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及冠，上有一種介于年和青年的獨特氣息，不像年人青，不似年人棱角分明，英姿發的年紀，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旺盛生命力，也有閱盡世事的玲瓏心竅，他最純真，也最狡黠，他最矛盾，也最通。

他和世間任何人都不一樣，他是顧停，他的顧停。

指腹到，意識到自己傾著，距離對方的不過寸許，霍琰猛地站起來，噌噌噌往后退了數步，躍出窗子，跳到了屋頂，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風，方才離去。

不知道家里這是個什麼局，第二天一早，顧停醒來就提高警惕，時時留意，很快，他聽到了各種各樣下人們扎堆時的小話。

“咱們家這位公子哥，可真是笑死人了，折騰的靜那麼大，還不是吹牛！說什麼傍上了鎮北王，將來要嫁去王府做王妃的，結果人王爺都沒過來看他一眼！”

“就是！這眼看都是午飯的點了，那邊也沒派人來問一聲……呵，當誰看不懂麼？”

“別瞎說，萬一人家真了鎮北王妃，你這老婦的還不得被人撕了！”

“哈哈哈哈，他要是能做鎮北王妃，我年輕幾十年還能做姑藏王妃呢！”

顧停：……

一堆丫鬟婆子有空扎堆聊天，有空茶房閑話，卻沒空伺候主子，顧停這里冷鍋冷飯，連熱茶都沒有，人都不知道往哪里，好不容易見到幾個下人，下人們正在背后議論他，話語各種涵。

和著把他帶進府，顧厚通和馮氏就不管了？只出這麼點流言招？這離間計是不是太淺了點？他像是臉皮薄，被人隨便笑話兩句就嚇跑的人麼！

如果不是，那真正目的又是什麼呢？

顧停還是看不懂。

還好他有萬能長隨吳。

“爺您看，百味居剛做得的醬肘子！”吳提著食盒跑得飛快，“還熱乎著呢！”

小猞猁聞到香味，嗖一下順著他的躥到他肩頭，這還不夠，最后輕靈一跳，跳到了他頭頂，小胖爪一個勁拉他的頭發——

“喵嗷——”

喵大爺的吃的呢！快點出來！

吳是個心長隨，伺候得了爺，當然也伺候得了爺的小寶貝，往外溜一圈，帶回來的全是京城最聞名最好的手藝，吃的菜，鹵的，餞干果，無一不足，小猞猁喜歡的東西，當然也有。

于是桌上一桌菜，桌下滿滿食盆，顧停和小猞猁吃的頭都抬不起來，味道超好！

那些下人扎堆的話，吳也聽到了，一尋思剛剛爺的表就懂了：“爺別聽們的，王爺肯定是在忙呢，一時顧不到這。”

顧停低頭吃飯，模糊的嗯了一聲。

他怎會不知？昨日剛剛進京，宮里的事就了下來，當場跟太子接案，‘姑藏王’沒來，孟楨一個人撐不住，今日一早，霍琰就得親自去刑部走流程，京城這種地方關系盤錯節，人心紛雜，不認真不仔細怎麼趟得過去？

他并不介意霍琰沒來看他，畢竟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只是想起來，未免會覺得有些寂寞。

顧家不聞不問的態度，第一天沒夠，第二天仍在持續，顧停實在無聊，午后抱著小猞猁在小亭子里曬太，小猞猁瞇眼窩在他懷里，任任抱，小呼嚕一個接一個，好不愜意。

“聽到皇宮里在給鎮北王選妃！”

“真的假的？那咱們家那位爺怎麼辦？”

“這還能有假？聽說尤貴妃親自擬定人選，皇上親自挑人，午前還請了鎮北王進宮詢問他自己的意思，這是多大的恩寵？咱們家那位，呵呵，怕是要涼了！”

“就是！人都說王爺本來要過咱們府探的，好歹給個面子，結果宮里這信一，王爺顛顛就去了，哪還記得什麼心尖寵？心尖寵哪有名門貴的正妃重要？”

“咱們家那位爺還是不行啊，你看這都馬上三天了，人家看都不看一眼，明顯就是不在乎麼……”

一堆沒事干的丫鬟婆子仍然在碎嚼舌，也不知是真是假，顧停倒是沒生氣，想了想，讓吳跑一趟帶個話，刺殺一事進展如何，需不需要他幫忙？

那邊很快傳了話回來，說不用，霍琰本人也沒有出現，沒有過來看他。

顧停瞇眼，覺事有點不大對了。

他和霍琰不是外面傳言的那種曖昧關系，忙起來哪哪顧不上很正常，可他們現在在合作演戲，怎麼也得表現出點誠意……他現在在顧家耗著，事不清不便離開，霍琰不來看他他也不挑剔，可一句話都沒有，是不是有點過分？

那種疏離冷淡的覺又泛上來了。原來有多近，現在就有多遠。

好像霍琰的厚臉皮，各種糾纏親是假的一樣，是他的幻想，是他的錯覺，霍琰本從未愿意同他靠近過，同他本無話可說！

顧停指尖一下下輕叩桌面，覺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起抱著小猞猁往回走，遇到了顧慶昌。

顧慶昌看到他，背著手，下抬得高高：“現在可知道家里的重要了？你這樣的庶子，沒份沒地位，走出去寸步難行，沒有別人關心，沒有別人在意……”

顧停揚著眉，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見他不說話，以為害怕了，顧慶昌表更為得意，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好歹你姓顧，我這個當哥哥的沒什麼要求，只要你跟我低個頭，保證以后尊我敬我，事事以我為先，時時聽我的話，我就在娘面前言幾句，讓你過上舒服日子，怎麼樣？”

“就憑你？”顧停一聽這沒營養的話就笑了，“難道你不知道，養我很花錢的？”

顧慶昌瞬間想起了流傳在九原民間的，鎮北王心尖寵的各種要求——

什麼小銀魚小金鼠小南珠，作妖都要換著花樣來，這樣的人誰養的起？除了鎮北王那個冤大頭，誰又會想養！

顧慶昌咬牙：“那你走啊，在這里賴著干什麼？我告訴你，京城之大，本就沒有你的容之地！”

顧停慢條斯理著貓：“我賴著不走？你還記不記得是誰接我回來的？”

顧慶昌冷笑：“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聽話，怎麼，到京城看到滿目繁華，終于知道自己錯了？”

顧停瞇眼：“你當要讓我走？我若走了，可不會再回來。”

顧慶昌火氣上來：“你走！當誰怕呢！我這話就撂在這，有本事你就永遠別回來！”

顧停看了看四周，還行，里里外外聽的不，東西都沒收拾，抱著小猞猁一路走出了顧家大門。

至于去哪麼……

他腳步生生頓住，問了吳位置方向，轉去了姑藏王府。

時值午后，正好，樹搖影疏，姑藏王在京城的別府門楣耀，很是威武，在下閃閃發。

顧停有些好奇，鎮北王府……是不是也是如此？

孟楨聽說他來開心的不行，一路迎到了大門口：“我就說要接你過來玩，可哥哥說你家里有事在理，讓我等兩天……你家里怎麼樣了？事可理好了？那夜你父親把你帶走，脾氣并不好的樣子……”

小孩眼睛睜的很圓，明顯很擔心，又很氣憤，態度卻小心翼翼，大約怕說出來他會難過傷心。

“總之我在這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同我講的！”

顧停了他的頭，笑了：“嗯，我們小楨最好啦！不過我真沒事，都理得了，他們呢？”

孟楨笑的傻乎乎：“哦哦你沒事就好，他們出去辦事了，不過應該快回來了。”

說曹曹到，孟楨話音剛落，霍琰和孟策就出現在了門口。

霍琰最先看到了顧停，立刻大步向前，眸底滿是驚喜：“你怎麼——”

顧停眼尖，瞬間注意到了遠人影，立刻板起臉，截了霍琰的話：“回家幾天都不看我一眼，還要我親自出來找你，鎮北王面子很大嘛。 ”

霍琰：……

顧停繼續：“怎麼，京城太繁華，外頭小姑娘們太好看，王爺迷花了眼，當初的相濡以沫生死扶持，全都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