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垂下眸,不知怎麼的,他昨晚梗了一。夜的心,突然好像又有點要活起來的跡象。
要不然為什麼說人都是視覺,芳蕊見沈映說得如此信誓旦旦,長得又不像是作犯科的惡人,心里便對沈映的話信了七八分。
芳蕊止住了淚,好奇地問道:“不知公子,要奴家配合演什麼戲?”
“這個先等下再說。”沈映擺擺手,轉了個話題問,“芳蕊姑娘,在下剛剛聽你說的那些話里,似乎對當的很是不滿,不知你是和當的之間有什麼仇怨嗎?”
“兩位公子請坐。”芳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等沈映和顧憫坐下后,才娓娓道來自己坎坷的世。
原來,芳蕊本是永平府一個小地主家的兒,家中靠著幾十畝地的祖產,日子也算過得富足。可沒想到,忽然有一日,信王以建造王陵為由,霸占了芳蕊他們家以及附近整個村子百姓家的田地,將所有村民都趕出了村子,若有反抗者,便會被抓進監獄嚴刑拷打,村民們在府的威之下,只能敢怒不敢言,不得已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芳蕊的父親年輕時考中過秀才,也算個讀書人,他氣不過信王如此蠻橫霸道,欺百姓,便帶著妻來京城告狀鳴冤,可自古場就是相護,狀紙還沒遞到有司衙門,芳蕊的父親便被信王收買的員以莫須有的罪名抓進了監獄。
進了監獄自然免不了一頓毒打,芳蕊的父親在進京的路上本來就患了病,進了監獄沒過多久便一命嗚呼,而芳蕊的母親知道丈夫冤死在監獄里后,也憂憤而亡,只留下孤苦伶仃的芳蕊一人。
芳蕊一個弱子,沒有能力與府抗衡,再繼續告狀連自己的命可能都保不住,無奈之下,只能賣進青。樓安葬父母,并且在父母墳前立誓,此生都不會忘記這筆債,絕不會向朝廷低頭,與宦權貴同流。
芳蕊和沈映他們說完世,已經是泣不聲,沈映聽完也是心有戚戚,他穿越過來之后便一直待在皇宮里,整日想的是如何和杜謙仁斗、和郭九塵斗、和太后斗,還沒來得及想過大應朝的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而下面員遞上來的奏本,上面寫的也都是些歌功頌德,飾太平的話,因為司禮監和閣,絕不會讓那些會影響到他們利益的奏本擺到他眼前。
所以他在皇宮里,言路閉塞,耳目都被佞蒙蔽,耳聾眼瞎,如果不是這次差錯出了宮來到民間,本無法得知原來還有許多百姓生活在府權貴的迫下,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像芳蕊這樣,背井離鄉,家破人亡,流落青。樓的可憐人,天下還不知道有多。
沈映在穿越以前,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憂國憂民好像離他很遙遠,可是穿越之后,他突然變了大應朝的皇帝,大應朝所有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皇帝誠然擁有一個國家至高無上的權力,但皇帝肩膀上卻也得肩負起一個國家興盛衰亡的重擔。
沈映并不是一開始就出生在權力至上,冷漠無的帝王家,所以他并不是從高高在上的統治者的角度來憐憫芳蕊的不幸遭遇,而是產生共鳴的同。
假使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愿意幫助芳蕊,為張正義,更何況,他現在是手里擁有權力的皇帝。
沈映看著芳蕊,心頭便慢慢累積起無限的力,那一刻他明白了,他是唯一能夠還芳蕊一個公道的人,他是唯一一個,能拯救像芳蕊這樣被府欺凌的所有百姓出水火的人。
從芳蕊的房間離開,回到昨晚留宿的房間,沈映沉默了許久都沒說話。
顧憫出去要了熱水和吃食,端著回房,先給沈映倒了杯茶,放到沈映手邊,“喝茶。”
沈映從沉思中回過神,掃了眼神如常的顧憫,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隨意地道:“怎麼也沒見你聽完芳蕊姑娘的世后有什麼。”
顧憫用銀針給食試過毒,給沈映盛了碗粥,把筷子遞給他,“世上可憐人又豈止一個,皇上久居深宮,不常聽說這些,所以才會一時深有。”
沈映沒接筷子,冷著臉道:“焉知是不是你進了場后,也學會了相護那套,早就和貪污吏們同流合污了,所以才會聽到人家那麼悲慘的世還不為所,心早就冷了了。”
顧憫把筷子擺在碗上,淡淡道:“并不是我心,而是我這里還有許多世遠比芳蕊還悲慘的人的故事,聽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有一家子父母夫妻上吊自殺的,有先把兒溺死再自投河的,還有賣兒賣換錢的,皇上還想繼續聽我說下去嗎?”
是一個芳蕊,沈映就已經夠揪心的了,再多來幾個,那他心還不得沉重好幾天,于是拿起筷子道:“還是算了。”往里了兩口粥,想想還是替芳蕊到不平,咽下里的粥,忿忿道,“這個信王實在可惡至極!竟敢無視朝廷的法紀,私自侵占老百姓的良田,等我以后掌了權,非得好好整治他不可。”
“信王三代就藩永平,在永平基雄厚,在宗親里也相當有話語權,皇上想信王,并非一件易事。”顧憫扯,輕嘆了聲,“況且,像侵地這種事,也不僅僅只發生在永平府,各地藩屬都是常有的,皇上若了信王,其他藩王便會人人自危,屆時他們為了保住自己,難保不會起兵作,這樣,便是了大應的基。”
沈映當然也知道侵占百姓田地的絕不會只有信王這一個權貴,這種事在古代每一朝都是屢不止,比如清朝的圈地令,更是公然允許貴族圈地,直到引起了老百姓的大規模反抗,為了穩定統治才被廢除。
而他剛才故意說要懲治信王,其實是想聽聽顧憫對這件事是什麼態度。
沈映裝作閑聊般道:“那依你的意思,我就該聽到了芳蕊的故事當沒聽到,然后也不能信王是吧?”
顧憫默然片刻,道:“皇上可還記得廢太子,沈昭懷?”
沈映在腦中回憶了一下,據宮中記載,沈昭懷是廢后徐氏所出,高宗嫡長子,敏學聰慧,三歲就被立為太子,長大后更是展出賢君風范,在大臣中威很高。
只不過后來不知道為什麼鬼迷心竅在宮里施行厭勝之,怒了高宗,和其母徐皇后一起被廢為了庶人圈起來,不久之后便被高宗賜死。
沈映點點頭,“自然記得,大皇兄嘛,你突然提起他干嘛?”
顧憫看向沈映,目忽然失去了焦點,好像陷了一段遙遠的回憶里,“昭懷太子被廢時皇上年紀尚小,可能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當年昭懷太子也曾向高宗皇帝提出過削藩,可是不久之后宮里便出了厭勝案,之后太子皇后被廢,支持太子的朝臣們,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所以皇上,即使你貴為九五之尊,天下間有些事,也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稍有不慎,便會反噬自。”
沈映挑了下眉,把筷子不輕不重地拍在桌上,然后直視顧憫的眼睛,冷肅地問:“你說這些,是在提醒我小心藩王作,還是在警告我別削藩的念頭?”
顧憫的眼里重新聚起了,深深地看進沈映眼底,似乎想要在沈映眼里,搜尋出一縷能夠沖破黑暗的曙,“若皇上削藩意志堅定,便是提醒,若皇上只是隨口一說,那便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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