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褚洗漱完回來了, 自然也就可以開飯了。

“媽的金寶乖乖, 這兩個都是你的，讀書累, 還費腦子, 你得多補補。”

一晚上的時間足夠將老母燉得皮香骨爛, 加上鄉下親戚拿來的山菇，掀開砂鍋的蓋子, 那味道就香得人直流口水。

現在是八三年, 日子比五六十年代肯定好過了不，可遠沒到餐餐都有的程度, 家裡燉老母，還是很難得的。

金盞花在吃上比較大方, 在其他人家還是吃細糧摻糧的時候, 晏家基本上都只吃純幹米飯和大白饃了，偶爾還會切一小塊豬燉白菜條, 要不就是蒸幾個蛋, 總還是有些油水的，但奢侈到餐餐有有鴨就不太可能了。

拿了一個幹淨的碗，將兩個夾到了小兒子的碗裡，然後又給他盛了兩大勺的湯, 燉了一晚上, 和山菇的華就在這湯裡，賊香又營養。

“你們一個個討債鬼，爹媽沒本事將你們往我這兒一丟, 害得老娘一把年紀還得養你們七個小白眼狼。”

在面對幾個孫子孫的時候，老太太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遠沒有在面對兒子時候的慈祥。

“禍家的饞貓小崽子，也就吃的能堵住你們的。”

夾下兩個帶翅尖的翅，大孫子和大孫一人一個，然後又給其他孫子孫一人撕了一塊，湯每人一大勺，盛到碗裡也有半碗的分量，這麼一來，砂鍋裡的就只剩下一半了。

“沒了沒了，這可是你們舅爺爺拿來給你們小叔補子的，你們現在能吃上全是沾了你們小叔的，以後要記得孝敬小叔懂不懂？”

老太太疼地分完，然後將剩下的半鍋連帶湯藏到了廚房的櫃子裡，還不忘扣上鎖，防止被野貓野狗還有家裡饞的孩子禍害。

至於自己，就夾了沒人吃的頭，連湯都舍不得盛一口，將盛湯的勺子了一遍，就心滿意足了。

“媽，我吃不了那麼多。”

家裡人都習慣了老太太這偏心眼的模樣，對那些偏心眼的話也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孩子們一個個被老太太養的沒心沒肺的，手裡端著熱乎噴香的湯，樂的眼睛都了一條，裡的口水分泌，誰還管又教訓了什麼啊。

晏褚看了看自己碗裡的兩個，夾了其中一個到花老太的碗裡。

“媽這把年紀了，還糟蹋什麼好東西。”

老太太笑的額頭的皺紋都加深了，看著小兒子的眼神都快化了一汪水。

所有人都說偏心金寶，可這孩子孝順啊，有兩個都不忘給這個媽分一個，另外兩個白眼狼倒好，有了媳婦都不怎麼著家了，還一個接一個生孩子往這兒丟，活生生想要累死。

好在現在實行計劃生育了，謝政府，謝國家，謝黨，謝偉大的領袖。

不過想想自己的寶貝金寶還沒結婚生娃娃呢，將來金寶要是只能有一個孩子，這聽上去就讓人有些難過了。

“你多吃點，養好子，就是媽最開心的事了。”

老太太將重新夾了回去。

也不怪對幾個小孫孫小孫沒有尋常人家老太太那樣喜歡疼，最大的孫子大蛋出生的時候，晏褚也才四歲，老太太一顆心都放在這個腹子上，哪裡會有過多的心神照看孫子，尤其是在孫子大蛋出生後不久，接下去幾年其他幾個孫子孫一個接一個出生後，僅有的那些祖母又被分薄了好幾份，落在旁人的眼裡，就是這個不太合格了。

“媽，我將來可是要掙大錢讓你福的，你得多吃點好的，長長久久的陪著我。”

晏褚不為所，在現在看來是好東西，可是吃慣了比這好百倍的珍饈食的他看來，還不如眼前拿幾盤純天然無公害的青菜來的人。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他這話一出口，老太太正要把夾回去的作就收回來了，眼眶泛著紅，心裡的激欣無法言說啊。

“好好好，媽吃，媽馬上吃。”

老太太心裡想，自己的金寶果然是這世界上最孝順最懂事的孩子了，不疼他還能疼誰去。

三妮看著和小叔將夾來夾去的，珍惜的喝著自己碗裡的湯，多想那只能蹦到自己的碗裡啊。

那只老母不知養了多久了，十分實在，老太太一人可舍不得吃那麼大一個，給自己留了一小半，剩下的每個孫子孫又都分到了一小塊。

“這是你們小叔從邊扣下來分你們的，以後你們要是不對你們小叔好，那就是喪良心了。”老太太就是那樣一個隨時隨地都能給自己兒子戴高帽的人。

“孝敬叔。”

最大的孫子大蛋今年九歲了，早就懂事的他知道什麼話最聽。

果不其然，老太太聽了大孫子這話就樂了，又從自己的上多撕了一條給他。

“三妮兒也孝敬叔。”

最小的三妮流著哈喇子，端著自己的飯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說道，眼神時不時就往老太太碗裡瞟。

香噴噴的，好多好吃的啊。

“人小肚子倒不小。”

這一次老太太可沒多給三妮吃，就三歲的人，剛剛那半碗湯和兩塊就夠這小板吃的了，油水補得太足可不是一件好事。

三妮沒有得到夢想中的，委屈得了一口碗裡的白米飯，是今年剛磨的新米，又香又甜，看著小叔碗裡的，就著自己碗裡的飯，依舊得很。

吃完飯，老太太和七歲的大妮二妮一起收拾碗筷，大蛋他們幾兄弟吃完飯就往外跑去了，男孩子們都這樣，也沒人會攔著他們。

三妮吃的飽飽的，拿著自己的小馬紮坐在院子裡，曬著暖烘烘的太，咂著回憶著剛剛湯的鮮，已經開始盼起晚上來了。

“舅爺爺。”

小姑娘雖然年紀小，可是已經很能認人了，尤其是這個時常拎著好吃的東西來家裡的舅爺爺，每次對方來，就意味著家裡的飯桌上又能添幾個菜，對方拎來的麥糖果糕餅什麼的雖然多數都是進了小叔的肚子，可是總還是會給他們嘗嘗味道的。

在小姑娘心裡，這個舅爺爺就是頂頂好的人，這不，看到人來了眼睛就亮了，跑著過去抱住了舅爺爺的。

“三妮兒。”

金盞德看著這個悉又陌生的小姑娘，心裡疼的淌，都是那個禍害，不然好好的一家子，怎麼會變那樣，好在老天爺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重新來過了。

他蹲下，將三歲的甥孫抱在懷裡，面上頗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

“舅爺爺你怎麼哭了。”

三妮兒手幫舅爺爺眼淚，然後左顧右盼地，想看到舅爺爺帶來的好吃的在哪裡，可是什麼都沒找到，這讓還不懂的藏表的小姑娘有些失。

“德子，你怎麼過來了。”

金盞花端著盆出來，正要把洗完碗的水拿去地裡澆呢，就看到弟弟抱著小孫站在門口也不進來。

金盞德比金盞花小了十二歲，從小又當爹又當媽將他帶大，論，或許比對打晏大寶和晏二寶這兩個兒子還深一些。

“大姐。”

金盞德放下懷裡的甥孫，上前幾步，將這個比記憶裡年輕，遠沒有上輩子最後那半憔悴衰老的的姐姐狠狠抱在了懷裡，三十多快四十的男人了，還哭的像個孩子。

“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當咱們老金家沒人了，告訴大姐，大姐找他去。”

看弟弟哭的那麼傷心，金盞花就跟一個被激怒的母似的，出了當初還沒嫁到晏家，威震八方的潑辣姑娘的本來。

看著這樣鮮活的大姐，金盞德有些恍如隔世。

上輩子，因為生意的緣故，後來他舉家搬去了深城，他也曾想帶著大姐走，只是晏褚還在京市，大姐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就拒絕了他這個提議。

金盞德無奈，只能每個月按時給大姐打錢，每年也總要來看大姐幾趟，但是隨著他生意越來越大，事越來越多，漸漸的，姐弟倆見面的機會從一年兩三趟，到後來兩三年都不一定有一趟。這也導致了之後晏家發生了什麼事，金盞德都無從知曉。

他恨自己太混帳，生意重要，可這個對他有再造之恩的大姐更重要啊，想起上輩子自己接到電話，說大姐快不行了之後，匆匆趕到京市，卻來不及見到大姐最後一面，只能看著睜大著眼，瘦骨嶙峋的躺在病床上，死不瞑目啊。

金盞德不知道大姐是因為那個小畜生，還是因為自己這個臨終前都不能趕得急見一面的弟弟，他想前者的可能更大一點，那時候晏褚欠了一屁大債，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哪怕是最疼他的媽死了，也不敢來醫院瞧上一眼。

金盞花與其說是壽數到了，倒不如說是被那個小畜生做的一堆糊塗事活生生給氣死的。

他強忍著怒火，這一世他絕對不會允許上輩子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