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從脖間取上那枚蓮花玉佩，遞到盛方手裏，“完璧歸趙。”

盛方著含有青莞溫的玉佩，又笑了笑，站起走到跟前，環在的頸脖間，“妹妹替我保管。等有朝一日我替父親報了仇後，妹妹還給我。”

青莞也不推卻，調皮一笑，道：“哥哥打算如何報仇？”

盛方斂了笑意，正道：“妹妹既然問，我也不瞞著。我不知妹妹可曾聽說江南會。”

青莞眸一暗。江南會，聽陳平說起過，是個殺手組織，幹的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生意。

“哥哥了江南會？”

盛方點頭道：“盛家出事後，母親聽聞父親的頭顱被高懸在城門口，痛不生。拿出所有的積蓄，找到了江南會，求他們把父親的頭顱回來。”

青莞不由自主的看向錢福，耳邊有些嗡嗡響。

“江南會接了這筆買賣，一月後就把父親的頭顱到了母親手上。母親吐出一口，當場便暈死了過去，僅僅過了三個月，便與世長辭。”

盛方微微仰頭，強忍著傷痛道：“母親臨終前，要我對天發誓，這輩子無論如何也要替父親和盛家報仇，說父親是冤枉的。”

眼中有溫熱的流出，青莞不想去，任由它落下。

可笑可歎，那個連盛家大門都不曾走進的寡婦，臨死前將盛家的仇恨背負在唯一的兒子上。而那些曾經過盛家恩惠的世家們，卻一個個的恨不能落井下石。

盛方揚起角看著，苦笑道：“便是母親不說，這仇我也要報。”

“為什麽？”青莞心中淒楚。

“因為父親說，我盛方，字逸文，族中排行十八，是他的第五子。”

盛方鎮定自若道：“我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是鎮西將軍。我不相信他是臣賊子，會坐犯上。所以這個仇，兒子得替他報。”

青莞淚如雨下，哽咽道：“加江南會，是你報仇的第一步？”

“沒錯。”

盛方垂下了眼，沉聲道：“我無權無勢，真實的份不為世人所容，江南會幹的是殺人的勾當，九州之上，耳目眾多，我隻有加其中，才有機會結各路英豪，打探到當年的一些舊事。”

青莞思忖道：“現在呢？”

盛方麵有些鬱。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做殺手的，他江南會後，由無名小卒做起，替人端茶倒水，鋪疊被，暗中學習頂尖殺手的一招一式。這些招式並不花哨，卻能一擊即中。

在這裏穎而出，憑的是真正的實力。一個沒有實力的殺手，隻能去送死。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在一次搏鬥中打敗了他伺候的主子，了江南會的分舵主。幾百人的江南會，隻有三名舵主。競爭的殘酷隻能用地獄來形容。

後麵的兩年，他在一次次執行任務的同時，拉攏江南會中手最好，最有，最有義氣的兄弟們，與他們一道出死，患難與共。

他的哥哥並非山匪，而是一名殺手。青莞聽罷，有些僵，“你現在還在江南會？”

盛方的眼中湧起笑意：“還記得一年前我傷的那次。”

青莞點頭，“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從鬼門關把你救回。”

“江南會有句話，一江南，一執地獄。也就是說，除非你死，這輩子休想再離。我是盛家的兒郎，絕不會做一輩子的殺手。所以我向堂主發出了挑戰。”

青莞悚然一驚。

“若贏，我帶著二十個兄弟走。若輸，埋江南。”

盛方說得很輕鬆，青莞的心頭卻如千金重，親眼見過他上的傷口，每一刀深可見骨。

輕輕歎道，“還好，你贏了。”

盛方搖頭，“確實贏了，但對方卻使了詐，扣了我一個兄弟。”

“三萬兩銀子是為了救他？”

年輕而鋒利的眼中湧出意外，盛搖苦笑道：“何止三萬，是三十萬。”

一個無足輕重的兄弟，就讓他不顧的離去，並且把盛家的玉佩押給了。青莞心中有些悲涼，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仿佛已經窺視出他的用意。

“你想用這二十人，來刺殺皇帝。”

盛方陡然一驚，“你如何知道？”

“父親有一次醉酒時曾與我說過，盛家有一個陣，絕死陣，陣由二十一人組。你在山上對抗衛軍時站出的隊形，便是絕死陣。”

盛方心中在狂跳。真的是一抹孤魂，這絕死陣，隻有盛家的人才知道。

盛方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練這個陣並非一朝一夕，二十一個人需化為一人，方可一擊即中，所以這一年，我都藏於王岸山，苦練絕死陣，閑來也殺些山匪。”

青莞恍然大悟。原來六年來他隻做了一件事，找到二十個手了得的人，練絕死陣，刺殺皇帝，為盛家報仇。

九年前的倔強年，如今已長為男子，這一份堅持令青莞容。

“哥哥，我這六年來也與你一樣，隻做了一件事，你想不想聽一聽。”

盛方心底早就抑著無數的好奇，正盼著青莞為他解，他抿著點點頭。

清目生輝，青莞素手一抬，瞇瞇眼，指了指錢福。

錢福上前一步，將六年來小姐的所作所為，在蔣家的點點滴滴，一一道出。

時慢慢流逝，盛方的臉漸漸凝重。如果說自己的這六年，是刀尖上命，那麽青莞的這六年，是在尖鋒上行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眼前的坐在燈下，白黑發，小落，垂落的眼睛遮住了靈的雙眸，安靜的如同中一副畫。

他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閨子是如何走出這一方廣闊的天地的。

盛方心頭微微一跳，容道：“妹妹所作所為，哥哥不及萬分。”

青莞搖頭，展一笑，“何必妄自菲薄，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思量。”

盛方問道：“妹妹的思量是？”

青莞懶懶的支著腦袋，轉首看了看錢福，繼而又把目落在盛方的臉上。

“哥哥，殺皇帝隻能快意恩仇，圖的是心裏的痛快。我想讓錢、盛兩家的冤案重白於天下，讓天下還一個公道給咱們。”

清冷的話音耳，如同一記重錘落在口，盛方目灼熱。比起的所作所為來，自己的格局明顯小了許多。

“妹妹，這個公道要如何還？”

青莞將目投向他的，一字一句道：“扶壽王上位，重查當年一案，讓新帝詔告天下，祭奠冤死的亡靈。”

盡管已是四月的天，盛方仍覺夜涼如水。這種覺在他夜宿深山，風雪加時，也未曾有過。

青莞出手，輕輕握住他的，似笑非笑道，“哥哥，你來幫我。”

盛方沉默良久。

錢福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已經查清，錢府大火之前均被人一劍斃命，而盛家之所以被拿住，無一人逃，是因為有人在盛府的井裏下了藥。”

恨意自周湧上，盛方大駭。

原來盛，錢兩家滅亡之前，統統是遭了暗算，怪不得青莞想要還公道於兩家。

盛方反手握住青莞的手，著聲道：“是真的嗎？”

青莞迎向他的目，毫無懼：“千真萬確。”

盛方隻覺得眼前發黑，張了張，半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君子一諾，重若千金，青莞角綻放笑容。

“哥哥，福伯是祖父跟前的老人，醫了得。當年就是他帶著錢家巨資千裏迢迢趕來南邊報訊。”

盛方心底一震，忙雙手扶起錢福，低聲道：“福伯，這些年你累了。”

錢福一聽這聲稱呼，心頭微熱，眼含熱淚道：“十八爺，老奴給你請安。”

一聲“十八爺”，讓盛方容，他用力托住錢福，不讓他跪下，“使不得，福伯使不得。”

青莞笑道：“我邊，還有一個月娘，是姨母的大丫鬟，回頭給哥哥見見。這二人是我最親的人，也是哥哥最親的人。”

盛方眼中波閃爍，悶哼了一聲，心中翻湧。這些年他孑然一生，從未想過世上還有親人在，沒想到……

他似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塊黑布，小心翼翼的打開。

“妹妹，你看看，這是什麽？”

青莞接過黑布，手糙，略有點，再看黑布裏的東西，一震，幾乎一頭栽下。

這是一塊方形金印，鈕，朱綬，上刻一條小龍，栩栩如生，底部用小纂刻寫了四個大字“泰子金印”。

“這……這是哪裏來的？”青莞咬牙道。

盛方道：“妹妹可曾記得父親跟前的青木？”

青莞點頭。腦海裏浮出一個人像來，虎背熊腰，鐵骨錚錚，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時帶著殺氣。

世人皆知盛清大將軍有兩個左右護衛，一個是青木，一個是赤火，兩人驍勇善戰，忠心耿耿，是大將軍的左右臂膀。這兩人均在那一場屠殺中喪命。

盛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道：“妹妹，青木並非死在戰場上，他死在我的懷中。”

青莞手一，臉剎那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