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心想小李這坑師父的本事真是一流，又想阻攔楚半，說本沒必要，好幾十層樓呢。

但楚半已經率先推開了樓梯門。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樓梯間，腳步聲回響，應急燈照亮了長長的樓道。

走了幾層，路迎酒開口：“之前你講過楚千句的事。你說，因為一直沒辦法超越楚千句，所以念念不忘。”

楚半點頭：“這確實是我的病。”

在乎一切比他厲害的人。

路迎酒：“那……那你天生就在意厲害的人，可能會把過多的關注放在那些人上。”他不知道該怎麼措詞才足夠委婉，“我就在想，有沒有可能，你把這份‘過多的關注’，誤解了別的？”

“你只是單純太在意我了，錯把這種覺，當了喜歡。”

這也是他剛剛才想起的。

楚半對他喜歡，可能本質并不是喜歡。

而是這麼多年來，想要超越他的執著而已。

——因為一直看著他，日日夜夜記掛著，按捺不住地關注他的一舉一，所以產生了“我是不是喜歡這個人？”的錯覺。

看楚爺這一副業界英、工作狂魔的樣子，估計也沒談過。如果他弄不清楚細膩的，路迎酒半點不會意外。

楚半沒答話。

兩人在沉默中下了近十樓，楚半才開口，講起別的話題：“這像是我們上一次委托的。”

“嗯，是啊。”路迎酒說。

在他們為數不多合作過的委托里，兩人去過一棟停電的高樓。

也是這樣長長的樓梯，昏暗的應急燈，上上下下幾十層奔波著。路迎酒走在前頭，楚半跟著他，兩人最終趕走了樓中的惡鬼。

“好久之前的事了。”楚半又補充，“隔了那麼久，我們又要一起行了。”

路迎酒笑了笑。

楚半說：“那個時候，也是你走在我的前面，我一直看著你的背影，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路迎酒：“……把我推下去之后，你就能當第一了？”

楚半：“……”

他被氣得眉心一跳，要不是家教好，一句臟話都出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息下心：“我當時看著你，在想什麼時候能超過你。我已經看著你的背影太多年了。”

“噢。”路迎酒說。

“但是，那天我也想了別的事，比如說，超過你之后我要做什麼呢？”楚半說，“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找不到其他目標。于是有這麼一瞬間，我覺得永遠這樣也好。”

——那個樓梯實在是太長了，太黑了，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路迎酒和他打著手電筒，一層層往下走。

楚半看著他的白襯，看著他的發梢，看著他白皙又修長的脖頸，突然覺得：

如果永遠這樣走下去，也是很好的。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那與生俱來的好勝心、無法改變的完主義落敗了。

輸得潰不軍。

這樣一直走下去，他永遠拿不到第一，永遠有追逐的目標。

但是路迎酒就會永遠在他的前方了。

聞言，路迎酒有些訝異地挑眉：“第二名，你還會有這種想法？這和你的格不搭啊。”

楚半卻沒再多說一句話。

他們的作快，不一會就到了一樓。推開樓道門出去，外頭的燦爛。

楚半把他送到了大門口，低頭點了一煙。

路迎酒說：“我還以為你不煙。”

“很，”楚半手上夾著煙，“我很煙。”

“點。”路迎酒說，“那我先走了？”

楚半點頭。

等路迎酒走遠幾步，他又說：“有一點你說錯了。”

“我確實不懂細膩的，但是‘執著’和‘喜歡’，我還是能分清的。這輩子，你是我唯一心甘愿的敗局。”

路迎酒：“……”

他回頭看楚半，看見那人西裝革履站在門口，依舊是初見時的驕傲和意氣風發。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路迎酒，說：“一切都會順利的，百鬼夜行會結束，天道的污染會被解決，楚千句和孔雀的詛咒也會消失無蹤，而我會靠著這次機會揚名立萬。等到這些都結束，我還是會想盡辦法超過你，你可要小心了。”

路迎酒笑：“好，我會的。”

“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活下去。”楚半也難得出笑容。

——他像是終于放下了什麼，眉目舒展，心坦然。

路迎酒點頭，揮了揮手：“再見。”

“再見。”楚半說，“我的第一名。”

第99章 敬閑的扣子（二更）

上了敬閑的車，路迎酒拉上安全帶：“走吧。”

“談得怎麼樣？”敬閑踩下油門。

“沒問題。”路迎酒說，“剩下的就只是陳家了……”

陳家是最難辦的。

葉家和楚家，他好歹認識的人多一些。陳家則是完全不，上一次有集，還是在追查人皮面的時候。

要說的話，陳家他最的人是陳笑泠和陳正。

他對陳笑泠的母親有救命之恩，如果開口，陳笑泠肯定是愿意的。

會請神，本質卻不是驅鬼師。如果真的讓和侍從去戰斗，無異于自殺。

所以他沒考慮陳笑泠。

至于陳正……

他們共事多年，一起喝過茶聊過天。路迎酒離開青燈會，陳正是施最多的，兩人鬧得實在是不愉快。

再之后，陳老太太的事中，陳正被陳奇捅了幾刀進ICU了，路迎酒提著水果去看他——這就是他倆最后一次見面。路迎酒從鬼界回來時，陳正也發了幾條信息問他。

除此之外，就沒其他集了。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試試看的。

路迎酒給陳正發了一條消息，說自己在青燈會附近，問他在哪里，方不方便見一面。

隔了幾秒鐘，陳正回復他：【我就在街口的茶館，你也去過的那個】

于是敬閑調轉車頭，往那邊開去了。

到了茶館樓下，他問路迎酒：“我還是在車上等你？”

“嗯，辛苦你了。”路迎酒親了親他。

敬閑頓時心花怒放：“不辛苦，我也沒在車上干等著，剛剛還帶著團子去逛街了。”

車后座的團子：“嗷嗷嗷！”了角。

路迎酒：“……”

敬閑肯定又給團子吃鬼了。

他下車，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這個茶館躲在鬧市中，布置得很清雅，進門就是假山和噴泉，各種盆栽綠油油的。正是工作日的午后，沒有多人。

順著指引，路迎酒來到了最里面的一間。

推門進去，茶香陣陣，一壺花茶微微冒泡。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在斟茶，朝他推過去一個竹茶杯，堆笑道：“來，喝點吧，別人剛給我的茉莉花茶。”

路迎酒坐下來，說：“怎麼一個人在喝茶？”

“這不是突然茶癮犯了嗎。”陳正轉了轉手中的杯子，“我剛開會回來，路過這里，干脆來茶館坐著了。”

路迎酒點頭，淺淺喝了一口花茶。

陳正的泡茶手藝還是那麼好，配上頂級的茶葉，將茉莉花的清香全引出來了。

路迎酒喜歡花茶，陳正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之前經常給他泡。

喝了半杯，陳正開口了：“小路啊，你這麼突然過來是有什麼事？”

路迎酒把同樣的開場白復述了一遍，說有件事關乎百鬼夜行和自己。

果然和葉、楚兩人不同，陳正臉上浮現了明顯的猶豫。

他放下茶杯，坐直了子：“不能讓我聽一聽是什麼事，再做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