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還沒到上班時間,葉氏總部只有早上例行打掃的保潔在樓層間走。
葉盛凜第一個來到公司。
他本想進電梯,直接按上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但是人都走到了電梯門口,葉盛凜突然又后悔了,趁著沒什麼人轉到一邊爬起了樓梯。
人到中年,思維能力到底比不過年輕人,很多時候腦子都不夠清醒。他想借著爬樓梯的過程,讓流過大腦的活躍一點。
昨天在書房里聽到自己夫人的籌碼和條件后,葉盛凜有些生氣。
因為葉夫人對他說:
“我知道知秋這個份注定要背負某些責任,我不求你完全推掉和段家的聯姻,只想讓你盡量把時間往后推一推再徹底敲定這件事。”
和那些厚的籌碼相比,葉夫人的請求算得上卑微。
正因為如此,葉盛凜才越發的生氣。
他想,葉知秋也是他的親閨,需要做母親的拿出這些金錢、權勢上的籌碼來和他換,為他兒求得一星半點的幸福嗎?
難道在們眼里,他就一丁點都沒為了孩子著想?
著良心說話,正是因為為了葉知秋著想,葉盛凜才想要把聯姻的事早點定下來。年輕人接能力強,也容易培養,總好過像他自己那樣。自以為頭鐵,跌跌撞撞的想要拋開一切,最終撞得頭破流,三觀重塑,還是要回來走既定的老路。
當然,他沒有發火,因為這不符合葉盛凜一直以來的教養。
拒絕了葉夫人,又強忍著氣,心平氣和的敘述了自己的想法后,葉盛凜看到坐在對面的妻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對他說:“當初聯姻時,葉家推出五個人讓我選,你知道我為什麼最終選擇你嗎?”
葉盛凜被問得一愣,火氣散盡,七分疑浮了上來。這也是讓當時的他非常疑的問題。
那個時候他雖然是定好的繼承人,但畢竟鬧了那麼大的事。葉家部一團,有些和別的家族聯系在一起的旁支趁機站了起來,推出幾個優秀的年輕人。
葉盛凜本沒抱希,因為他并不是那個時期程家長輩眼中的最好人選,結過一次婚,在外面還留了一個兒子。
最終誰都沒料到,素未謀面的程家大小姐還真選了他。
曾經的程小姐,現在的葉夫人看著他,淡淡道:“你是犯過錯的人,然后自己回頭。很多人都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即使現實已經砸到了眼前。當時我就在想,一個愿意回頭,知錯能改的人,一定是個好的托付。”
“那個時候擺在我面前的五個人里,其他四個都絞盡腦的想著怎麼讓自己被選中,然后順理章的為葉家的繼承人。但是我知道你不一樣,你當時的表告訴我,就算聯姻失敗,就算失去繼承人的位置,你也會靠自己的努力,把葉家拉回正軌。”
時隔那麼多年,再次聽到別人眼中的自己,葉盛凜很慨。
當時的很多事他都已經忘記了,但他知道葉夫人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那個時候的他放棄了很多,雖然回到了葉家,但依舊沒把聯姻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想的是,既然他回來了,那麼不管怎樣都會把葉家扶起來。
即使艱難坎坷,但現在他做到了。
雖然過程中接了一些程家的助力,可更大程度上還是他自己努力的果。否則現在的葉家不可能發展到可以和紀家比肩的地步,連程家都過了一頭。
其實,還有一點葉夫人并沒有告訴葉盛凜。
在他第一次婚姻之前,在一個宴會上見過葉盛凜。當時的葉盛凜還是世家里出了名的刺頭,后來干脆跑出去自由并結婚。
這樣的男人,對接世家古板教育長大的孩子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可惜,婚后留給的,只是一個矯枉過正版的葉盛凜。
一連爬了十層樓,下面逐漸傳來員工上班打卡的聲音。
葉盛凜算不上好,很快就累得氣吁吁。公司頂頭BOSS累狗的樣子要是被看到了,實在不太雅觀,于是葉盛凜最終沒能爬到自己的辦公室,中途轉進了電梯。
來到辦公室,收拾了一會兒文件,然后葉盛凜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聯系人,剛好是他那個姓段的老朋友。
這通電話的來意很明顯,還是為了兩家的聯姻。三個家族合作,葉家和程家早有聯姻,段家站在中間兩不著邊,自然有點心急。
葉盛凜心里已經有了決斷,接通電話后就沒再你來我往的打太極,而是直接道:“老段,上次你給我說的那個事兒……”
那邊似乎聽出他語氣不對,連忙打斷他,又轉著圈扯了些合作上的事,想要再加重點籌碼。
爬了一通樓梯,葉盛凜這會兒卻出奇的平靜下來,他靠在椅子上,搖頭笑笑:“我不是在和你討價還價。”
辦公室外面,本該在提前招生考場的葉知秋匆匆從走廊跑過。進自己辦公室翻找一通后,又匆匆跑出來。
今天是面試,拿錯了一份文件,原本需要的文件落在了公司,幸虧地方離的不遠。
葉知秋找到文件,立刻就要下樓。中途路過葉盛凜的辦公室,卻聽到了里面傳出來的“聯姻”兩個字,心里一,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靠在門邊的墻壁上,葉知秋聽到辦公室里的葉盛凜笑了兩聲,似乎是在打電話。
“合作一切正常,你說的那些都沒必要。畢竟如果有用的話,我們這些家族也淪落不到現在這種需要聯合的地步。”
然后葉盛凜的聲音停了下來,聽那邊講了一會兒,著著他又搖搖頭,嘆了口氣:“老段,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咱們都老了,現在的小孩子比我們有想法的多。”
說著他不知想到什麼,又自嘲的笑了兩聲:“就我家的那個小子,前兩天還給我上了堂課呢。”
“我們這代人早晚都要退出,現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幫下面的小的兜兜爛攤子。”
門外的葉知秋模模糊糊聽了幾句,料想聯姻的計劃不會有什麼變化,拿著文件低頭便要離開。
突然他又聽到房間的葉盛凜爽朗的笑了起來,對著電話說道:“其他的不說,就我家的那個閨,送到你家去,我都怕你飛過來罵我。”
葉盛凜的聲音帶上了點懷念,講起了一件小事。
“這丫頭脾氣從小就倔,小時候生日許愿要去游樂園。我當時答應了,結果時候忙起來就忘得一干二凈,誰料這孩子氣得整整兩個星期都沒理我。”
門外的葉知秋聽得一愣,這是五歲生日時的事。連自己都記憶模糊了,沒想到常年在外不著家的葉盛凜竟然還記得那麼清楚。
“害,現在越大越來勁,臉板起來,有時候我看到都害怕。”電話那端似乎恭維了幾句,葉盛凜又笑了笑,道,“所以,就不禍害你們家了。”
葉盛凜看向窗外,再難的事一旦開了頭,便也沒那麼難。他現在的心不止平靜,甚至帶了點久違的輕松。
他想,關于家族,他能做到的事,他的兒說不定能做得更好。
最不濟,不還有他撐著呢嗎?
他夫人說的沒錯,他是個知錯能改的人。也許他并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爸爸,但他可以學著去做。
門外,葉知秋靠在墻上。仰頭睜大眼睛想緩過這陣酸,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手按住了眼睛。
《無聲》劇組,剛好是要開飯的時間,一位穿著打扮很優雅的中年人來到了片場。
開飯的時候工作人員都有些松懈,以往這個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有演員的溜進來。但很不巧的是一個場務發現了這位人,攔下問:“這位夫人,請問您找誰,我們這里不能隨便進的。”
葉夫人笑了下,抬了抬手里的保溫桶,道:“我來給家里的孩子送飯。”
那位場務還想再問點什麼,轉頭看見導演齊宏端了個盒飯路過,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不用攔,我知道,是找你葉哥的。”
說著齊宏還對葉夫人指了指:“他在二樓呢,這會兒正在化妝間卸妝。”葉夫人之前來過一次,所以齊宏認識。
葉夫人道了聲謝,拎著保溫壺往里走。
在后,剛剛攔下的那位場務,正拉著齊宏小聲嘆:“臥槽,這是葉哥的媽媽?那怪不得葉哥長得那麼好看,家族基因那麼好。”
齊宏這倒沒反駁,不僅如此,他還知道葉祈遠有個妹妹長得也好看。
就是那位姑娘思維跟正常人不太一樣,第一次來探班的時候,生生拉著齊宏絮叨了半個多小時。原因是這姑娘總覺得那個能笑著把人氣瘋的哥,是朵弱的小白花,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欺負的那種,所以生生拉著齊宏拜托他在劇組多照顧照顧葉祈遠。
齊宏心想,這可用不著他照顧,不有某位姓紀的上趕著來照顧嗎?
想到這齊宏就心梗,《銀河帝國》殺青之后,紀堯就徹底得了閑。你有空就有空吧,多待在星耀搞搞工作,為祖國的經濟建設添磚添瓦不好嗎?為啥沒事兒非得跑到他劇組里瞎轉悠?
原本只跟葉祈遠共事還沒什麼,現在一看到紀堯和葉祈遠黏在一起,齊宏就克制不住的覺得臉疼,很難不讓人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對此最明顯的影響就是,《無聲》劇組最近下班時間越來越早,總算沒再熬到凌晨。
這邊剛想到紀堯,齊宏往外面一瞥,臉就僵了。
某位不歡迎的影帝再次踩著一日三餐的點過來。
樓上化妝間里,葉祈遠坐在拼好的矮桌前,有些驚訝的看著葉夫人:“您怎麼過來了?吃午飯了嗎?沒吃的話那我們一起去外面……”
他話剛說完,才看到葉夫人手里竟然拎著個保溫桶。
原本在外面還沒什麼,現在見到了葉祈遠,即使在家里已經做好了各種心里建設,葉夫人這會兒還是突然覺得手里的保溫桶有點拿不出手。
見葉祈遠面前的桌上已經擺著一盒盒飯,頓時又把保溫桶往后拎了拎,說:“要不你還是吃劇組的飯吧……”
葉祈遠笑了:“別啊,不是給我送來了嗎?”
說著他又了一聲助理,讓他別下樓拿盒飯了,自己這份還沒拆的給他。
眼看葉祈遠都把盒飯送了人,葉夫人這才有些猶豫的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打開。
葉祈遠原以為葉夫人是讓家里的廚師做了點東西送過來。葉盛凜回來之前,他經常在葉家吃飯,對葉家那位把每頓飯都當國宴做的廚師印象非常深刻。
老實說現在他讓葉夫人打開保溫桶,還有點怕引來劇組的人圍觀。
萬一再雕個凰啥的……
但葉夫人把保溫桶一層層擺開,葉祈遠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桌上的兩份菜非常樸素,一份是燉山藥,一份是炸蝦球,還有一小碗白米飯。說是樸素也有些不太恰當,因為這兩份菜品的賣相并不好。
山藥燉的太爛,旁邊不知名的青菜也悶了黃綠。那份炸蝦球則炸得有點過,有的還碎開了,出里面的蝦。
米飯到沒有夾生,可是明顯水放多了,蒸得有點黏。
這樣一頓飯擺在桌上,倒是把旁邊助理手中的盒飯,都襯得有些香味俱全了。
明明在家里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會兒葉夫人還是覺得自己這事兒辦的不太好。怎麼能這樣就急匆匆的送過來呢?最起碼要等做得再好看一點……
葉祈遠看著面前的飯菜有點怔神,因為這種賣相一眼就能看出,這頓飯是葉夫人親手做的。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這都是葉祈遠第一次見到家里長輩親手做的家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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