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衾冷，孤枕難眠。

  衛擎念著他媳婦，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後半夜才睡去。

  睡著後，又在做夢，夢裡騎著馬一直朝著一個方向追著，仿佛那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眼看要追到，敲門聲突然響起，將他從睡夢中喚醒過來。

  是下人在敲門，提醒他該起來去早朝了。

  衛擎起下床，腦袋昏昏沉沉的。

  他打開門，由著下人進來，伺候他穿。

  「大人，您都瘦了。」下人替他繫著腰帶，不由道。

  可不得瘦？

  以往，他都能吃四碗大米飯，自從他媳婦離開京城後，他見不到他媳婦，食量也逐漸減，現在都吃一碗大米飯了。

  以前聽人說憂心什麼事吃不下飯，他都理解不了。

  他心裡越愁，吃得越多！

  吃多了，就沒那麼愁了！

  直到他媳婦不在這段時間，他才明白這種。

  是真的沒胃口。

  衛擎洗漱完，簡單用了個早飯，便出了門。

  被冷風一吹，衛擎終於清醒一些。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寒風已經刺骨。

  他記得媳婦兒走的時候，還是寒冷的冬日，如今已經冬去春來了，天很快就要暖和了。

  媳婦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衛擎無聲嘆一聲，便上了門外備好的馬車，往皇宮去。

  衛擎走進上朝的大殿的時候，剛好和梁傅上了。

  梁妃共有三個哥哥，大哥梁譽，國子監祭酒，二哥梁峒，任傅，三哥梁奪，乃是大將軍，手握兵權，領兵在外。

  梁譽不管事，梁家家主便是梁峒。

  梁峒的臉很不好看，帶著病態的慘白，偶爾還咳嗽幾聲。

  當初，皇帝委以趙景煊重任的時候，不朝臣見風使舵，都覺得梁家要得勢，圍在梁峒的邊。

  而如今，朝臣們都覺得六殿下沒了，梁家徹底完蛋，都恨不得離梁傅遠遠的。

  「梁大人。」這時候，一個聲音響起。

  梁峒看向來人，面詫異，烏煜，陛下的心腹，儲君之爭中從不站隊。

  梁家得勢的時候，烏煜並沒有刻意討好，如今梁家失勢，烏煜居然和自己搭話……

  「烏大人。」梁峒朝著他作揖回禮。

  「天太冷了，梁大人還要多注意才是。」衛擎道。

  「烏大人啊，我這病並非天冷，而是憂心如焚所致啊。」梁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六殿下凶多吉，梁家最大的倚仗沒了，這次還派出家中最出的兩個小輩去保護六殿下，六殿下出事，那兩個小輩護衛不利，被關押在大牢。

  他們梁家，這下是被釜底薪，再難翻了。

  除非……除非六殿下還活著。

  但是這都兩個多月了，派去的人都放棄尋找，這種可能完全不存在了。

  「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回來的。」衛擎道。

  梁峒只當他在安自己，不過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梁家淪落至此，烏大人還安自己，這分他記下了。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兩人並肩踏大殿，不人的目落在他們上，有些詫異。

  烏大人是陛下心腹，怎麼和梁峒走那麼近啊？

  難道陛下還偏向六殿下？！

  縱然陛下偏向六殿下，但是現在六殿下人都沒了，再怎麼偏向也沒用啊。

  也可能是因為烏大人的兩個孩子和六殿下是好友，所以烏大人問候幾聲吧。

  一眾朝臣，心思百轉。

  「梁大人，這臉怎麼這麼難看啊？」一個不善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正是王貴妃的兄弟、趙殊的舅舅，王敏才。

  「唉，這梁家小輩也真是的，沒這個能力，就別攬這個活啊，護衛不利，導致六殿下出事，讓陛下白髮人送黑髮人……」王敏才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怪氣道。

  梁峒當沒聽到王敏才的話。

  六殿下失蹤的事，絕非殘匪作這麼簡單，和王家不了干係！

  他心裡氣悶的很，這次被王家和三殿下狠狠擺了一道，他們梁家再難翻了。

  王敏才見昔日裡能言善辯、目中無人的梁峒，這副深打擊、無言以對的模樣，格外暢快。

  朝臣們到齊後，皇帝也來了。

  整個大殿頓時安靜了下去。

  座上的皇帝臉也很不好看，頭上添了不白髮，顯得蒼老了許多。

  顯然，趙景煊出事對他打擊很大。

  議完幾樁大事後，便有朝臣提出立儲之事。

  趙殊一派，道三殿下寬厚仁德，是太子之位的最好人選，請陛下早日定下來。

  皇帝想到上一次想立老三為太子，卻遇上祈安台倒塌之事，便覺得心有芥。

  「立儲之事再議。」

  皇帝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退朝了。

  很快，朝堂上發生的事，就傳到了趙殊的耳中。

  「趙景煊都沒了，真不知道陛下在等什麼，還不立儲。」王敏才很不滿道。

  趙殊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喝著茶：「老二是個藥罐子，老四荒唐，老五殘廢，老七出生低微，老八才八歲……」

  趙殊臉上笑意更深：「老六沒了，只剩我，他沒有別的選擇。」

  趙殊知道皇帝對他不滿在哪，祈安台一事，便是皇帝心中的一刺。

  縱然如此，他的能力，在一眾兄弟里還是很突出的，皇帝別無選擇。

  儲君之位早晚是他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他的臉上帶著自信。

  ……

  皇宮，皇帝寢殿。

  皇帝的腦袋一陣陣地脹痛，德順奉上一粒藥，皇帝吃下，才稍微好了一些。

  「老二不好，老四荒唐，老五的不行，老七懦弱，老八……老八太小了。」皇帝輕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都屬意老六做儲君了，怎麼就出事了呢？

  縱觀歷史，多是繼承人不行，敗了祖宗的百年基業啊。

  他不想選一個廢儲君，把祖宗基業全敗了。

  難道真的只有老三了嗎？

  如若老大還在，此時已經長俊朗、頗威儀的青年了吧。

  看著這一個個沒出息的兒子，他時常想起那孩子。

  老六出事後，一個頂事的都挑不出的時候，他甚至想，當年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老六怎麼就出事了呢？

  皇帝站起。

  「朕去看看梁妃。」

  ……

  梁妃臥病在床，臉難看的厲害。

  看到皇帝來，想要下床行禮，卻被皇帝攔住了，讓躺下。

  「不舒服別起來，躺著吧。」皇帝聲道。

  「謝陛下。」梁妃聲道。

  昔日裡風風火火、潑辣的梁妃，此時躺在床上，沒什麼神氣，臉慘白得厲害。

  當初，棠鯉說要去找景煊的時候，梁妃是滿懷期待的。

  景煊那麼崇拜棠鯉，梁妃也跟著信任棠鯉，堅信一定能找到景煊。

  每天都眼地等著，一天又一天，從早等到晚，滿懷希逐漸轉為絕。

  現在都兩個多月了，就算再騙自己，也不得不接，景煊可能真的不在了。

  時常做夢，夢到孩子在冰冷的水裡，向求救，淒聲喊著『好冷，母妃我冷，救救我』，梁妃出手想去拉他，但是卻怎麼也抓不住。

  梁妃時常從噩夢中驚醒，也越來越虛弱。

  現在有一勁支撐堅持下去，便是要查清兒子的死因，替他報仇！

  二哥那邊調查到一些東西，景煊的死有蹊蹺，刺殺的並非殘匪那麼簡單，極有可能是王家和趙殊下的手！

  反正什麼都沒了，不如，絕不讓趙殊和王貴妃好過！

  「陛下，我昨晚夢到景煊了，景煊好委屈，說他是被害死的，讓我給他報仇……」梁妃勉強出一個笑，「這夢太奇怪了，您說，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梁妃並沒有直接說景煊是被害死的，而是以退為進，讓皇帝自己去想。

  皇帝沒說話，沉思著。

  「陛下，這給您。」梁妃從枕頭下取出一個絡子，遞給皇帝，「臣妾不好，這絡子前前後後打了許多，也不如宮人打得緻，但是都是臣妾一片心意，陛下莫嫌棄。」

  皇帝看著那絡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梁妃都這樣了，還記掛著他，看著潑辣，其實骨子裡很溫婉，對他也是真心一片。

  皇帝心裡生了一些愧疚。

  他其實也察覺到一些是老三那邊的手，心裡更不願讓老三做儲君。

  立儲君的事就暫且拖著吧。

  皇帝在梁妃宮中待了半日的事，很快傳到了王貴妃的耳中。

  王貴妃咬牙切齒，恨把手裡的糕點得稀碎，氣死了！

  後宮的人，能倚仗的便是自己的兒子。

  梁妃的倚仗都沒了，還能勾得陛下在那待大半日，真是個狐狸！

  不過，再會勾引人又怎樣，兒子沒了，怎麼也蹦躂不到哪裡去。

  陛下的也越來越差了，這立儲之事迫在眉睫。

  等殊兒登基，做了太后，便把梁妃做人彘！

  這般想著，王貴妃的心裡才稍微舒心了一些。

  王貴妃不知道的是，當天夜裡，一輛馬車悄悄進了京城。

  而馬車裡坐著的年，便是朝堂上下都以為已經薨了的六殿下，趙景煊。

  一抹高大的影候在城門，正是衛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