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人和螻蟻

“這樣的人家能有什麼好孩子，教導一百年，也是個禍害。老四趕回家來，咱們不教了。左右家裡也不差你那二十兩的束脩，回家來讀書，教教咱家孩子比什麼都強！”

“就是，四叔回來教我們讀書吧。”

“是啊，四叔回來備考，比在顧家好多了。”

林大山神有些複雜，顧天澤是他第一個學生，又聰明懂事，他自然喜。但顧夫人今日如此替孃家遮掩，委屈了侄兒侄，他實在氣憤，一時倒不知道如何抉擇了。

林老爺子在桌上敲了敲菸袋鍋兒，眼見兒孫們都安靜下來，這才一錘定音。

“既然有了今日這事，大山在顧家繼續教書，到底有些不方便了。但直接辭工，外人會說咱們林家得理不饒人。不如你回去同顧老爺說一句，做到年底就不做了。這樣，也給顧家一個重新尋人的機會，咱們也做到仁至義儘了。”

林大山想了想，這辦法倒是全了義，於是就點了頭。

“我聽爹的，天澤那孩子不錯，就是家裡母親太……哎，罷了，以後我就在家裡溫書，白日還能幫著做些活計。”

“這個不用你，開春之後，家裡又要開木鋪子，以後進城的人也多，我琢磨著在城裡買個小院子。到時候你們兩口子都搬去，一來照管院子，二來城裡也比家裡清靜，訪友請教也方便。至於你們的吃穿用度，全從公中出，每月再領八兩銀子買筆墨……”

林老爺子說的眾人都是眼睛一亮，但聽得筆墨銀子，林大山卻是趕打斷老爹，推辭道，“爹，家裡如今日子還不富庶，一月有個一二兩就夠了，八兩太多了。”

“不，我說八兩就八兩。”林老爺子向其餘兒孫，正道，“我們林家孩子今日被鄙視欺辱，陳家顧家之所以這麼做，不是不明事理，而是因為講道理，通常是對同等地位的人，咱們林家在他們高門大戶眼裡同螞蟻差不多。誰見到過人同螞蟻講道理的？”

“老四如今隻是秀才，若他是舉人，今日顧家和陳家就不敢如此，若老四做了，顧家陳家之人更是要諂恭維。咱們家裡以後日子註定會越來越好，但是冇有自保手段，冇有一個撐腰，咱家就會像一頭越來越的豬，任人宰割了。你們懂嗎？”

林保和林榮還好，多明白一些，年歲小的幾個小子卻是一點兒都冇有聽懂，互相看了看，冇敢吭聲。

倒是林大海兄弟四個，都是握了拳頭。若是老爺子是家裡的屋頂，他們兄弟四個就是頂梁柱，兒子侄兒們就是地基。若是他們不撐起來，不能迅速長，林家的房子搭的越大塌的越快。

“爹，您放心，我一定刻苦攻讀。將來金榜題名的一日，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到我林家半分。”

林大山第一個重重磕頭，林大海三個隨後。其餘小子們也是趕跟著低頭……

“你們懂這個道理更好，就是不懂，以後慢慢也會懂了。今日之事，大山回去同顧老爺不要多說，隻說辭了工之後要安心苦讀。以後，顧家該走還要走，彆讓人傳出什麼閒話兒，讀書人名聲金貴。”

林老爺子最後囑咐了一句，林大山趕應了。

“是，爹。”

“都起來吧，你們是不是冇吃飯？”

林老爺子抬手，示意兒孫們都起，末瞭向董氏。

果然董氏一聽眾人冇吃飯，總算放開了傷的小孫子，帶了劉氏去灶間張羅，至於馮氏則抱了林安回了住的廂房。平日小子們皮實，一起住了後院大炕，親近也互相照料。

如今，小兒子傷，親自看顧才安心。雖然公爹說的話，也能聽懂一些，但對於兒子傷，卻不能替兒子打回去，還是讓心裡自責之極。

好在林安乖巧，吃了端來的一碗麪，也冇喊疼就睡了過去。

堂屋裡，老爺子眼見小孫用筷子挑著麪條，蔫蔫的模樣好似被霜打的茄子，心裡疼惜，就笑道，“俺家可是反省好了？”

“爺爺，我錯了。”

“哪裡錯了？”

“有人挑釁我，我應該先忍讓一次，若是還欺負我，我再打回去。今日在顧家，我不該一開始就同陳雪兒吵起來，惹嫉恨不說，也讓外人看著，以為咱們林家孩子不懂禮數，野。就是惹了，也冇什麼，我卻冇放在心上，冇有多加防備，這才害得哥哥傷。”

心裡實在是有些難過，其實今日陳雪兒罵那句“土包子”的時候，若是不說話，隻笑一笑就好，那麼彆人都會誇讚林家孩子懂禮有氣度，而陳家教養不好。偏偏仗著自己的靈魂是個年人，同小姑娘鬥，很有些大人逗孩子的惡趣味，落在外人裡就是針鋒相對了。

即便這般也冇什麼，偏偏還冇把陳雪兒放在眼裡，冇有防備心，於是吃了大虧。

說起來，雖然一向告誡自己，不能因為多了一世的記憶，不能因為多了空間這個金手指就目空一切。但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過分驕傲了。

豈不知這個世界，不是前世的法製社會。等級森嚴，世家門閥林立，甚至還有戰爭，一個不小心，代價就是全家的命。

到時候，能夠躲進空間，家裡人怎麼辦……

這般越想，心越沉重，最後紅了眼眶。

林老爺子本來還想告誡孫兩句，但眼見孫泫然哭，就趕攬了，勸道，“不哭，這段時日家裡因為你的……技藝，日子好過很多。但爺爺一直擔心你因為有神技在，輕視外人，反倒吃大虧。如今你懂這些道理就好了，爺爺相信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以後要怎麼做。”

“爺爺放心。”

哽嚥著，趴在爺爺壞裡，分外慶幸這一世做了林家的孫。有如此明理的長輩，友的兄弟家人……

吃過飯，林保就趕了馬爬犁，送了林大河和林大山夫妻回了縣城。

林大河回去鋪子不提，倒是林大山夫妻一到了顧家後邊的小院子，就有婆子把這事，報去了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