世界,世界給予我們的就不同。”
“嫂子是個狠得下來的人,當年幽州征戰,兵糧不夠,你為幽州謀算,便到青州滄州揚州三州收糧,致使糧價哄抬,青州滄州距離幽州近,大部分流民都趕往了幽州,自此幽州兵多糧多,可揚州就不一樣了,揚州路途遙遠,走在路上就怕死了。好在揚州富庶,師兄強行從富商手中征糧救濟,才阻止了千萬百姓無辜難。那個時候,嫂子心里沒有數嗎?”
“嫂子有,”蕭鳴轉過頭,看向柳玉茹,“所以收糧的時候,您就是算著的,糧食收取之數,都在各州府承范圍之。這是你的惡,也是你的善。你惡在為了自己的立場,不惜出如此手段驚擾百姓,又善在始終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并不把人到絕境。這是你的善惡,可你的善惡怎麼來的呢?無非就是你一開始認識這個世界時候,有人對你好,有人對你不好,最后你在這好與不好之間,索出一條路來。你清醒又冷靜,有自己的底線,卻也不是全然干干凈凈。不會隨意給自己增加責任,亦不會妄造殺孽。”
“顧九思亦是如此,他為什麼一路走來,如此干凈順暢?你看他年時,父母恩,舅舅居高位,不曾知道半點疾苦。后來雖然落難,又有你和他家人相伴相隨,這世上半點骯臟他都不曾,哪怕他家道中落,可他的心是滿的。他永遠似朝照耀四方,這是因為他所在之,永遠明亮。但我可師兄不一樣,我們從出生開始,目之所及,皆為絕。我們很接這個世界的善意,又怎麼會如顧九思一樣,憐憫眾生?”
柳玉茹看著蕭鳴,一時無法言語。有一種酸在心里蔓延,看著這麼好的年,忍不住道:“如果,在你和子商小一點的時候,有人對你們很好,教會你們和這個世界相,你們是不是就不會……”
“不會活今天這個樣子。”
蕭鳴接過話,他實在太過聰慧。他說完,有些憾道:“可是,也沒有如果啊。我和師兄都已經長大了,我們很難再改變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我們也習慣了猜忌和冷漠,改不了了。不過,嫂子你別害怕,”蕭鳴笑了笑,“我們對自己人很好的。”
“那你為什麼不猜忌我呢?”柳玉茹疑開口,蕭鳴愣了片刻,隨后大笑起來,“我師兄喜歡你,他這麼好的人,你怎麼會不喜歡呢?”
說著,蕭鳴撐著下:“你不知道吧,你送師兄那把傘,他一直放在屋里。和我寫信,也提了你的名字好幾次。他不把你放心上,哪兒會說這麼多?雖然他沒和我說過同你的事兒,可我知道他這個人吧,本就悶得很。嫂子,”蕭鳴笑瞇瞇道,“你同我說說你和他的事兒吧。”
柳玉茹聽到這話,低下頭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也沒什麼好說的。”
“看來是他是用強了!”
蕭鳴高興道:“嫂子最開始是不是不愿意?”
“他……他也沒有。”
柳玉茹結結,仿佛是對這個話題窘迫極了,蕭鳴以為害,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不問了,我去問師兄去。他慣來疼我,我多纏纏他,他便會說了。”
說著,外面一個侍從匆匆走了進來,那侍從覆在蕭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蕭鳴嗤笑出聲,頗為不屑道:“腦子終于清醒些了。”
“嫂子,”蕭鳴轉過頭看,“我還有些事兒,晚飯您先吃,明個兒我再陪您吃飯。”
柳玉茹點了點頭,蕭鳴抱了抱顧錦,高興道:“小錦兒,叔父去理點事兒,回來再陪你玩,錦兒要想叔父知不知道?”
顧錦咯咯手抓他,蕭鳴高興親了親顧錦,這才告辭離開。
他將他買給顧錦的撥浪鼓放在一旁,柳玉茹看著顧錦在地上手去抓撥浪鼓,低頭不語,好久后,低下頭去,給對面桌上的杯子,斟了一杯茶。
蕭鳴走后沒多久,一個下人便給送了一份糕點上來,柳玉茹拿起糕點,看見糕點下方著的紙條,是陳尋的字跡:開局。
柳玉茹握著糕點的手微微一,許久之后,終于是一言不發。手抱起顧錦,拿了旁的撥浪鼓,站起來,往院外走了出去。
陳尋已經安排好人接應,也得走了。
姬夫人以小公子之名約了蕭鳴赴宴,說是要對今日之事表達歉意。而在開宴之前,姬夫人便在陳尋和王平章的協助下,一一接見了王家的舊人,而過去揚州貴族青年子弟,也以王家舊部的名頭混進來,面見了姬夫人。
隨后他們就部署下去,準備好了暗殺的計劃。
蕭鳴向來不太看得起姬夫人,請他赴宴,他以為是姬夫人清醒過來,知道要緩和關系,看在王小公子的面上,這份面他還是要給姬夫人,于是他便領著人去了王府。
但方才踏王府,他便覺得氣氛不對,多年暗殺爭奪培養出來的敏銳度,讓蕭鳴幾乎是頃刻間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大喝了一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