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一回到顧家,人還沒下馬車,便有機靈的婆子打了簾子,笑瞇瞇道:“六小姐,你小心腳下。”
青莞未起疑心,扶著月娘的手下了車,正要過門檻,又有婆子上前道:“六小姐,轎已經備下。”
午後的已將地麵曬幹,隻有低窪還留著水漬。青莞沒多想,上了轎,吩咐道:“先去壽安堂請安。”
婆子隨口笑道:“太太一早就等著六小姐呢。”
青莞聽了,點點頭放下轎簾,暗暗打著腹稿。
壽安堂裏,魏氏半闔著眼歪在榻上,手裏慢慢的撥著佛珠,小丫鬟拿了個人錘跪在榻邊。
“六小姐來了。”小丫鬟眼明手疾,收了人錘退了下去。
魏氏睜眼,看著青莞笑瞇瞇道:“回來了。”
青莞上前請安。
“今兒在那府裏玩了些什麽,見了哪些人?”
青莞按事先設想好的,一一道來。反正太太也不會真去蔣家問,便是去了,蔣家也會替掩飾。
魏氏聽得津津有味,末了笑道:“你剛走,蔣家那頭就派人來了。”
不會這麽巧吧,青莞驚了一跳,故作鎮定道:“噢,孫怎的不知道。”
“自然是不會讓你知道的,傻孩子。”魏氏眼神中盡是慈關切。
青莞越發不解,卻不敢出任何神,隻安靜的坐著。
魏氏看的模樣,笑意更深。
這丫頭雖說從前是個傻的,可如今瞧著卻是一天比一天好,這坐姿,這神態,怪道蔣家人相中了,竟然跟死了錢氏一模一樣。
青莞見太太不說話,隻拿眼睛往上瞄,索坦然了。
“你這孩子,也算苦盡甘來了。那府裏最是清貴不過,日後你嫁過去,我也就放心了。”
青莞楞了楞,旋即蹙起眉頭,“太太,我要嫁到哪府裏?”
“嗨,瞧瞧我這記,竟忘了說了。六丫頭啊,蔣府派人上門說親了,說的是蔣府的七爺。”
“蔣弘文?”青莞口而出。
“不得無禮,爺們的姓名豈是你一個姑娘家能的。”魏氏心道剛誇你幾句,這瘋病又跑出來了。
青莞臉一白,“太太,蔣府七爺求娶的是府上哪個姑娘?”
“真真是個傻的。”
魏氏一歎,道:“求娶的是你啊,六丫頭。”
像一道閃電直直劈在了天靈蓋上,青莞呆若木。
“月娘,小姐呆坐在那兒半天了?”春泥有些擔憂。
月娘搖搖頭道,“別說小姐想不通,便是我也想不通,這蔣家好好的,怎麽就……”
“小姐嫁過去不好嗎,上頭有老祖宗疼著,哪個敢欺負?”
“這倒也是。蔣家門風清正,三位太太瞧著也和氣,就是七爺他……”
“這世上的男人,哪個不三妻四妾,朝三暮四,七爺雖然風流了些,可房裏卻沒有人。可見也是在外頭胡來。小姐守著宅,日子過得清淨。總比那些把香的臭的,都往家裏拉的要好。”
“這麽說來,七爺倒是個極好的人,配咱們家小姐……”
“月娘!”
青莞忍無可忍道:“你們就這麽急著把我嫁出去嗎?”
春泥和月娘忙放下手裏的針線活,掀了簾進來,的看著。
“你家小姐我長得人見人,花見花開,難道還愁嫁不出去嗎?”
春泥小聲嘀咕道:“小姐,哪有自己往自己臉上金的。”
月娘也跟著道:“是啊,小姐。人家蔣七爺也不差,家世,人品都放在那裏呢。”
青莞不可思議的看著月娘。
心道你這臉變得也忒快了些,前麵還說那廝不怎麽地呢,這會倒誇起他的家世,人品來了。
春泥見小姐不說話,怕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不餘力的勸道:“小姐啊,人總是要結婚生子的,小姐嫁去蔣家,旁的不說,隻說老祖宗,三位老爺太太,必定把小姐當親閨疼。這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
“還有一個好,奴婢一定要講給小姐聽。蔣家的學問可是連皇上都誇的,日後小主子出世,從小耳喧目染,必定能高中壯元啊!”
“是啊,是啊!”
“停!”青莞一聲厲吼。
這兩人真是越說越離譜,自己將將十四,們竟然連小主子的前程都替想好了,這腦袋瓜轉得太快了。
“去,幫我到隔壁傳信,我要見蔣弘文。”
春泥臉一喜,道:“小姐,你想開了。”
青莞冷冷一笑,神毫不見容,道:“春泥啊,你再多一句,我明兒就把你嫁出去。”
小姐今兒吃了槍藥了,春泥嚇得一吐舌頭,趕掀了簾子溜之大吉,卻不曾想正有人掀了簾子進來。
“二小姐來了。”
顧青芷笑得一臉喜慶,“手腳的,這是要往哪裏去?”
春泥笑道:“知道二小姐要來,給二小姐拿果子去。”
“真是個甜的丫鬟。”
顧青芷走到榻前,低下頭看了看青莞的臉,笑道:“恭喜六妹,賀喜六妹,二姐給你道喜來了。”
話音剛落,簾子又被掀開,兩個庶出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進來。
“六妹啊,天大的喜事啊!”
有一個二姐已讓人吃不消了,再添兩張……青莞深無力,心裏咬牙切齒的罵了蔣弘文幾句。
有誰告訴,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老慶王府。
老王妃一拍案幾,指著兒便罵,“你這個做娘的,竟然糊塗這樣,姐兒的好事都被你耽擱了,我罵你什麽好?”
華心中委屈,卻不也分辯一句,隻垂著頭道:“母親罵的是,此事,是我大意了,誰能想到蔣家看中的竟然是個瘋子。”
“也是你心慈手。換了我,這樣一個禍害早就弄死了,偏你還留著。”
華強自抑著不甘,道:“一個瘋子,哪配兒出手。”
“可現在的瘋病好了。”
老慶王妃怒道:“來搶你兒的婚事了!”
“……”華被罵得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吳雁玲見狀,忙哀聲道:“外祖母,這事也怪不得母親。那瘋子自打瘋病好了後,便和往常不一樣了。”
老王妃眼中怒意一閃而過,“哪裏不一樣?”
吳雁玲想了想,道:“我也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隻覺得的言行舉止,比兩個庶出的都好上幾分,一言一行極有教養。看似無心之舉,偏偏瞧著又不像是無心。”
經兒一提醒,華似乎也想以了什麽。
在江南時,這個瘋子是圓是遍就在的手裏,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京後,先是十萬兩嫁妝銀子,再到蔣家莫名其妙的寵……如今這個嫡母早已拿不住了,這變化也太快了!
老王妃聲音冷然,道:“不管哪裏不一樣,蔣府是一定不能嫁的。”老王爺千方百計為府裏人留的一條後路,怎麽能讓給擋住了。
“可是祖母,萬一蔣家偏要求娶呢?”吳雁玲眼珠微。
“那就怪不得老心狠手辣。”老王妃冷笑連連。
吳雁玲心中一鬆,拿起帕子掩住了角的狠厲之。顧青莞,那個男人隻有我才能嫁。
門被重重的踢開。
蔣弘文鐵青著臉走進來,眉宇間帶著怒氣,二話不說,一拳砸向梨花木小幾。
“趙璟琰,你他娘的想做什麽?”
口泛痛,可見那一腳踢得極重。他蔣七爺何時過這種窩囊氣。
趙璟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麵前的新沏的茶盅。
“弘文啊,一味的退守也不是辦法,咱們該適時的往前進一進了。他在裏頭呆的時間,夠長的了。”
今兒要不是他聰明,把顧六的世了出來,搏取了父皇的寬心,結果不堪設想。
蔣弘文聽出這話裏有幾分深意,袍子一掀坐下來,撥弄著茶盅的蓋碗。
“也要能進呢。像從前那樣進一步,退三步,有什麽用。”
“如今不一樣了,咱們有銀子,有人手,有些事,可以拚一拚。”
蔣弘文未曾料到,他竟然這麽直白的說出口,失聲喚道:“亭林?”
趙璟琰迎上他的目,拿扇子的手不由的了,“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太子妃……快不行了。”
“啪!”
一聲脆響,茶盅應聲而碎,蔣弘文子輕輕著,臉上一片死灰。
“……”僅僅是一個字,卻著濃濃的悲涼和淒楚。
趙璟琰忽然覺得心中一陣陣的疼痛,起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不說,是為了你好,怕你忍不住。”
蔣弘文握住雙手,用力的指節開始泛白。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撕開了一樣,支離破碎。
他忽然出手,一把握住趙璟琰的口,厲聲道:“為什麽不早說。”
趙璟琰角發苦,道:“說了又如何?”
“我去求顧青莞治。”
“燈枯油盡,你以為我沒有派人去嗎?”
蔣弘文頹然鬆手,目呆呆的不知看向何。是亭林的長嫂,是他敬重的人,亭林不會見死不救。
“弘文啊,他們在裏頭呆了六年,不見天日,每一日都極為漫長,這樣的日子夠了。”
蔣弘文連連後退數步,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沒錯,在裏麵呆了六年,而他卻在外麵守了六年。
六年了,他已然忘記自己是怎麽一日日熬過來的,隻知道一顆心從來都揪作一團,沒有舒展的時候。
而這一刻,他深深後悔了。早知道熬不過六年,他就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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