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覺得這幾日面對瘋狂反撲的銀鷹的時候,也沒有這麼茫然無解過。
他無解的看著面前這兩個人。
分明是剛剛被他訓了, 這姐弟倆卻完全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一個拉著他看,一個圍著他轉, 里都不停嘰嘰喳喳的問來問去。
他看著好像還都有點熱淚盈眶的意思?
姜云庭那樣子是在努力忍著眼淚嗎?
這兩只傻鳥又干了什麼?
聽著聽著,他總算明白了。
沈放有點無言以對:“你們是覺得我要死了,出來救我的?”
姜云庭點點頭。
姜涼蟬點點頭。
沈放:……
行吧。
笨是笨了點, 畢竟是兩顆小小初心,可以忍。
沈放瞇了瞇眼,看到不遠,沈西正在焦急的看著他, 沖他打手勢。
與此同時, 姜府墻道士們的聲音也隔著墻穿過來,他聽到有人說什麼“這府里果然有異”。
沈放幾不可查的沖著沈西搖搖頭,示意沈西自己去理, 而后不再理會沈西焦急的模樣,轉向了姐弟倆。
他的視線轉到姜涼蟬臉上,仔仔細細的看著的每一寸表。
沒有任何異樣,還跟他無辜的對視。
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境。
枉費他在聽到沈西匯報時順口說的那一句“姜府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請了很多道士來,說府里有妖邪, 要驅邪”的時候,放下了馬上就要收網了的布置,不顧沈西的拼命阻攔, 趕回來救。
沈放看了看自己的手。
分明爬墻上屋這種小事,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本不值得任何擔憂。
但是他匆忙的回到姜府,還沒進府,就看見在慌而笨拙的爬墻。
他第一反應,就是因為那些道士們的到來,被匆忙的逃命,所以那麼狼狽,那麼驚慌,那麼危險。
而他來的這一刻,險些就要掉下墻去。
那個時刻,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陌生的慌。
和因為看見驚慌逃命,生出來的陌生的心疼和惱怒。
沈放一低頭就看見,自己手心里還印著一個指甲印。
是他在姜涼蟬差點掉下去的時候,下意識的攥了拳頭時留下的。
他重新收攏了拳頭,收起眼中神,聲音帶著不容錯認的冷意:“是誰請來的道士?”
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恐怕是姜平軒吧?
那個老狐貍,也發現了姜涼蟬的不對?
就算發現了不對,畢竟還是他親生兒的,他也下得了手?
他的話一問出來,卻是姜云庭一臉邀功的搶答:“是我找來的!”
沈放愣了愣。
他真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個答案,當下沉下聲音問:“為什麼?”
姜云庭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為了我姐啊。”
沈放瞇了瞇眼,跟他對視:“你是針對你姐,請來的道士?”
姜云庭懷疑自己從沈放眼睛里,看到了一寒芒。
怎麼回事?
他肯定看錯了吧?
沈放怎麼可能對這麼機智的想到解救姐姐的辦法,和勇敢的出去救他的自己,出這種表呢?
搞不好現在沈哥是用冷淡來掩飾自己的。
哎,其實沈哥也不用。
還是他們姜家對不起他在先的。
姜云庭這麼一想,就不好意思邀功了,老老實實道:“我覺得我爹有問題,所以請來了道士,順便給我姐解決婚約。”
他一五一十的,把他的計劃都吐了個干干凈凈。
沈放慢慢的松開了手心。
還好,他剛才幾乎以為,連姜云庭都要這樣對待姜涼蟬。
以為姜家骨子里真的涼薄至此。
現在看來,姜云庭好像還什麼都沒有察覺。
他一言難盡的看了一眼姜云庭。
確實是他的智商做出來的事。
自己大概是關心則了。
姜云庭又問:“沈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爹是不是派你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了?”
沈放已經從剛才他們兩個來救他,猜到他們倆應該是知道點什麼了。
估計姜平軒是不可能主告訴他倆的,他們大概是聽到了。
沈放不想多解釋這個問題,簡單道:“這是我跟他的事,你們不用管。”
姜云庭急了:“那怎麼行,你說說怎麼回事,我們好幫你啊。再說,你現在要去哪里?你是不是不想回姜府了?”
沈放無言以對。
他本來已經把布局都快要布好了。
他沒有傷,但是佯裝傷詐姜平軒派來的人,順便布置了一個陷阱,等著銀鷹上鉤。
他只要再潛伏個兩天,就能徹底把這件事解決了,收服銀鷹,順便重挫姜平軒。
卻因為姜云庭這個餿主意,都功虧一簣了。
幫是不用他幫了,這輩子都不用他幫了。
……算了,也許還有件事得需要他。
墻那邊,道士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能清晰地聽到他們喊:“果然有妖孽,諸位道友,小心為上。”
姜涼蟬覺得,從早上就開始的那莫名其妙的心口不舒服好像又加重了一點。
蹙起眉頭,捂住心口。
也沒想到,沈放怎麼就眼睛那麼尖,不過是剛剛蹙眉,就被他發現了。
沈放立刻轉向,沉聲問:“你怎麼樣?”
不知怎的,覺他這麼問覺怪怪的。
忽然想到了一種似乎十分詭異,但是想想也有點合理的猜測。
而且,沈放好像早就想到了,所以他剛才的問話那麼奇怪。
……我,那就太可怕了!
姜云庭也已經發現了的異常,也張的問:“姐姐,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臉好像有點難看。”
他一手拉著姜涼蟬,又想起來得先安置沈放:“沈哥,你先稍微等一等。不不,這樣,你先去何家,拿著我的手信,他們家應該安全,我爹不進手去。我把我姐帶回去看看大夫,等沒事了,我立刻就去找你。”
姜云庭還沒拉到姜涼蟬,另外一只手已經先他一步,按住了姜涼蟬的肩膀。
沈放躬,看進的眼睛里去:“你堅持一下,我帶你走。”
姜涼蟬抖了一下。
好像沒錯。
沈放好像真的就是那個意思。
這廂還在驚悚,沈放那邊已經快速的安排好了。
沈放直接吩咐姜云庭:“你先進府里,我帶你姐去個地方,不用擔心。你爹如果問起來,就說去找梨溶了。”
姜云庭怎麼可能讓他把人帶走?
畢竟自己的姐姐,被一個男人帶走,像什麼話。
哪怕這個男人是沈放。
然而他一開口,就被姜涼蟬打斷了。
姜涼蟬:“聽他的安排吧,你先回去。”
本來還不覺得怎麼樣,但是剛才那些道士不知道做了什麼,現在覺得有點頭暈了。
看來還是要盡早離那群道士遠一點。
就是沒想到,發現這一節的,竟然還不是,還是沈放。
姜涼蟬被沈放帶到一個沒有人的院落里。
估計是不知道誰家荒廢的宅子。
遠離了那幫道士的法,姜涼蟬那頭暈悶的覺總算消散了。
沈放一直在盯著,看到臉恢復了一點,松了一口氣,才問:“你沒事了?”
姜涼蟬心里盤算著,這事要怎麼說?
是不是還是裝一裝傻比較好?
可惜,沒等裝傻,沈放就接著問:“你到底是誰?”
晴天霹靂。
姜涼蟬嚇得張合幾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放是怎麼發現的?
沈放看著一瞬間僵的面,嘆口氣道:“我早就在猜測,你不是原來的姜涼蟬了。”
一個人在一生中,慢慢會有一些變化,這是正常的。
但是在什麼況下,一個人會在毫無挫折毫無變故毫無傷害的況下,突兀的變另外一個人?
似乎一如既往的蠻橫,一如既往的刁鉆,甚至連姜云庭和自己的父親,都可能沒看出來。
但是他卻一開始,就已經注意到了。
一夜之間,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了。
的蠻橫,是努力扮演出來的;的刁鉆,也是刻意為之。
幫別人的時候,是真的想幫別人。
更何況,原本從來不為銀財擔憂,只會揮霍的姜家大小姐,花個錢開始心疼了。
在小攤子上買東西要講價,買個首飾挑一上午,掏錢的時候還要心疼。
想替他牽線,倒是花的大方。
就是看了一上午,也沒舍得給自己多買一個。
像一只新生的雛鳥啄開了蛋殼,又害怕被人發現自己已經孵出來了,只好小心翼翼的把破碎的蛋殼撿起來,小心翼翼的蓋在頭頂上,妄圖讓別人相信,自己還是那顆蛋。
尤其是,對楚青的態度變化太大了。
甚至那日在園林門口,第一次見到楚青的時候,竟然遮遮掩掩的問自己,那個住的男人是誰。
看到他不回話,還很快的替自己拿話蓋了過去。
那一天,他一直站在旁邊默默不說話,看著單槍匹馬把楚青和宋心蕊氣得人仰馬翻。
姜涼蟬以為他在看笑話,后來又以為他是在無聊發呆。
他其實是在無聲的注視著。
就是那天起,他基本已經斷定,已經不是原來的姜涼蟬了。
至于到底是誰,是什麼人附在姜涼蟬上,還是什麼妖,他就不知道了。
所以今日,聽說道士來到姜府的時候,他連手頭那麼重要的布置都顧不上了。
他怕那些道士也是沖著來的。
他害怕,現在的會消失。
怕消失不見了。
怕他如果晚來一步,真的讓道士們了手,留給他的,就只有一地蛋殼。
那一刻,有些一直掩藏在心里的,被覆蓋了層層樹葉層層遮擋的心思,坦在了他面前。
他好像,似乎,稍微,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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