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疾聲道：“你的意思是，老於頭收養的兒子沒死？”

石民威神激道：“不然，這本監斬冊子上，不會隻是一個老於頭。”

盛家三百六十口被斬盡殺絕，一個不剩；而實際上，盛家應該有三百六十一口。

老於頭的兒子是誰？

他為什麽會走？

戶籍冊上為什麽隻有一個“子”字，連個姓名都沒有。

青莞心中擂鼓，七上八下，一刻都平靜不下來。

然而，不等細想，石民威娓娓又道：““聽福伯說，盛九爺……是死於錢府的那場大火？”

青莞心頭一，雙目潤，如實的點點頭。

“仵作查探，盛九爺在臨死之前已是被人下過藥的？”

青莞失神道：“壽王遞來了消息，應該不會有錯。”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石民威心中一驚，壽王怎麽會暗中留意舊年事，莫非……

他忙斂了心神道：“福伯說，盛九爺在盛府聽到消息，才匆匆趕回了錢府。

“沒錯！”

“那麽！”

石民威的手指輕點桌麵，“盛九爺是在盛府被人下的藥。”

錢家上下皆為醫科聖手，不可能有人敢在錢府下藥，而不被人察覺。

青莞麵一冷，這一細節，竟未曾想到。

“說下去！”

“這就解開了，我這些年始終不曾想明白的一件事。”

“何事？”青莞急著追問。

石民威長出一口氣，道：“盛大將軍府軍族世家，曆代皆是極為勇武之輩。即便朝廷下令全府抄家……以行伍之人的稟，盛府上下居然束手就擒，沒有一人反抗，沒有一人試圖逃……這不符合常理。”

“是不是盛家人皆被下了藥……變了任人宰割的羔羊……”順著石民威的思緒，青莞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這個結論。

石民威眼眸一瞇，點了幾下頭。

“是誰做的？”青莞的聲音好似來自地獄一般的森冷。

石民威道：“小姐，這人的嫌疑十分大，倘若能尋得此人，也許會有尋出一點線索。”

茫茫人海中，尋一個無名無姓，不知長相的男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青莞眼眸暗沉，道：“絕非易事。”

石民威卻搖頭道：“小姐，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找到當年幫盛府戶籍登記造冊之人，細細查探，必有所得。”

造冊之人？好辦法。

戶部登機造冊，必要員府邸，桌椅擺開，筆墨鋪開，人打眼前過，報上姓名年歲，方由吏揮墨記錄在案。

因此，造冊的吏是最知道的人。隻是年代久遠，不知道這人是否還存活於事。

青莞和錢福對一眼，兩人同時頷了頷首。

青莞把目移向石民威，大為懷道：“心細如發，師爺做得很好。不管此人還在不在，我必要尋上一尋。”

石民威輕輕歎出一口氣，“小姐謬讚。”

從花廳出來，早已過了三更。

暗夜無邊，像是拉下了唱戲的幕布，幕布後麵是什麽，青莞瞧不見。

錢福跟在後，猶豫再三，道：“小姐，尋察造冊之人，還需勞煩壽王，除他之外，別無他法。老奴擔心的是，這兩本冊子已引得他懷疑，再查造冊之人……”

錢福沉，沒有把話說下去，青莞卻知之甚清。以那廝的聰慧，必有所察，那麽私下查案一下，就再也瞞不住了。

淡淡一笑，道：“福伯，原本也沒瞞住。”

“小姐這話的意思是……”

青莞輕歎。

昨日夜間，那廝提起了史家一事，清明上香一事，獨獨沒有提及延古寺做法一事，看來他必有所查，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沒什麽意思，這事我與他說，你放心。”

“小姐做事，老奴從來放心。”

青莞道：“這個石民威，果然有幾分本事，我沒看錯他。他在府中，你萬事不可拘著，隻管讓他進出，銀錢上給得足些，讓陳平挑個會拳腳功夫的人，放在他邊。”

“是，小姐。”

青莞將子徐徐轉過來，用極慢的語速，道“福伯，已經十個月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錢定有些困，“小姐，什麽已經十個月了。”

青莞從上掏出玉佩，輕輕婆娑，玉佩在微曦的月下，泛著冷冷澤。

“他走了，已經十月了，一年之期，還剩兩月。”

錢福方才明白小姐說的是盛家唯一的後人盛方，這事存心裏很久了，怕小姐傷心，不敢多提。

“我倒不是心疼那三萬兩銀子，隻是可惜百年盛家後繼無人，也不知他們在天之靈見了，會不會傷心。”青莞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憂傷之。

錢福不敢勸，不能勸，思虛了片刻才道：“小姐放寬心，一切未到約定的時候。”

“這話有幾分道理。”青莞苦笑。

主仆二人並肩而行，月影將二人形拉得長長。抄手遊廊的盡頭，一青袍男子迎風而立，見兩人來，迎了下去。

青莞見來人，頓住腳步，道：“子昂怎的還不睡？”

曹子昂笑道：“遇上幾個棘手的問題，與錢福爭了幾日，也沒爭出個高低，想與六小姐探討一二。咦，六小姐你的臉怎麽了？”

錢福這才發現小姐的半邊臉，微微有些腫，暗恨自己心的同時，手已扶住了青莞的脈。

青莞未曾想如此暈暗的線下，子昂他竟然能瞧出異樣來，笑道：“你的眼睛可真尖。”

曹子昂麵有些不大自然，道：“行醫之人，最是耳聰目明。”

這時，錢福已放下青莞的手，道：“可是顧府的人欺負小姐了？”

青莞不讓錢福擔憂，掩飾道：“夜裏睡覺不老實，從床上滾下來了，磕了半邊臉。走吧，趁著天未亮，我與子昂秉燭談醫，也是事一樁。”

曹子昂笑道：“榮幸之至，隻要六小姐不嫌棄我是個醫癡。”

青莞看上他的目，道：“如何能嫌棄，子昂如此鑽研，正是我同仁堂之福。”

青莞回到顧府，已近五更，將將能睡一兩個時辰。

月娘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裏埋怨著曹子昂閑事太多，好好的拉小姐鑽研什麽醫。

青莞眉頭一皺，便不敢再說。

就在這時，劉嫂端來熱騰騰的羊，青莞喝了一碗，沉沉睡去。

月娘替小姐掖了掖錦被，這才悄無聲息的去了外間炕上。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便有郡主邊的丫鬟來請。

青莞心知今日要往蔣府去，遂強撐神洗漱裝扮，令月娘、劉嫂好好補上一覺，自己則帶著春泥往前頭去。

華母此時已裝扮好，兩人均是煥然一新，見青莞來，臉上笑意盈盈。

吳雁玲眼尖，見六妹今日薄微施，比著平常更有一番人之，於是便笑道：“六妹了脂，可真好看。”

青莞是為了遮掩眼底的青，不多，笑道：“母親說這是對人的禮貌。”

華順著這話虛假義的關心了幾句，便帶著一雙兒去了壽安堂。

壽安堂裏，魏氏，周氏等人已端坐著，然一向風雨無阻的管氏，不知何故不見蹤影。

華向魏氏請了安，略略寒喧幾句，便稱要帶著兩個兒去蔣府賀喜。

周氏心中暗罵，這個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蔣家六爺中舉，跟趙華有半兩銀子的關係，還不是想借此機會辱辱。真真是被得沒活路了。

趙華啊趙華，你做初一，就別怪做十五，我的兩個兒子落了第，你也別想好過，我要讓你們二房斷子絕孫。

華跟本未曾看一眼周氏，也不曾想暗下打的是這個主意，和魏氏告了假後，便領著人由顧府角門而出，一路徑直往蔣府去。

一個時辰後，馬車已到蔣府門口。

今日的蔣府正門大開，門口燈籠高掛，馬車林立，前來賀禮之人絡繹不絕，門庭若市。

華一見這形，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隻拿目看了兒兩眼。

吳雁玲反的別過頭去，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手挽住母親的手，臉上盡是討好。

華看著一副憨的小兒模樣，心中一。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計較的呢，幫兒達心願才是關鍵。

丫鬟婆子早得了訊迎上來，青莞低眉順目的跟在華後頭，上了院的小轎。

轎行數箭之遠，了二門，遠遠的就聽到有笑聲傳出，青莞心知今日的蔣府必定熱鬧非凡，心下雖不喜，卻隻能著頭皮應付。

果不其然，花廳裏已坐滿了前來賀喜的眷，蔣府的三位太太穿梭其中。

三太太韓氏一大紅心直領褙子，頭戴累八寶釵，笑得見牙不見臉。

青莞環視一圈，見大朱氏竟然不在花廳裏，心下稀奇。

“雁玲攜妹妹青莞，見過三位太太。”吳雁玲深深一福，姿勢極為標準。

反觀青莞這一禮，似乎有些敷衍，高低上下一目了然。

令人稱奇的是，大太太張低十分和藹親切的虛扶起了青莞，上下打量幾眼，對著華笑道：“到底江南的水土養人，幾日不見竟又水靈了許多，郡主真是好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