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半月相安無事。
臨近春節, 盡管蔣家人口一下子了大半,過年的氣氛還是要有。
每年蔣家都會到很多禮品,有的來自公司高管, 有的來自合作伙伴, 還有蔣家的諸多分支。從臘月開始, 不斷有各個地方的特產送來,年貨堆起春節的熱鬧氣息。
周日, 寧思音有事出去一趟,回來聽廚房說剛燉好了魚湯。
傭人給盛了碗湯, 說大爺今天讓人送來一條翹魚,野生的, 很難得,剛釣上來,特地送給蔣措補的。
寧思音邊喝湯邊問蔣措喝過沒。傭人答,剛燉好給他送了一碗上去,這會兒應該喝過了。
喝完湯便上樓。這天晚上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安靜得厲害, 三樓的二位也沒有任何靜。
傭人正在廚房忙活, 蔣坤宇從房里出來,傭人瞧見他一愣:“二爺您在家啊?”
蔣坤宇往樓上看看, 說:“怎麼不見老三和思音?”
“三爺跟三應該休息了吧。”傭人拿巾干凈手,里自責地嘀咕著,“哎呀,我以為您跟二和聽月小姐一起出去了, 早知道您在家, 魚湯應該給您留著, 剛剛全送去給六先生和太太了……”
蔣坤宇正要往客廳沙發去坐, 聞言一凜:“你說什麼?”
傭人嚇了一跳,訥訥重復:“三說,魚湯他們喝不完,讓給六先生和太……”
話沒說完便被蔣坤宇厲聲打斷:“什麼時候的事?他們不是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剛……陳姐才送過去……”
蔣坤宇當即便大步沖了出去,直奔蔣季凡夫婦住,連門都顧不上敲,霍地一下推開門闖進去。
餐桌上放著兩碗湯,六太太抱著孩子哄睡覺,正不高興地抱怨什麼。蔣季凡看樣子剛回來,正裝還未換下,領帶扯開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正坐在桌邊端著碗喝湯。
門被撞開,屋里兩人齊齊嚇住,蔣坤宇的目落在他手中剩下的半碗湯,臉霎時變得十分可怖,不等兩人有所反應,便沖上前一把揮掉那只碗。
啪——碎裂的聲音。
蔣季凡和六太太目瞪口呆。
蔣季凡:“爸?!”
蔣坤宇沒時間和他解釋,跟著抓起他:“去醫院!”
蔣季凡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又不敢違逆,一時僵持。
他這麼突然地闖進來,像要吃人似的,又是摔碗又是手,六太太不樂意了:“爸,你干什麼呢?他才剛回來,什麼也沒干,你發的哪門子火啊?”
蔣坤宇氣不打一來,吼道:“不是讓你們兩個今天帶孩子去你丈人家,誰你們回來的?”
蔣季凡在他面前像個被掐住脖子的,尷尬解釋:“我今天臨時有點事,晚上還得出去一趟,就提前回來了……”
“什麼事這麼重要非要今天做不可?我讓你去你就去,誰讓你私自做主跑回來的?”
六太太維護自家老公:“這也是我們家,想回來就回來了,爸你至于這麼說話嘛……”
“你給我閉!”蔣坤宇被這兩個蠢貨氣得臉漲紅,時間迫才住怒氣,指著蔣季凡喝道,“馬上去醫院!快點!”
“去醫院?”蔣季凡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到底怎麼了,爸……”
“讓你去就去!你怎麼這麼多廢話!”蔣坤宇暴跳如雷,“不想死就趕去洗胃!”
“洗胃……”蔣季凡似乎明白過來,下意識看向摔在地上的那半碗湯。
“這湯……”
“——該不會是有毒吧。”怪氣的聲音,將原本暗洶涌的張氛圍,撕開一道口子。
父子二人同時回頭,寧思音站在門外,雙手遮在口前,做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后是蔣措,以及家里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何事的傭人們。
這兩個字說完之后,屋三人的表變化:大驚失、驚懼加、變幻莫測,值得用0.5倍速反復播放個仔細品味。
而如此彩紛呈的神,與之相對應的,卻是房間近乎詭異的安靜。
“怎麼都不說話了?”寧思音瞪著一雙擔憂關切的大眼睛,“趕去醫院洗胃吧,再不洗來不及了呀。”
“湯里怎麼可能有毒。”蔣季凡有些尷尬地說,“三嬸,你到底在說什麼?”
寧思音歪頭:“不是二哥說的嗎?”
蔣季凡和六太太的視線跟著同時轉向蔣坤宇。
后者此時的神極難解讀,正森地盯著門口那二人。
寧思音蹙著眉尖,憂心忡忡道:“這湯原本是煮給我和蔣措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里面會有毒。二哥,要不您給我們解釋解釋。”
不愧是在這個宅子里生活了十來年、滿心撲在多爭點家產上的人,業有專攻,六太太比那個老公更快反應過來,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要是有毒,你們兩個怎麼還好端端站在這。”
“因為我跟蔣措剛好不太喜歡翹魚,今天煮的魚,不是白天送來那條。”
寧思音演夠了,收起做作的演技。一想到就是這個人藏在暗伺機給和蔣措下毒,險歹毒至極,寧思音就覺得頸后一片寒意。
皮笑不笑地看著蔣坤宇:“不如二哥先告訴我們,為什麼這麼著急讓季凡去醫院洗胃呢。”
到這會,蔣坤宇自然明白,他們恐怕已經發現了什麼。
不做無謂的否認,左右他們既已知道,恐怕早就做好了準備,那條魚拿去一檢驗,就能查出來。
他嘆了口氣,沉痛道:“大哥一開始跟我說,想除掉老三的時候,我就非常不贊。但你們也知道,大哥他一向個人□□,本不聽我的勸告,還威脅我不能將此事說出去。其實這幾天,我的心心一直在自責,甚至不敢面對你們,不過,現在看到你們兩個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應該是天意吧。”
饒是寧思音,都險些被這湛的演技打。
“你的意思是,是大哥要害我們?”
“今天的魚,就是他送來的。魚肚子里喂了砷,從咱們的化工廠里弄來的。大哥在公司這麼多年,公司上下都有他的心腹,人弄一點點東西出來,很容易。其實,有一件事你們不知道。上次老三生日,你給他定的那個蛋糕,也被大哥了手腳。幸好那天,蛋糕被狗弄掉了,你們沒吃到,所以他不得不再一次手。唉,老三,你也別怪大哥,他經營公司幾十年,最后爸卻把公司給了你,他心里,難免不平衡。”
蔣坤宇像是一個揭發罪行爭取從寬理的同伙,恨不得把蔣乾州的作案過程一五一十說出來。
他這番說辭,聽起來沒有任何,蔣乾州的機、途徑,就連證據,都一清二楚,可以直接報警結案了。
而他作為一個良知未泯的知人,在得知自己孩子有危險時,如此焦急、激,完全有可原。
寧思音挑了挑眉,無話可說。
這時,另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起。
“如果不是今天親耳聽到這一番話,我竟不知道,我被你安上了多罪名。”
蔣坤宇臉駭然一變。
只見蔣乾州從眾傭人后走出來,皺眉頭:“除掉老三,嫁禍給我,這個家就是你的天下了。坤宇,你這一石二鳥的算盤,打得可真是響。”
“你什麼時候來的?”
“是老三我回來的。季凡他們一家,也是老三安排人把他們回來的。你那個有問題的蛋糕,他們一早就知道了。”
蔣坤宇終于明白過來,今天他特地支開他的孩子們,計劃的這一切,早就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埋好了坑,等他來跳。
蔣坤宇朝蔣措走過去,一副懇切的口吻:“老三,這兩件事都與我無關,你不信,大可以去查,看看到底和誰有關系。我們之前可能有點誤會,雖然我被陷害獄,跟你不了關系,但現在爸不在了,我作為兄長,理應替他好好照顧你。既然現在我已經出來了,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二哥原諒你。我相信,你也不是有意要害二哥……”
“不用原諒。”蔣措臉上沒多表,“我是有意的。”
蔣坤宇想打牌,不想牌還沒出完,對手不跟他打了。他眼神閃了閃,還想說話。
蔣措輕輕淡淡地說:“我們之間,沒有誤會。”
蔣坤宇:“……”
兩人站在房門口,一個在,一個在外。
隔著一道門,兄弟二人無聲對峙。
一個年輕俊,拔如青松。
一個干瘦枯槁,上已有了年老的腐朽之氣。
這是蔣坤宇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弟弟,如今已經需要他仰視了。
“你不必假裝原諒我,我從未打算放過你。爸不希你在監獄里度過余生,所以救你出來,看在他的面子,我不予追究。”
蔣措微微垂下眼,神顯得愈發冷淡,如同外頭呼嘯而過的風。
“他是你的特權。這個特權,你已經失去了。”
作者有話說:
卡文,先寫到這,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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