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班, 出電梯的時候正好見周愫。周愫嚇一跳：“你昨晚酒過敏？臉這麼難看。”

林疏月對著旁邊的鋼化玻璃照了照，“不是吧，我今天底妝特意上多了點。”

周愫悄咪咪地湊近, “昨晚你和魏董又去進行別的節目了？”

林疏月緘默。

“別瞞我，我都看到了。”那個點李斯文正好打來電話, 周愫去外邊接, 正巧看見林疏月上了魏馭城的車。

“月月, 你和魏董到哪一步了？”周愫笑嘻嘻地調侃，“老板娘, 以后要罩著小妹妹喲！”

林疏月手了臉蛋，“別說。”

“不說你自己清楚。”周愫吐了吐舌頭，“放心, 但我會保的啦。”

周愫是小人，但匯中集團察言觀的人真不。流言蜚語暗自低傳, 只是不敢明目張膽議論魏馭城是非。

林疏月萬萬說不出清者自清這四個字，開始思考尋找某個平衡點, 或許能夠和平共。但很快，便不這麼想了。

十一點多忙完, 林疏月總算有時間去洗手間。

剛到門口，就聽見葉可佳在和人談論。

邁出的腳步下意識地回收, 林疏月原地定了定。葉可佳聲音一如既往的，“是嗎？魏董陪過生日？”

“不確定，這話從技部那邊傳過來的。說是看到魏董的車停在JW門口, 他站在副駕駛那邊和里面的人說話。”補妝的一個同事說。

“我還吃他倆的值，站在一起般配。”另一個客觀表達。

葉可佳慢條斯理地洗著手, “疏月是很好, 只是最可惜的一點。”

“可惜什麼？”眾人吊起胃口。

“疏月被吊銷過從業執照, 但后來重新考了，所以也沒什麼。”葉可佳話說一半，很會拋耐人尋味的鉤子。

“咦？為什麼被吊銷？”

葉可佳佯裝深思，“被一個心理咨詢者舉報，說利用職務之便，和來詢者談。那事兒鬧得很大，還被告上法院。我不清楚，我也只是聽說，你們別當真也別跟別人說啊。”

誰都知道，與咨詢者建立親關系是心理學行業大忌。“我天，不會吧，我看好的啊。”

葉可佳靦腆一笑，“疏月是很好的，你們千萬別對有不好的想法。”

“砰！”的一聲，門忽然推開。力道不輕不重，門板剛剛好撞去墻面，沉悶地發出提醒。林疏月冷著臉，指了下葉可佳，“你出來還是我進來？”

兩個同事面面相覷，紛紛往外走。

林疏月坦坦，用不著關門，徑直走到面前。

葉可佳毫不覺理虧，也沒有半點怯，眼神越發凌厲與其對視。林疏月忍很久了，尤其拿這些刀子的東西說事，特別沒意思。

葉可佳之所以有這番底氣，是因為明白，對手一旦較真，那就表示已輸了一半。

幾秒后，林疏月極輕一聲笑，“葉可佳，你跟魏馭城談過？”

葉可佳面不改，向前一步，也帶著從容笑意，沒明面答，而是問：“三年了，他喜歡朝左邊睡的習慣還沒改嗎？”

犀利的挑釁一語切中要害。

既側面肯定林疏月的問題，又旁敲側擊地宣告他們的關系有多親。

林疏月沉默，對峙的眼神一時瞧不出緒。

就在葉可佳覺得勝利時，林疏月忽然雙手慵懶環搭前，笑容像摻了砒|霜的糖，“當我的替，有什麼好驕傲的？”

葉可佳臉剎變。

這才是真正的一擊致命。

“那年我替你出診，接待了魏馭城。事后他去查過名字，以為你是我。”林疏月向前一步近，“他認錯人，很快又認清人，所以沒跟你周旋太久，但你卻真的喜歡上他。怎麼說，我也是你的鋪路人，你該激我才是，怎麼還恩將仇報了？”

“你！”葉可佳破防，表似憎似恨。

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問題。魏馭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那年對林疏月有好，他又與章教授認識，側面一打聽，章教授告訴他，這天實習接診的學生葉可佳。

魏馭城有心接，葉可佳早知他認錯了人，卻被男人的俊朗多金打，自欺也欺人地接這份好意。

但魏馭城何等明，一頓飯之約，就知道所尋非人。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想知道那天究竟是誰。葉可佳酸著心思，亦不甘心。于是拖著吊著，就是不坦誠。

確實和魏馭城有這麼一段牽絆，也確實只是單相思。可驕傲如，又怎麼愿意承認失敗。

林疏月姿態高揚，沒有丁點氣的打算，“我倆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喜歡誰，和誰在一起過，那是你的事，有不滿，有意見，你可以面對面與我對峙。要麼就管好你自己，背后說三道四別被我聽到。”

停頓半秒，林疏月目凜冽：“再有下次，你試試。”

轉要走，葉可佳臉如火又如冰，“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跟他在一起過！”

林疏月腳步放慢，頭也沒回，“那又怎樣，我又不他。”

最后五個字，如無堅不摧的盾，把所有敵意都輕描淡寫地揮落。但說完，林疏月心一跳，那種不講道理的直覺又洶涌而來。

下意識地抬起頭，與兩米外的魏馭城面對面。

什麼都聽到了。

魏馭城的臉如秋夜落霜，一點一點暗冷。他看著林疏月，就這麼看著。然后什麼都沒說，轉離去。

林疏月出于本能地去追，邁了幾步，魏馭城已經消失于轉角。

辦公室里還有兩個部門的一把手等著匯報，可一看到魏馭城的神，所有人都閉口不語。李斯文見勢不對，做了個手勢，其余人便知趣兒離開。

魏馭城陷進皮椅中，肩膀松垮，疲憊至極。他閉眼，抬手狠狠掐了把鼻梁。

林疏月這一把，是徹底將葉可佳制趴下。但并沒有過多的喜悅與安心，一整天，腦子里都是魏馭城最后那記眼神。

對視時間太短暫，做不出當時的緒解讀。這樣更難，思緒發散，浮想翩翩。以為可以不在乎，苦熬至下午，才總結出這患得患失。

“喂，你有事兒啊？”周愫也跟來洗手間，拍了拍林疏月的肩膀，“下午我都瞧見你走三趟了。你肚子不舒服？”

林疏月搖搖頭，“沒。”頓了下，又點頭，“是，不舒服。”

“嘖嘖嘖，有古怪啊。”周愫瞄了眼門外無人，才小聲說：“中午你和葉可佳起爭執了吧？”

“你怎麼知道？”

“公司里面沒有。”周愫告訴，“魏董也正好聽見了，落下辦公室的人，是想過來替你解圍的。”

林疏月心口像一只被勒的塑料袋，不停、膨脹。克制不住追問：“魏馭城出差在不在辦公室？”

“不在，和李斯文一塊兒出去的。”

患得患失終于定，此刻只有一個“失”字在心底回。林疏月又拿起手機，幾次解屏鎖屏，最后沉沉拽手心。

不知緣由。

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直至下班，魏馭城的辦公室始終大門閉。

林疏月病懨懨地給夏初打電話，約一塊兒吃飯。夏初正好在附近辦完事，順路開車過來捎帶。一見著人，夏初直皺眉，“你胃病又犯了？”

林疏月站直了些，了肚子，“大姨媽。”

“上車吧，吃點補的去，鐵鍋燉怎麼樣？那家湯超。”

林疏月興致缺缺，往后用力一仰頭，閉眼疲憊。

“得了，找個地方喝酒吧。”夏初太了解自己姐們，“你肯定遇事了。”

夏初會找場子，找了家花里胡哨的，三兩杯下肚，人也燥起來，“你對魏馭城到底啥覺？”

林疏月飲盡杯底，刺辣，“你知道嗎，大四我替葉可佳去義診那次，接診過他。”

夏初驚得罵了句臟話，“所以他那時候就對你一見鐘了？！”

鐘不鐘無從得知，但有一個人，能把自己放在心底這麼這麼久，是塊石頭也磨了。再一細推，夏初細思極恐，“在波士頓，他認出了你，所以才跟你One Night Stand？換做是別人，他可能就不上床了？”

林疏月被酒嗆得狂咳，“你，你能不能委婉點？”

夏初激拍桌，“所以你也想到了這一點對不對？！”

林疏月沒吭聲，起開啤酒又喝了起來。

“月，其實你心里已經有了數，那你還防著魏馭城做什麼？跟這麼個品男人談一場，你不虧的。”夏初有一說一，“無論財力人力，他都碾趙卿宇好嗎。”

林疏月煩死，“怎麼又扯到別人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夏初敲了敲腦袋，“我是讓你認清本心。”

林疏月倏地安靜下來，垂著頭，細長的睫在下眼瞼打出一片實影。酒積在胃里，有翻涌漲之勢，沉悶的難往上蔓延，扯著心臟也跟著大幅度收。

低低說了句：“他給的東西太重了。”

鋪墊太重，心意太重，這個人，太重了。

林疏月閉了閉眼，抑的聲音從嗓眼出，“今天葉可佳提了我以前的事。”

“丫的白蓮花有完沒完了！”夏初差點砸酒瓶子，“你別怕，再敢嗶嗶，我幫你教訓！”

林疏月十指抵進頭發，埋頭于手臂間，近乎哽咽，“夏初，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怕別人說。但我怕，我怕那人找到我，他又找到我。”

夏初心疼要命，握住林疏月的手，“不會的不會的，現在是法治社會，他不敢來的。”

林疏月抬起頭，眼里裂痕斑駁，“我怕他傷害無辜的人。”

“乖啊你別多想，沒譜的事兒。他這兩年一直沒有找過你，說不定他不找了，腦子正常了。”夏初是知道的，人如蜉蝣寄世，只要活著，便是四面楚歌和八方虎視。堅強點的，跟日子死磕，疲力盡好歹能留半條命。

林疏月就是撿著半條命過來的。

大學時候那麼多男孩兒追求，不為所，也落了個清冷孤傲的名聲。閨之間說句真心話，林疏月當初選擇趙卿宇，可能也不是因為有多熱烈的。就覺得，這人相得來，氣質溫和干凈，哪哪兒都舒坦。

所以趙卿宇在分手時，會發怒指責，說林疏月也不見得多他。

看盡人間狹隘與戾氣，還能全自我，活純凈菩薩，哪有這麼多理想化呢。

夏初一面心疼，一面還是心疼。

審視林疏月許久，蓋棺定論：“月月，你喜歡魏馭城。”

嘈雜的蹦迪聲掩蓋了這句話，林疏月或許聽見，也裝作聽不見。側臉枕在一只手臂，另只手舉著玻璃杯，眼神迷離地聚焦于杯壁。

明玻璃上附著了許多小氣泡，細細，破滅一個又涌起一個，似無盡頭。林疏月數不過來，干脆仰頭一飲而盡。

酒瓶倒了一桌，夏初尚且保持清醒，知道這妞徹底喝趴了。夏初也喝了酒，雖不到醉的程度，但也用不上什麼勁兒能把林疏月搬。

夏初找了一圈通訊錄，都沒有合適的人，總不能半夜給前男友打電話吧。點開林疏月的微信，鐘衍的沙雕頭像正好排在前頭。

……

這邊明珠苑，鐘衍穿個短袖蹦跶下樓，腳步聲太重太快跟砸地似的，惹得客廳里正和李斯文談事的魏馭城相當不滿。

“你又去哪？”魏馭城今天本就心不佳，文件往桌上一仍，噗噗悶響。

李斯文立刻遞了個眼神給鐘衍，暗示他別回。

鐘衍抓了抓窩似的一頭黃發，火急火燎說：“我沒出去玩兒，是林老師朋友給我發視頻了，在Box喝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