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聲音并不高，角度也很巧妙，別人聽不到，黃板牙卻正正好靠近，正正好聽到。

什麼，沒錢？沒錢他訛什麼？

那邊那個公子有錢？還是爺們豢養的男寵？這樣的人不坑坑誰？還算是為民除害了呢！

黃板牙立刻改了主意，腳尖一轉，走向了顧停。

顧停正好好的坐著，什麼都沒干，黃板牙經過他邊，突然來了個平地摔，包袱掉在地上散開，里面的碎瓷片當然嘩啦啦跟著灑了一地。

“啊我的花瓶——祖傳花瓶喲，你撞碎了，賠錢！”

顧停：……

“閣下說我麼？”他指了指自己。

黃板牙擲地有聲：“不是你還有誰！”

顧停：………………

不是他挑剔，這瓷手法也太糙了吧？而且本人面目極為丑陋，一點都沒有讓人給錢的。

顧停著膝頭懶洋洋的小猞猁：“哦，那你可以走了。”

黃板牙立刻拍著大哭爹喊娘，坐地上嚎：“都來看看喲，外地人欺負老實人啊，撞壞了別人的東西不陪，還要打人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娘起不來床，娃也病了，沒法子，只得把傳家寶拿出來賣錢救命，結果這狠心人不但撞壞了我的傳家寶，還不肯賺錢，我的娘啊，我的兒啊，我們一家沒活路了，只能去死了啊——”

俞星闌帕子掩，差點笑出聲，瞧瞧這場面，多好玩。

黃板牙對自己手段頗為自信，這種事不知道做過多回，手法作練，自來無往不利。

這里是道，靠近城池，路過的大都是外地人，等閑不想丟臉，不愿事鬧大，而且他不貪，要的錢也不多，一般人都會忍了，就當打發花子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他坐在地上嚎了半天，對方這小公子不驚不怒，沒有臉紅沒有尷尬，被人人指指點點也不覺得丟人，本就沒理他。

不但沒理，人還抱著胳膊看戲，好像覺得他表現不太彩，鼓勵他再來點緒，再悲傷點，否則就這演技，給一文錢就算他輸！

連坐在他上的貓都十分淡定，多吵多鬧都不帶害怕的，最多抖了抖耳朵尖，連看他一眼都不屑。

黃板牙：……

這種狀況，他從來沒遇到過！

怎麼辦？要錢別人不給，搶麼？可他自來只瓷，從沒干過搶錢的事，一行是一行，不能串，天化日的，也不可能明搶，怎麼辦呢？

“賠錢……老子一家九口人命，你不陪錢今天就別想走！”

當然威脅也是沒有用的，這小公子仍然老神在在坐在茶攤，沒有任何回應。

黃板牙嗓子早干了，人也氣瘋了，覺今天這錢是訛不到了，干脆拍拍屁站起來，指著顧停就罵：“你個不要臉的賤貨！就知道勾引爺們，勾著爺們饞你的子，勾著爺們給你銀子，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仗勢欺人，不懂憐善不知慈悲，一點人都沒有，也不怕哪天得花柳死了！”

黃板牙罵的正起勁，準備把看家本事罵出來，結果才張開，第一小節還沒罵完呢，突然面前落下一道影，還沒看清楚臉，自己就被踹出老遠。

“噗——”

這下他是真的摔著了，狠狠摔在地上，都吐了。

來人一甩袍角，落在茶攤公子面前。

他個子極高，眉眼鋒利冷，廓刀削斧砍一般，氣場威武霸道，作瀟灑落拓，又這麼冷的天氣，上只穿了玄勁裝，箭袖，前后對開二襟，裁剪及其合材，寬肩窄腰長，每一線條勾勒到極致，線條可見。

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姿態，簡直又酷又颯，看得人們移不開眼！

俞星闌手邊茶杯倒了都不知道，眼睛睜大，里全是興：“快，快去，給我查查這個男人是誰！”

好偉岸，好猛的樣子！

顧停也嚇了一跳，差點被炒花生噎死。

霍霍霍霍霍琰？

他為什麼在這里？他怎麼能在這里！

霍琰轉，臉鐵青：“你離開我，就是為了讓別人辱欺負的？”

“咳咳咳咳——”顧停嗆了水，咳的臉都紅了，本停不下來。

什麼讓別人辱欺負？他像是吃虧的人嗎！就是這一路實在無聊，好不容易遇到件好玩的事，想多看看戲，就算霍琰不來，他也馬上要了，他不，吳都忍不了會揍人，誰知道這位主來的這麼及時？

霍琰黑著臉，輕輕給顧停拍背，見人不咳了，不容分說拉住手就走：“跟我來。”

顧停來不及說任何話就被拽走了，小猞猁從他膝上被落跳下，十分憤怒，喵喵的沖著霍琰吼。

霍琰當然是沒空理它的，吼不住人，小猞猁出離憤怒，踩著黃板牙的臉一跳，躥上了吳肩膀，喵爪往前一揮：“喵嗷——”

愣著干什麼，還不跟上跟上！

“啊——撓死我了野貓撓死人了啊——你們倒是賠了錢再走啊！”

他這次是真的倒了霉，人財兩失，別人不但不給錢，還踢了他一腳撓了他一爪，肚子好疼啊不知道有沒有傷！眼睛也好疼啊不知道會不會瞎！

想也知道，顧停本掙不開霍琰的手，試都別試，無奈剛剛那一口氣也沒勻，說話也夠嗆，只好跟個傻子似的用力往后指。

霍琰冷哼：“用不著你心，有人會理。”

顧停仍然往后指。

霍琰臉更黑：“小東西也丟不了！”

顧停往后看了眼，果然，樊大川已經帶著人過去了……鎮北王出行，怎麼可能沒有人前后伺候？再一聽，小猞猁喵嗷喵嗷正跟吳說話呢，哪哪都沒問題，他也就安靜了，任霍琰拉著走。

他很識相的，跑沒問題，被人抓到了還反抗，別人生氣了打他一頓怎麼辦？他可沒武功，不像姓霍的皮厚。

霍琰瞇眼：“你的車在哪兒？”

顧停指了個方向。

拉著人上去，霍琰倒了杯熱茶，喂給顧停。

顧停覺得有些別扭，這個關頭卻不敢惹鎮北王生氣，乖乖就著他的手喝了。

一杯熱茶下肚，這口氣總算氣順過來了，嚨也對了，再沒有哪里不舒服。

霍琰卻很不舒服，視線過只蒙了層紗的窗子：“為何不安槅窗？”再看車里的薄被，“就這點被子？吳吞錢了麼，不知道置辦輛好車？”

“這桌子怎麼回事？一看就不結實，茶是陳年老茶，熱水竟也不燙？”

他指節敲著桌子，眉頭急的死，各種挑剔，在他眼里，這輛馬車差的沒邊，除了以上病，碳爐也不夠暖，手爐不夠好看，連小猞猁的食盆都太低級，一點也不像話。

挑剔到最后，他黑著臉總結：“你離開我，就是為了苦的？嗯？”

顧停：……

這話人怎麼答？

能誰愿意吃苦？可這不是在旅途中麼，總有不便之，等他安頓下來自會好好不可能這麼簡單，且話又說回來，誰敢跟你鎮北王府比講究？

照你府標準，誰的日子過的不陋？

“喵嗷——”

小猞猁終于搭載人形工，順利從車簾鉆了進來，蹲坐在顧停邊，圓臉嚴肅的盯向霍琰。

霍琰連小東西都一塊挑剔了：“平時不是厲害著呢，現在主人欺負，怎麼連都不一聲？嗯？”

顧停立刻把小猞猁抱到懷里：“不許說它！”

說他也就算了，小可犯了什麼錯？人家只是一只小可憐無辜的小喵崽！

霍琰鋒利視線看過來。

顧停：……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點虛。明明這一路很開心，自得其樂，還把自己照顧的很好，為什麼霍琰一來，好像哪哪都不對了？

霍琰掐了把眉心，里里外外挑剔了一個遍后，仍然意難平：“什麼男寵……我都舍不得你這麼說自己，太不尊重，你倒豁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