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即將開學，孟槐煙的課程早在去海南出差前就結束，還沒來得及開新班，如今算是閑下來，江戍又是休，加上江媽媽，三個人便在家裡一塊兒清閑地宅著。

孟槐煙心覺這樣不大好，於是想了想，道：“阿姨畢竟難得來，我們帶你出去轉轉？”

江媽媽“嘖”一聲，嗔：“怎麼說的來著，得我什麼？”

冷不防提起這茬，孟槐煙一愣，視線投向江戍求助，卻見他挑眉笑著看自己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隻好著頭皮迎上江媽媽期待的眼神，緩聲了句：“媽媽……”

江媽媽愉快地應了一聲，拍拍的手背：“好孩子。”

江戍的電話忽然響起來，孟槐煙只聽得他接起後：“嗯，好，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便朝江媽媽無奈道：“媽，又怎麼了，爸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

一聽是江父打來的，江媽媽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剛來他就催我回去，煩死了，不接。”

江戍沒勸，從小到大這兩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管不了。

孟槐煙倒是沒忍住樂了，在一旁著笑。

江媽媽看看，突然冒出個念頭：“槐煙啊，你媽媽在家嗎？我這來一趟正好上門去拜訪拜訪。”

“啊？”

江媽媽的格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且沒人能攔得住。孟槐煙沒敢打電話給親媽，一通電話撥到了親舅舅那兒。

電話過了一會兒才接通，上來就是一句：“喲，還記得有我這麼個舅舅啊。”

孟槐煙乾笑兩聲，道：“怎麼會呢舅舅，我可想你了。”

“打住，”程觀道，“有什麼事兒直說。”

“嗯……是這樣的，江戍，就是你上回見過的那個，我男朋友，他媽媽來了，”孟槐煙看了看後正在談的母子兩人，低聲音道，“阿姨說想去我們家拜訪，可我還沒跟媽說這事兒呢，哪敢就把人帶回去見家長啊。”

對長輩撒起向來一把好手：“舅舅，救我！”

然而程觀嗤笑一聲，說：“你真當你媽什麼都不知道啊，看了電視才知道自己兒有男朋友了，氣得連我也不搭理。既然沒來找你，那就是在等你自己認錯去。”

他最後下了個結論：“這事兒，我幫不了。”

兩人重逢又速同居的事，長輩之中只有舅舅知道，他本不是管小輩閑事的人，原以為外甥早主跟媽坦白，誰知到現在一個字也沒說。

姐姐看了電視氣得跟他數落兒，結果見他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頓時自己也被判了個瞞不報的罪行，快兩天了還沒跟他說一句話。

程觀了無妄之災，頓覺冤字不過如此。

但又聽不得疼到大的外甥作出要哭的架勢，又道：“你先主跟你媽認個錯，討個好，再把人帶回來，我這就從公司回家去給你說說，行不行？”

那哼哼唧唧的調調立馬換了，孟槐煙欣然道：“行！謝謝舅舅！”

程觀無奈笑著歎口氣，掛了電話。

還好今天公司沒什麼事，見家長嘛，自己當然也得在場。

孟槐煙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將給母親的電話打了出去。

倒是沒有拒接的況，只是接通後媽就愣是不開口，非等先說話。

孟槐煙討好地一聲：“媽。”

媽語氣淡淡道：“怎麼了？”

“哎呀，媽，我想你了嘛。”

程姍是在生氣，可連生氣都溫溫的，小小抱怨道：“想我也沒見回來看看我啊。”

孟槐煙立刻道：“我這就回來！”

“現在？”

“不是，過會兒，”孟槐煙磕磕絆絆了小會兒，咬咬牙道：“我帶人回來給你見見。”

“誰啊？”程姍明知故問。

孟槐煙笑兩聲：“男朋友……”

故作冷淡道：“哦。”

“……和他媽媽。”

“什麼？！”程姍被這消息驚得聲音高了兩個度，然而聽上去還是沒什麼殺傷力，“孟槐煙，你剛談就直接見家長？”

“不是不是！”急急道，“我男朋友是那個，江戍……就之前那個。”

程姍一聽這名字冷靜下來，道：“哦，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剛和好。”

程姍沉默了會兒，說：“你們為什麼分手的我就不問了，現在又要在一起我也不管，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之前導致你們分手的問題解決了嗎？”

孟槐煙輕聲應了：“嗯，解決了。媽，你不用擔心，我跟他在一起好的，很開心。”

一時只剩二人的鼻息，半晌才聽得媽松了口：“行，帶他們來吃午飯吧。”

這邊孟槐煙打著電話，客廳裡頭也在談。

江媽媽見兩個孩子要好自然開心，但想到前兩天還在問候自己的信息，想了想還是對江戍說：“你們小輩的事我是不想管的，也管不著，不過你跟槐煙既然這麼好，還是要跟梅闌說清楚了，”歎氣，“這孩子看著喜歡你的，早點說明白，別耽誤人家。”

江戍垂眸把最後一點蘋果皮削下來，切了一塊果遞給，道：“已經說明白了。”

“啊？”江媽媽蘋果還沒還得及吃一口，困道，“什麼時候？”

“昨天，”江戍又切了一小片放進他媽另一隻手裡，說，“快吃吧媽，該氧化了。”

江媽媽愣愣地“哦”，莫名其妙被食堵了。

*

梅闌無疑是溫漂亮的，工作能力也強，這樣的獨立，放在哪裡都總會有人喜歡。然而哪裡都好，人的方法卻不高明。

第三天的拍攝現場有了鄭今遠與孟槐煙的雙人戲份，不願意一次又一次做自認卑鄙的事，卻仍然沒能控制住那點長久以來由化作的貪念。

拍了兩人略顯親的照片，他們在鏡頭前對視、擁抱、臉頰，梅闌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希導演給出點更為骨的指令，好讓全數拍下來，再然後，發給江戍去看。

將照片傳了過去，繼續鎮定自若地盯著場上的拍攝況，唯有手心將手機得死。

過了許久，有了回信。

那顆懸著的心沒能墜下，當空破碎。

“副總監的職業守也允許自己帶頭向外人泄料嗎？”

他絕口不提圖上的人，反倒跟論起職業道德。

梅闌回：“你哪算外人，就是給你分朋友的工作狀態。”

“多謝，不必。”

江戍的反應越是平靜，梅闌越覺自己心間的歇斯底裡，拳心，又松開：“腳本上要求他們是夫妻，還以為槐煙演起來有難度呢。”

還可以再卑劣一點。

“現在看來不是，跟鄭老師很有默契。”

差不多了吧，再來一點嗎。

“他們看起來很配，出來的效果一定不錯。”

“像真的一樣。”

夠了嗎，該停下嗎。

可是江戍，你不生氣嗎？你該生氣的。

幾乎已經不控地還要再說點什麼，對話框裡忽然跳出來信。

“夠了，梅闌。”

“別作踐自己。”

一個人時，時間過得最快，也最慢。大他兩歲，卻早忘了自己了他幾年。

著人時最卑微的，最醜陋的樣子，原來他都看見了。

對自己說了多遍這樣的話，卻仍抵不過那份不甘，仍要恨鐵不鋼地去搶上一搶。原來不是話沒有用，只是這話只有從他口中說出來時，才有最致命的殺傷力。

“你知道我喜歡你啊。”

“還以為你不知道。”

一切得以挑明，大約出於破罐破摔，梅闌的驕傲第一次允許直白地表明心跡，卻不允許在這樣的場合讓眼眶裡的什麼流下來。

忽然有下屬過來問：“梅姐，這兩套服放在哪兒？”

掃了眼場上，指了不遠的架子，語氣沒有毫變化，笑著說：“掛那兒吧，回頭整理一下還給服品牌方。”

小姑娘得了指令走了。再低頭時，有了回信。

他說：“抱歉，我隻。”

“你非常好，只有比我好上百倍的人才能與你相配。”

覺得可笑，為什麼人拒絕時總是這樣說。

梅闌想說些什麼，打了字又刪去，最終再敲出的字節已然帶著的乞求：“你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

“沒有。我隻當你是朋友。”

沒有哪一個你這麼多年的人，會甘願隻做朋友。

沒再回復。

下屬掛了服回來，只見副總監匆匆去了洗手間。

梅闌泰然自若走了進去，直到將自己鎖進隔間裡頭，才捧著被打散的攢了多年的，終於低聲哭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