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輛被黑遮塵布蓋起來的車,雨水打在布上,發出了噠噠噠的聲音。陳奇掀起黑布,底下是一輛路虎攬勝。
他拉開后門,和范馨說:“進去。”
靈猿適時地在后低吼,又竄上的肩頭,扯住的頭發。范馨覺自己的腳趾都蜷起來了,但還是不得不上了車。
陳奇啟路虎,一路沿著海邊,朝著遠的碼頭開去。
他邊開邊說:“你喜歡哪一片海?看在我們認識了幾年,我把你丟在個你喜歡的地方。”他又笑了,“不過選擇也不多,最多選個南北朝向。”
范馨咬牙關不說話。
車子明明開得很平穩,但的胃部絞了,在跟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瘋狂往下墜。難得想吐,向遠鐵青的天空,閉上眼睛,又想起6年前的那一幕。
……這大概是惡有惡報吧。心想。
只是陳氏那一家人的死亡,來得迅速。而的死亡是慢的,是6年前一點點的鈍刀子割。
從車子的后視鏡中,再次審度自己的面容。
皮枯黃,干裂。頭發七八糟的,眼睛不大,全是紅,鼻梁也不,怎麼看都和沒有半點關系。
已經很多年,沒這樣看過自己了。
陳奇沒有告訴,陳言言會以“范馨”這個份死去。
等到意識到這點時,已經騎虎難下了。
沒辦法摘下陳言言的這張面,否則,真相就會敗……所有人都會知道,是害死那一家人的兇手。
就這樣扮演陳言言,過了那麼久。有時候也會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終于等到今天,再也不用演下去了。
范馨閉了閉眼睛,手被繩索勒得生疼。
再睜開眼睛時,從后視鏡中,看到后頭有一輛黑車跟著他們。
細細的雨幕中,是一輛黑的邁赫。
的思維僵住了幾秒鐘:在這里,怎麼會其他車子呢?難道是什麼人不小心迷路過來了?
陳奇也注意到了,里低罵了一句,踩油門加速。
他不確定來的是什麼人,生怕自己反應過激,反而暴了異常。
猴子一直趴在范馨的肩頭,此時嘰嘰咕咕了幾聲,突然仿佛發現了什麼,手一抓。
尖銳的爪子劃過范馨的后頸,起了一皮疙瘩。
“滋啦——”
然后肩頭一輕,猴子尖著跳到了前座,出去的那只爪子冒著青煙!
它被燙得狠了,皮都黑了,約還能聞到被烤焦的味道。
而在范馨的頸后,一個白的小紙人站了起來。
它活靈活現地著腰,似乎在挑釁猴子。
陳奇的瞳孔猛地小。
那紙人的上符文微微閃,分明是追蹤位置的符文!
怎麼可能!他把范馨帶出去醫院的時候,明明仔細檢查過了!
他好歹是陳家的人,水平還是很可以的,怎麼可能連這種明顯的紙人都沒發現。
除非……
陳奇頭皮一陣發麻。
要是來的是其他驅鬼師,他還有把握能應付,就怕來的是……
他猛地一腳踩死油門,車子呼嘯一聲,朝著海邊奔去。
倒后鏡那輛邁赫追不舍,速度漸漸提了上來。它加起速來很猛,直直地撞破雨幕,任由陳奇的儀表盤指針怎麼上升,距離都在一點點拉近。
時速還在不斷提升。
80,90,100……130,150,180。
陳奇張到手心出汗,窗外的景了一條直線,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上,閃電蒼白,驚雷從天邊滾落炸裂在耳邊。
距離拉近了。
邁赫幾乎是在路虎的后頭,陳奇飛速地回一眼,看到駕駛位上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愣了一下。
副駕駛也沒有其他人,來的人竟然不是路迎酒?
卻見敬閑沖他勾起角,笑了笑,帶著濃濃的嘲諷味道。
路虎的車頭突然一重。
陳奇猛地收回視線,只看見車前蓋上分明多了一個人。
但這是在時速200公里的車上,這人是怎麼上來的!
逆著車燈,他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看見一雙明亮的、銀灰的眼睛。
下一秒,一只手直直穿了玻璃,在萬千玻璃碎片中抓向他的嚨!
陳奇本來在車滿符紙,此時符紙熊熊燃燒起來,氣息兇悍地撲向來者。然而這削鐵如泥的氣流,落在對方上連服都沒割開,就被打散了。陳奇頭皮發麻,猛打方向盤,高速行駛的車子急轉向,以一個危險的角度沖向海邊。
慣太大,范馨被猛地一甩,腦袋撞到了玻璃上,眼前一片漆黑。
還沒等反應過來,懸空傳來。
睜大了眼睛:這輛路虎懸空了!
砰!
短暫的失重后路虎落海中,濺起巨大的水花。海水猛地從破碎的玻璃涌進來,范馨被海水打了一臉,連喝了幾口水,手還被死死綁著。力扭著,卻無濟于事,想睜眼看清楚況,海水的辛辣卻刺得眼睛都快睜不開。
下一秒,領口上一重。
努力抬頭看,借著微弱的車燈亮,看見了路迎酒的面容半明半暗,發被海水輕卷。
他手一,就把往車外拽。
范馨腳上卻又是一陣劇痛。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只靈猿在車抓住了的右腳踝!
尖爪抓破了皮,鮮飄在海水里。那金猴子發猶如燃燒的火焰,周海水盡數沸騰。它兇相畢,張開,滿口尖牙就要咬上!
這一口下去,能直接見著骨頭。
但是它沒有功。
范馨眼睜睜看著,自那幽深的海底、路虎的車下,出現了一只可怖的黑巨手。
那鬼手有著尖銳的指甲,是掌心就比路虎大了五六圈。它像是某種從深海中上浮的怪,影籠罩了整個車,輕輕一握——
金屬如同紙片般被皺,靈猿的子還在車子里,大片的霧散開,它連都沒有一聲,就被死了。
被驅鬼師請來的鬼神,本不在間,是不可能真的“死”的。
但這一握的威力,還是太可怖了。路迎酒從沒見過死得那麼干脆的鬼神。
冰冷的海水中,路迎酒只覺得后背一暖。
敬閑開著那輛近千萬的邁赫,油門毫不松,跟著他們一起下海了。此時,他從后頭抱住了路迎酒,試圖把他往海面上帶。
路迎酒卻反手抓住了他。
漆黑而冰冷的海水中,他們對視了一眼。
很短暫、也很漫長的一眼。
只這半秒敬閑就明白:路迎酒知道了。
知道他是鬼,而不是人。
第29章 演戲
路迎酒把范馨扯到了岸上。
另外一頭,敬閑把陳奇像垃圾一樣,隨手丟在了一邊。陳奇昏死過去,躺著一不。
陳奇這家伙請了神,有靈猿獨特的敏捷,竟然在落水的那短短幾秒鐘,松開安全帶,從前窗鉆了出去,沒和車子一起被抓爛。
但猴子被敬閑死之后,他失去了能力,跟一塊石頭般往海底沉。
水中路迎酒抱著范馨,跟敬閑使了個眼,才勉強安敬閑的殺心,過去嫌棄地救了陳奇。
范馨靠著岸邊使勁咳嗽,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都咳出來。被猴子抓住的小燙傷了,大片皮紅腫著,看著就疼。
遠鐵青的蒼穹下,狂風呼呼作響,十幾輛車正過來,伴隨著嘹亮的警笛聲。
來的路上,路迎酒通知了青燈會和陳家,那群人終于是趕來了。
路迎酒和敬閑渾都是漉漉的,天空還下著小雨,海風吹得冰冷。
路迎酒了張符紙,干燥了他們的上,然后看向敬閑。
雨水很快又打了他們,服上是深深淺淺的雨點。
幾滴水珠順著路迎酒白皙的面頰往下,在下滴落。
他剛請完神,鬼神的特征在上還沒消散,瞳孔中仍有異,就連額前都生出短短的鬼角,和小黑腦袋上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氛圍不對,敬閑都想上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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