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并非泉州名門族, 不過乃書香門第,子孫世代皆考科舉仕。日子不比姜府講究,但也算食無憂。
此番到臨安, 姚景謙要了兩間上房。此時煙火還未開始,姜鶯跟隨姚清淑進屋歇息。房中并無華貴擺設, 姚清淑從行李包裹中找出一里,說:“表姐, 晚上睡覺你穿這。”
若是以前姜鶯肯定不愿意,這人的很,一大小姐脾氣。不過自從白沙鎮回來, 姜鶯便沒那麼講究了。畢竟連小廝的裳都穿過, 只要干凈舒適就行。
接過了, 姚清淑有點不好意思:“表姐, 都是干凈的, 我只穿過一次。”
“我不介意。”姜鶯說,不過看姚清淑謹慎的樣子,便問:“我以前很在意這種小事嗎?”
說起以前的事, 姚清淑真是幾天幾夜都道不完。在眼里, 姜鶯自小就跟仙似的,別的小孩懵懵懂懂,只知道玩過家家, 泥人的時候,姜鶯已經被姜懷遠帶著選珠寶首飾了。
有一次姚家到臨安做客, 姚清淑眼紅一只玉制撥浪鼓,姜鶯二話不說便贈送給,出手可謂大方至極。正因如此,姜鶯怎麼挑剔, 怎麼氣在眼里都正常。
“也不是在意,表姐自小生活在罐,講究些也是應該的。”
姜鶯不想起夫君的話,夫君曾說是孤,自小在王府長大。表妹說的罐,指的是王府嗎?
正歪頭思索的時候,有人敲門。門外站著的正是姚景謙,他沒有進屋遞進來一籃果子,囑咐妹妹:“剛下樓買的,你和鶯鶯一起吃。”
“表哥。”姜鶯起喚他,“表哥的屋子在哪兒?”
姚景謙無聲笑起來,指著隔壁:“我住哪兒,有事我聽得見。你兩在房間休息,一會我來你們,下樓看煙花順道給鶯鶯買一裳。”
姜鶯知道他指什麼,搖頭說:“不用破費了表哥,我穿表妹的。”
聞言姚景謙眉頭微蹙,總覺得姜鶯和以前哪兒不一樣了。這樣想著,又見姜鶯從籃子中取出一串葡萄遞給他,說:“果子太多我和表妹吃不完,表哥也吃一些。”
一陣沉默,姚景謙撲哧笑出聲來。他姜鶯腦袋,故作深沉道:“鶯鶯長大了。”
“我本來就不小。”
說起來,姚景謙其實已有兩年未見姜鶯。上次見面姜鶯還是氣大小姐,后來在泉州聽聞姜鶯落水傷了腦子,總以為姜鶯癡癡傻傻。不過此番見面,他并不覺得姜鶯笨,反而長大懂事了。
其中緣由姚景謙暫時想不通,姜老爺姜夫人去了,他自會用一生護姜鶯。本來也打算到汴京后尋位名醫給姜鶯看看,不過現在看來,姜鶯除了想不起以前的事,其他的還算正常。
兩人在房間吃果子,又聽姚清淑說了些以前的事。姜鶯聽的認真,沒一會姚景謙在門外喊們下樓看煙火。
今日臨安一位富商嫁,十里紅妝遍地紅綢,場面很是氣派。夜后圖熱鬧,富商便在江邊放煙火,與臨安百姓同樂。
三人到時河邊已經圍了好些人,天太暗姜鶯沒有戴帷帽,來湊熱鬧的人實在太多,姚景謙一手護一個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才到河邊一塊空地。沿江兩岸,燈籠影相輝映,仿若龍宮夜宴一般。
江邊風大,吹起裾和黑發,姚景謙問:“冷不冷?”
姜鶯和姚清淑這會正興,全然覺不到冷意。煙火蓄勢待發,已經零星亮起幾只,姚景謙笑道:“你們兩想不想放水燈,那邊有賣。”
瞧見姚清淑點頭,姜鶯也跟著點頭。姚景謙便囑咐兩人候在原地,“還想要什麼,我一并買來。”
“哥哥我要糖人。”
姜鶯恰好瞧見有人提著兔子燈籠,便說:“表哥,我要小兔子燈籠。”
姚景謙自是全部應下,過人群去買。
他走后不久,盛大的煙火隨而至。只聽幾聲悶響,輕盈的火球竄上夜空炸開數道口子,流溢彩,漫天都是絢麗的。
“表姐煙火好好看。”畢竟還是小姑娘,見到這場景就沒有不興的。
河邊尖聲此起彼伏,姜鶯仰頭著漫天煙火,漂亮是漂亮,但不知為何心里空的。
姚清淑驚呼幾聲,反應過來姜鶯不對勁,問:“表姐怎麼了?”
“我想夫君了。”姜鶯說。
可惜周遭太吵,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姚清淑沒聽見。這時人群中忽然一陣喧囂,似乎河邊出了什麼事,一窩蜂朝們涌來。也就眨眼的功夫,姜鶯邊就沒了姚清淑,慌張地四找尋還是不見悉影。
人涌,姜鶯被到不知何,等回神時已經走出好遠。周圍熱熱鬧鬧,線卻是暗的,唯有漫天煙火不斷墜落。
這時候姜鶯知道害怕了,其實從來沒有一個人出過門,方才出門讓小鳩田七雄遠遠跟著,這會也不知兩人去了哪里。腳下路凹凸不平,姜鶯跌跌撞撞走了一段,忽然手腕被攥住了。
“小娘子,一個人出來玩?”臨安紈绔子弟多,見面生的人落單自然上前獻好,“小娘子要去哪兒?滴滴的子可別累著,不若小爺背你!”
這潑皮后跟著幾個無賴,一聽附和道:“背去哪兒?不是房吧。”
又是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姜鶯掙不開臉都急紅了。沒什麼力氣,急時腰被攬住,子轉了個圈。
久違的,姜鶯又聞到那令人心安的香。
王舒珩不知什麼時候來的,他一路尋姜鶯,見被幾個潑皮賴著脾氣上來,一腳把人揣進江中。他用了點蠻力毫不留,只聽撲通幾聲數人落水,在江中撲棱好不狼狽。
他把人護在懷中面容冷峻,直至離哄哄的人群遠一點才放姜鶯下來。
這會姜鶯人還泛著迷糊,像只熊一樣雙手勾住對方脖頸,“夫君?”有點不敢相信,“夫君怎麼來了?你你不是回府了嗎?”
王舒珩眼看,沒消氣眼神還是冷的:“你說我來做什麼?”
夫君出現的這樣及時,不讓姜鶯心里有點甜,猜:“夫君是專門來找我的?”
王舒珩不輕不重敲了下的腦門:“怎麼,你能來看煙花本王就不能來?”想到不久前姜鶯頭也不回的丟下他,王舒珩說話不怎麼客氣:“笨這樣還敢夜不歸宿,姚景謙呢?”
“表哥去給我買兔子燈籠了。”
他們后恰好就有一個賣燈籠的小攤,王舒珩二話不說買來一只塞到姜鶯手里。兩人站在一塊一時誰也沒說話,姜鶯擺弄兔子燈籠,王舒珩靜靜著。
他比姜鶯要高出許多,目往下,一眼便能瞧見對方清瘦的鎖骨,王舒珩移開了目。
“夫君我們去找表哥吧,一會表哥表妹不見我該著急了。”
王舒珩并沒有那個想法,吩咐福泉去知會一聲。他指著不遠一座亭榭,說:“那邊視線好,去那兒看煙火。”
亭榭在一座小山包上,王舒珩牽住姜鶯一路涉級。等爬上去姜鶯已是氣吁吁,跟沒骨頭似的倚靠在王舒珩上。
高景致極好,能見臨安片相輝映的燈火。不過風大,姜鶯抱住手臂了,王舒珩忽然將攏懷中。
他做這個作完全是出于本能,姜鶯也沒有拒絕,不過很奇怪,說:“我不冷了,夫君上為什麼總是熱乎乎的?”說著還出食指了王舒珩膛,“不熱乎乎,還的。”
下一秒,的手指就被捉住了。王舒珩垂眼看,不自覺緩緩湊近。
待兩人鼻尖相時他停了下來,四周昏暗,兔子在蠟燭的映照下活靈活現。耳畔風聲,飄渺的人聲織,二人呼吸相融。
如玉芳澤近在眼前,王舒珩結微,他想吻。
他是這麼想的,也打算這麼做,可惜將將偏頭湊近時,聽姜鶯道:“夫君,你是不是想要親我?”
王舒珩作戛然而止。這種事,無聲無息順利進行便可,說出來氛圍全無。王舒珩一時頓住,不知如何作答。
姜鶯想著,與夫君親過兩次,回想前兩次親過之后夫君的反應確實稱不上喜歡。一次險些發怒,一次翻下床。眼下無人,若親親以后夫君生氣丟下怎麼辦?
思及此,還是不要親了。
微微避開,王舒珩便懂了。他沒有為難,只覺得挫敗。
姚景謙說過,姜鶯對他并無男之。其實當初姜鶯找夫君時他也想過,姜鶯記憶全無,怎麼就唯獨記得有一位夫君?莫非惦記程意還是姚景謙?
當初姜鶯有多喜歡程意王舒珩是知道的,圍在人家跟前哥哥長哥哥短,還給自己送過親的請帖。想到這些,王舒珩一陣心梗。
程意那個狗賊有什麼好的,姚景謙雖然比程意好一些,但也比不上他吧?王舒珩在這方面還是有自信的。但這種事玄之又玄,畢竟姜鶯之前于他如何王舒珩再清楚不過。
他悶悶地抬頭,手掌掐住姜鶯腰肢,“那就不親了。姜鶯,旁人說的話分不清真假時,記得先來問我好不好?”
這話莫名其妙,姜鶯困,王舒珩著的腰又了,“嗯?好不好?”
姜鶯呼吸一促,趕點頭說好。
這時候,煙火慶賀來到高。一束束煙花直沖云霄,在暗夜中綻開好似五彩的流星雨。夜空亮如白晝,姜鶯看到王舒珩眼中細碎的芒。忘了去看心心念念的煙火,忘了何,眼里全是面前這個人。
看的迷,被王舒珩冷不丁轉頭抓個正著。男人把的腰箍了些,聲音含笑:“好看?”
姜鶯呆愣愣地點頭,只見王舒珩笑意更深幾分。
其實自從相識以來,鮮見他笑。以往要麼微微勾,要麼笑里藏刀,這樣和煦的笑姜鶯還是頭一次見,不有些癡了。
王舒珩一眼就能看穿小姑娘在想什麼,循循善道:“那是夫君好看,還是煙火好看?”
“當然是煙火好看。”
王舒珩笑意淡下,點頭贊同:“嗯,煙火確實好看。”
急是急不來的,不過無事,只要人在他手上,王舒珩總有法子心甘愿。
看完煙火兩人從小山包上下來,走過一段土路,正巧上來尋人的姚景謙。遠遠看見他,姜鶯喚:“表哥。”
姚景謙轉,看到姜鶯時眉眼舒展,下意識綻開一笑。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姜鶯拿著的那只兔子燈籠與他手上那只一模一樣。
著姜鶯側高大俊的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方才一聽姜鶯走丟,姚景謙和妹妹便四尋找,不過他們才找了一會便遇上來傳話的福泉。當時姚景謙就問姜鶯在何,當然福泉這種老油條是不可能告訴他的,笑嘻嘻糊弄過去,還他不用擔心。
只要想到姜鶯和沅王在一起,姚景謙不擔心才怪!
先不說沅王到底是不是良配,就算是,姚景謙也不虛。他與鶯鶯青梅竹馬,兩年前因為科舉已經錯失一次機會,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抓住。
況且,鶯鶯與沅王在一起是因為失去記憶,這是暫時的,等鶯鶯記起往事自會離開。
想到這些,姚景謙又釋然了。他笑著上前,問:“鶯鶯去哪里玩了?”
“去小山上的亭榭看煙花,那兒視線好。”姜鶯并沒察覺出哪里不對勁,將方才看到的景一一道來。
姚景謙聽說話時總會微微低頭,一雙丹眼專注地著姜鶯。聽完還故作生氣道:“鶯鶯小氣,這麼好的地方竟然拋下表哥和小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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