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茹,”顧九思平靜開口,“我生氣的不是這個。”
柳玉茹愣了愣,抬眼看他,顧九思放開,目落在上,平靜道:“我一路上在想,對于你而言,我算什麼,他算什麼,你舍命救我,是因為我是你夫君,若我不是你夫君,你還能舍命救我嗎?”
柳玉茹看著顧九思,顧九思覺得這些話說出來有些難堪,他扭過頭去,語調沙啞:“葉世安是不是你丈夫,你都愿意舍命救他,那我呢?他之余你,你說是兄長,是朋友,是故人,可是這個人,你給得太多,也做得太多。我知道你的字和他相似,我知道你的畫和他相仿,我知道你過往想嫁給他,我知道你過去喜歡他,我告訴自己這都是過去,但現在呢?”
顧九思說著,閉上眼睛。
他原就知道喜歡這事兒,給人甜也給人苦,可喜歡柳玉茹以來,他真是頭一次到苦了。
他不是藏事的子,低聲道:“現在,你也喜歡他吧?若不是喜歡他,你又怎麼能豁出命去救他?”
柳玉茹沒說話,看著面前青年閉著眼說這些,察覺他難過,心里有些發慌。忙道:“九思,我喜不喜歡他并不重要,我與你已經是夫妻……”
“怎麼不重要?!”顧九思猛地回頭,高喝出聲,大聲道,“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他,如何不重要?”
他這話說出來,讓柳玉茹整個人都愣了。他眼睛清明又干凈,眼里帶著年的執著固執,似乎無論如何都要求一個答案。
柳玉茹看著他,其實是知道他對的喜的,可這也是他頭一次說這樣的話,以為這些話不用說出口,可真等說出口來,也覺得,有一種無聲的喜悅,蔓延開來。然而這喜悅中又夾雜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惶恐,扭過頭去,不敢看他,顧九思上前一步,握住的手,咬牙道:“今日既然說開了,那就說清楚,你心里,他算什麼?我算什麼?你喜不喜歡他?”
柳玉茹聽他步步問,仿佛一個孩子一般,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突然平穩下來。
他若憋著氣,倒是無法,說開來,反倒不懼。靜靜看著他,平靜道:“你說的喜歡,是什麼喜歡?”
“全心全意付給這個人,一生一世只有這個人的喜歡。”顧九思認真開口,柳玉茹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若我喜歡他,你當如何呢?”
“若你喜歡,”顧九思握著的手微微抖,他聽著這話,心里刀絞一般疼,可他還是得說下去,他艱道,“若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我自當全你,我不會多做糾纏,你于我顧家有恩,我至此將你做恩人看待,這一輩子對你好,護你周全。”
“若他不喜歡你,我也守著你,等你再遇到喜歡的人,我還是會對你好,護你周全。”
柳玉茹聽到他的話,覺得心里仿佛是某個地方驟然塌陷下去,他眼神太認真,讓人覺得,這樣一輩子的誓言,仿佛也是能當真的。柳玉茹注視著他,忍不住再問:“若我喜歡你呢?”
“若你喜歡我,”顧九思勉強笑了,“我這輩子都你疼你,將你作我心頭,眼中珠,把你當我的命,陪你白頭到老,護你一世安穩。”
聽到這話,柳玉茹忍不住笑了:“那我喜不喜歡你,你都要護我一輩子,我喜不喜歡你,又有什麼區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顧九思苦笑,看著面前似乎因為這話高興極了的人,無奈道,“你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這又有什麼辦法?”
柳玉茹微微一愣。
讀過許多話本,聽過許多戲,那戲里海誓山盟,卻都沒有一句話,來得這樣人。
你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這又有什麼辦法。
柳玉茹怦然心,覺這個人清晰落在自己的眼里,他完又溫,幾乎就要將那句“喜歡”口而出,然而話到跟前,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不是沖的人,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不能因為一時,就將那些不過腦的話口而出。于是抬眼看他,他注視著,容不得半分逃避,過了許久,柳玉茹輕嘆出聲:“當真要將話說得這麼嗎?”
“當真。”
“好吧。”
柳玉茹溫和笑起來:“我喜歡你。”
顧九思沒,他知道有后話。他看坐下來,給自己倒了茶,輕抿了一口,似乎是思索了許久,才道:“可我想,我這份喜歡,并不是你要的。九思,其實我一直知道你要什麼樣的,你要那個人,全心全意毫無保留托付給你,可這是我一生都做不到的。”
“我看過我母親,也看過太多子之可悲,我可以口頭上答應你,全心全意,可我不能騙你。我只能許諾我能做到的事兒,”柳玉茹抬眼看他,神清明,“我可以一輩子陪伴你,對你好,你若喜歡我,我愿意將心給你。你若不喜歡我,我也會好好當你的大夫人,絕無背叛之日。”
顧九思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是歡喜還是悲傷。
他突然明白自己對于葉世安的不安的源,他不是不安于葉世安,而是清楚知道,自己對柳玉茹這份,其實并無基。
他對柳玉茹忐忑不安,因而患得患失。
他想笑,又覺得勉強,柳玉茹低著頭,覺得有些難,過了片刻后,沙啞道:“但是九思,我是當真喜歡你的。”
會為這個人心,因這個人歡喜,愿為他千里相赴,又生死相隨。
可是他要得太多,又真的給不了,想給,可是心這事兒,卻從不是能決定。這輩子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可是再喜歡這個人,卻也改不了自己。
只在這人面前任過,也只在這人前過安穩。
這是的獨一無二,可他要的不僅僅是獨一無二。
顧九思沒說話,好久后,他突然道:“那你對葉世安,又是什麼呢?”
“他曾經是我一個愿。”柳玉茹坦誠回答,“小時候總希人生能過得好一點,就會想該怎樣過得好一點。我從葉韻口里認識他,與他偶爾說過幾句話,我總幻想他是怎樣一個人,幻想著他會給我怎樣的生活。我曾經以為自己很喜歡他。”
柳玉茹無奈笑笑:“后來卻才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那當是怎樣的?”
柳玉茹沉默,過了片刻后,抬眼看他,平靜道:“你這樣的。”
顧九思沒有說話,他聽著這話便愣了。
柳玉茹低下頭,心里有些難,也有些害怕,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勉強笑了笑,克制著緒道:“我知道,你覺得我說這些話是戲弄你,一面又說應不了你的要求,一面又說喜歡你,我這份喜歡沒什麼誠意。你不知道,其實以前我就是忐忑的。”
“忐忑什麼?”
“就是忐忑想,”柳玉茹頓了頓,咽下了語氣中的哽咽,讓自己盡量平靜,才道,“想自己是配不上你的。我貪圖著你的,又給不了一份配得上你的,所以我總不愿深想這些,就想著咱們是夫妻,渾渾噩噩的過。可是你這人吧,”柳玉茹勉強笑起來,有些支撐不住,紅了眼,吸了吸鼻子,扭過頭去,沙啞道:“太討厭了。”
一定要把話說得清清楚楚,一定要把事兒鬧得明明白白。
讓得清楚認真知道,哦,他們這份不對等,哦,配不上。配不上怎麼辦呢,又舍不得,又怕他知道了,就這麼舍棄離開了。垂著眼眸,心里害怕又難。
不忍騙他,又知這些話說出來,便是傷了。顧九思的炙熱又坦誠,可是太過燦爛的東西往往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顧九思不說話,有些控制不住緒。其實也得久了,從揚州到這里,柳宣舉家流亡,故友家破人亡,故土不復,舊人不故,再一路追殺流離,來到這人面前,本也是最后的港灣,誰又想,港灣也有風雨的一天呢。
覺得疲憊和酸楚涌在了骨子里,可又不能言說,這一切只是在沉默里無聲積累,最后化作眼淚撲簌而下。那一刻甚至都想好了,若是顧九思因此疏遠,又當如何做。
顧九思看著單薄的子微微抖,咬著牙關落著淚,他靜默了許久,許久后,他突然吐出一口濁氣,走上前去,將這人抱在了懷里,柳玉茹聽得他的笑,沙啞道:“你笑些什麼?”
“我想明白了,不通你吵了。”
“你想明白什麼了?”柳玉茹紅著眼看他。顧九思笑了笑,抱著道,“你能為我哭,我便高興了。”
“你便是誠心想讓我不高興是不是?”
“你愿為我哭,那便是心里有我。”顧九思頭枕在肩上,溫和道,“喜歡這事兒,哪又絕對公平的?其實只要你喜歡我,別喜歡別人,那便足夠了,我是男人,沒你這麼計較,也沒你這麼矯,我多喜歡你一點,我不覺得怎樣,我反而高興得很。這樣吃虧的便是我,不是我的心肝寶貝。”
說著,他抬眼瞧,滿眼認真:“你別覺得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只要你只喜歡我一個人,沒喜歡上其他人,那我心里便放心了,咱們倆有一輩子時間,我要的,我自己會掙,若是掙不到,那也是我不夠好,我不委屈。”
“這是你對我好,”柳玉茹沙啞開口,“我心里明白的。”
“你心里明白,那就記下,你就天天記,我郎君對我有多好,記啊記的,你就不記得你爹那些糟心事兒,也不記得其他人的糟心事兒,就只記得我好了。玉茹,你不是不夠喜歡我,”顧九思嘆了口氣,“只是這人的,就像有錢沒錢,不是每個人都富有的。我有一百文,我給你九十,你有五十文,你給我五十,這并非就代表說我給得比你多了。玉茹,你給我的夠多了。”
他抱了,低喃道:“我知足。”
“我不求多的,你只答應我兩件事。”
“哪兩件?”
“這輩子,你獨獨喜歡我一個。”
“還有,”顧九思放開,注視著的眼睛,朗笑開來,他的笑容明亮又溫,似如撥云見日,讓眾生得見天。
他說:“每天都多喜歡我一點。”
獨獨喜歡我一個,每天多喜歡我一點,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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