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誠這一周都在忙工作,作息及其不規律,有的時候周以早上起來他還沒睡。
他不出空過來,周六又有工作,周以還是決定周四那天自己坐高鐵去溪城,好歹還能一起待個兩天。
對這座城市已經不再陌生,坐上出租車便給李至誠發消息:我上車了!
對方過了幾分鐘才回:在家等我,了先找東西吃。
小區保安已經眼,看見周以還笑著打招呼道:“來啦?”
周以用力點頭:“來了!”
上次李至誠帶走過兩遍,周以終于清去十七棟的路。
走到樓下,覺到口袋里傳來震,周以出手機,發現是李至誠的電話。
“喂,怎麼了?”
他的聲音帶著急促的氣:“你到哪了?”
周以回答:“在上樓了。”
“先別上去!”李至誠急切地制止,“先去姜迎家。”
周以停下腳步:“啊?”
李至誠深吸一口氣,向解釋:“我媽剛剛打電話說要過去送東西,你先別上去。”
——“周以是嗎?”
李至誠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聽到聲音,周以仰起腦袋,對上一雙和藹親切、笑意溫的眼睛。
二樓過道里,李至誠的公寓門口,一位和他眉眼極相像的婦人站著,向周以招了招手:“快上來呀。”
掛電話之前,周以聽到李至誠說:“我馬上回去。”
已經躲不掉了,周以四肢僵地走上去,喊:“阿姨。”
沈沐心看見,卻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往邊退了一步讓出位置:“剛好我走到這里才發現沒帶鑰匙,開門吧。”
周以著頭皮掏出鑰匙開門。
進屋后,加快作換好鞋,從柜子里拿出一雙新的拖鞋放到沈沐心腳邊,又忙不迭要去接手里的袋子。
沈沐心留意到鞋頭上的紅豬,揶揄道:“怪不得不讓我穿呢,原來是專屬的。”
周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東西放到茶幾上:“阿姨你先坐吧,李至誠說他馬上回來了。”
沈沐心問:“剛從申城過來?”
周以點點頭,驚訝對方對的了解。
沈沐心又問:“要在這和他過周末?”
周以回:“對。”
聽到沈沐心哼了一聲,周以心臟都了一下。
“以后讓他去找你,別老讓你跑來跑去呀。”
周以趕說:“我比較閑嘛,沒事的。”
沈沐心把帶來的袋子提到餐桌上,周以也跟著過去。
撓撓臉,有些猶豫地開口問:“所以阿姨,你已經知道我們倆......”
沈沐心朝笑起來,上帶著典型的江南風韻,五和氣質都和溫婉:“他以為他能瞞得了我?一眼就看出來談上了。他不告訴我你的事,我就找人問了問,在申城怎麼樣啊?”
周以幫把東西放進冰箱,好幾盒新鮮水果,還有兩罐醬牛:“好的,比想象中好適應。”
沈沐心轉過看著,說:“沒想到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周以,阿姨一直都想和你說聲謝謝。”
周以驚慌道:“謝我什麼,不用不用。”
不知是回憶起什麼,沈沐心有些容,聲音也輕微抖:“是真的要謝謝,李至誠畢業的時候,謝謝有你陪著他。說起來,其實那個時候我們就應該可以見面的,但是我生了病,他爸爸為了照顧我也沒去,兒子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我們倆都沒能在。”
周以喃喃道:“生病......”
沈沐心垂下視線:“他沒告訴你吧?我想也是。還嚴重的,那陣子我整個人都絕了,稀里糊涂說了好多瞎話,他們爺倆估計沒被我折磨。”
周以大腦空白,已經無法分解信息,只是呆愣地聽沈沐心繼續說下去。
“其實阿姨還欠你一句對不起,我是在他大三的時候查出病來的,他本來已經決定保本校的研了,說是在那有喜歡的小姑娘,想跟在一塊,但后來還是選擇回來。他原本也是打算留在北京發展,他不說,但我知道是擔心我的,他不敢走遠。你們倆的事我知道一點,我有的時候就會想,要是他留在北京了,你們倆會不會......”
腔堵住,周以無法順暢地呼吸,沈沐心搭上手腕的一刻立馬如同條件反一般牽住:“阿姨,別這麼說。”
沈沐心拍拍:“其實,我可以猜到他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你回來了,怕我又催你們趕結婚吧,但阿姨已經想開了。”
那是一個周以很悉的笑容,李至誠和他媽媽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頰上都會出現一小道細痕。
曾經用指腹輕輕劃過,然后告訴李至誠:“你上輩子一定過得很快樂。”
終于知道李至誠格里不為人知的溫細膩來自于誰。
——“人生嗎,總有憾的,我已經很幸運了。”
沈沐心的手并不纖細貴,相反在虎口和指腹有層薄繭,牽著周以,掌心溫暖:“阿姨看到你回來,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周以抿著,眼前模糊,笨拙不知如何表述,只是一味點頭。
紅著臉,有些傻氣卻格外認真地向沈沐心保證:“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讓他這輩子過得更快樂。”
李至誠回來的并沒有想象中快,應該是實在不開。
沈沐心和周以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聊到天黑。
沈沐心告訴,李至誠大概是全世界過得最慘的小爺,小時候他曾經問過自己很多遍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他爺爺就是這麼教育他爸的,富人家的小孩就要窮養,尤其是兒子。他從小到大的零花錢都必須自己掙來,他爸總能找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活讓他干,買煙啦遛狗啦搬花啦,我看就是他自己懶所以使喚傻兒子呢。他研究生讀完想在申城買房,他爸其實都準備好錢給他了,非要拿走他手里設計的一個程序作為換條件,他給的哪有他后來靠兒子賺得多喲!”
吐槽起老公來,人總是滔滔不絕,周以時不時地跟著發出笑聲。
一邊覺得年拼命為自己掙零花錢的李至誠可,一邊又生出難言的酸楚和愧疚。
原來他并不是生來就富裕自由的,他甚至需要付出更多心和汗水,去換取那些在人們以為對于他來說理所應當的東西。
雖然存在自的分,但李至誠說的并不錯,他不是rich princeling,他確實可以算個獨立自強的優秀青年。
聽到周以肚子發出咕嚕聲,沈沐心起走進廚房給做晚飯。
一碗蓋著煎蛋的面端上桌,們聽到樓下有車上鎖的聲音,抬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回來了。”
樓道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到兩分鐘,李至誠匆匆開門,一進屋就喊:“周以!”
“別喊了。”沈沐心的聲音幽幽飄起,“已經被我用五百萬打發走了,現在應該哭著到機場了。”
李至誠叉著腰站在客廳氣,轉看見苦主角正坐在椅子上,晃著悠哉地嗦面。
他松了一口氣,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搶走周以的筷子和碗:“給我吃口,我死了。”
沈沐心用筷頭打在他手背上,呵斥道:“別搶周以的,你要咬這麼一大口蛋干嘛呀!”
李至誠口齒不清地為自己辯解:“不吃蛋的!”
周以一邊著李至誠被打紅的手背,一邊對沈沐心說:“沒事的阿姨,反正我也吃不掉。”
沈沐心嘆了一聲氣,叮囑周以:“別對他太好。”
周以只是笑,沒答應。
沈沐心看他回來了,又代了幾句,不多打擾小兩口相聚,家里老李又在催。
“那我走了啊,你忙完找個機會帶周以來家里吃飯,周末沒事多帶去山莊玩玩。”
李至誠應:“知道了,陳叔到樓下了沒?”
沈沐心踮腳越過他,和周以說:“阿姨走了哦,冰箱里的藍莓你記得洗了吃。”
周以乖巧道:“好。”
李至誠把人送到樓下,看著上了車才回去。
一進門,他徑直走向周以,捧著的臉,關切地問:“我媽都和你說什麼了?”
周以圈住他的腰,像沓沓一樣在他掌心蹭了蹭:“沒什麼呀。”
李至誠不信:“是不是......”
“沒有。”周以知道他要說什麼,“阿姨沒有催我什麼,也沒有要求我什麼,更加沒有給我力。就是和我說謝謝我,還告訴我我回來了很開心。”
李至誠把周以擁進懷里,嗓音沙啞道:“看來真的很喜歡你。”
周以輕輕拍著他的背:“你媽媽真的很溫,我也喜歡。”
好長一會兒,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這麼安靜相擁,彼此對某些事都心照不宣。
察覺到他有話要說,周以吸了下鼻子,率先開口:“對不起。”
李至誠的手臂收了些:“突然說對不起干什麼?”
“我那個時候不該無理取鬧。”
李至誠著的頭發:“不提了,過去多久了都。”
剛剛在沈沐心面前,周以一直都憋著緒,這會兒才終于能發泄出來。
“其實你應該告訴我的,我那個時候神經太脆弱太敏了,被什麼刺到一下都會反應過激,我覺得好對不起你。”眼眶酸脹地厲害,用手背抹了一下,卻像摁下開關,淚珠串下落。
李至誠把抱到上,拖著坐在沙發上,他開臉上的頭發,替了眼淚:“你那個時候太辛苦了,我也很后悔,不該多說那一句的。”
周以哭得更厲害。
因為放棄出國流的機會,輔導員找到,和聊了聊原因,也對的家庭狀況有了大概了解。
周以在本科四年參加過許多比賽,幾乎所有老師都認為應該走得更高更遠,如果被世俗條件限制了發展,真的太可惜了。
也是后來才知道,輔導員給父母打過電話。
當媽媽告訴,想出國讀研就去吧的時候,周以是真的一瞬熱淚盈眶,欣喜若狂。
但很快一盆冷水便從頭澆下。
周建軍的冷嘲熱諷,那些古板而迂腐的理論,那些孩子不該做什麼、該做什麼的陳詞濫調,一句一句都往周以心上扎刺。
只記得最后通紅著臉,卻手腳冰涼。
周以很想質問他:“你眼睛不眨給周然拿五萬,卻舍不得給你親兒出學費嗎?”
也很想痛快地說一句:“我不去了,我不你這個氣。”
但說不出。
只能咬著牙,將手背的皮摳破,卑微地道謝。
那一刻開始周以不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兒了,好像欠了他們一筆沉重的債,重到背負在上,連氣都困難。
之后給自己套了層玻璃罩,把所有緒的開關都切斷,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麻木,讓自己不要再猶豫再搖。
那段時間和李至誠聯系得并不頻繁,至多一天一通電話,對自己的生活毫無分,只是冷淡地聽他訴說近況,然后自己笑著給他回應。
在李至誠問出“你有沒有想過不去英國?留在國讀研也好的”之后,周以像是一只灌滿酸水的氫氣球,被鋒利的針破,徹底炸失控。
不太記得自己那天歇斯底里地說了些什麼,應該很可怕,否則李至誠不會第二天早上就趕了過來。
周以只記得在宿舍樓下見到他的那一刻就淚如泉涌,哭了很久很久,和他不斷重復好累,快要撐不下去了。
那時李至誠溫又疲憊地抱著,親吻淚水模糊的臉,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說:“還有我呢。”
明明那個時候,他同樣過得不太好。
可是今天才知道。
周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抱著李至誠,在他耳邊哽咽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李至誠親了親的手背:“回來就好。”
周以去找他的,給他一個而干裂的吻,用含著淚的眼睛,說出有些不知死活的請求:“我想你今天對我兇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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