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維抱著畫板,明顯對這些都沒有興趣。
當黃伯走了后,他變得大膽了一些,打開冰箱的冷藏室,取出了一瓶冰鎮的礦泉水,剛擰開瓶蓋,就被陸慎行奪走了:“太涼了,不可以。”
雖然是八月末,天氣越來越炎熱,可季維的質并不算好,喝太冰的東西容易冒。
年的頭一下子就垂下來了,有些懨懨的。
“只能喝一口。”陸慎行低低地說道,把瓶子握在手里捂了捂,遞給季維。
季維重重地點頭,然后捧起杯子咕隆咕隆地喝了……一大口。
還想再喝的時候,被男人再一次無地奪走。
陸慎行收拾好東西,和季維一起走進電梯時,發現年還盯著自己手里的冰水,他只好打開喝盡,就剩了一小半。
季維忽然開口說了一句:“還要。”
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聽到季維說話。
陸慎行垂下眼眸,眼睫極其細微地了,他思考了幾秒。
他忽然打開瓶蓋,含了一口水,摟住了季維的后腦勺,讓他得不要太厲害,直直地把水喂進了季維的里。
季維抱著畫板的手一愣,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在他自己都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呆呆地被迫吞咽,他下意識咽了咽嚨,溫熱的水頓時順著嚨流了進去。
仍有些帶著溫度的水痕留在邊。
陸慎行微微抬起他的下,低頭干凈了。
最后,男人慢條斯理地問:“是冷的,還是熱的?”
他不問還好,他一問,季維的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正在這時電梯門開了,遮蓋住了年很小聲的一句“熱的”。
應關霄的車停在門口,季維跟在陸慎行的后面上了車,他一直低著頭。
應關霄過后視鏡看著季維小心翼翼的舉,眼里滿是心疼,可什麼也沒說,也沒表現出來,送他們去了醫院。
宋教授既是有名的心理學教授,也是很出的心理醫生,每天預約的病人都很多,排在季維前面的還有兩三個人。
季維戴著口罩,低著頭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畫畫。
——安安靜靜地。
應關霄把陸慎行拉到了一邊,問道:“你真的不去柏林了?影展不去沒事兒,頒獎典禮總要去吧?”
陸慎行看了一眼視線范圍的季維,輕輕搖頭:“不去。”
“有指責你耍大牌,我暫時給下去了。”應關霄嘆了口氣。
“謝了。”
陸慎行平靜地開口。
應關霄這才發現,陸慎行一直就沒變過,只不過在外人面前稍稍藏住了自己的鋒芒。
他還是當時那個冷漠傲慢的青年,除了拍戲什麼都不在意,走得越近越會到這一點。
而他上僅有的溫,都給了季維。
*
王淵最近睡得不好,不知道是頻繁的飛國外沒倒過來時差,還是繼《大爭之世》后,開發新游力太大,每天晚上都輾轉難眠。
在助理日復一日的勸說下,他預約了宋教授做心理疏導。
他從診室里走出來時,覺心輕松很多。
王淵正準備和助理離開的時候,忽然瞥見了長椅上一個戴口罩的年在畫畫,畫得很糙,甚至可以說是涂。
可在一片雜的線條中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倒塌的樹木,樹木中是都市的高樓大廈,唯一沒有的是人的氣息,極其紛冰冷的筆。
他做游戲出,見過的優秀原畫不,可很有哪一張畫給他這樣的覺,覺那棵巨樹真的要從而外倒塌了一般,彌漫著強烈的衰敗氣息。
他突然想做一款末世游戲,可覺得差點東西。
王淵看著他有些眼,忍不住把名片遞過去。
“你好,我是方舟游戲的王淵,你的畫很有想象力,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和我們公司建立長期合作,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帶著你的作品集來我們公司談一談……”
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有力了,來方舟工作,不管是未來職業發展還是薪酬待遇,換做任何一個院的畢業生都會心。
可年仍在畫畫,置若罔聞,一點反應都不給他。
王淵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況,助理也不知所措。
不過他沒放棄,年年紀不大,可能對他之前的話不興趣,他換了一副口吻循循善。
“男孩子在大學確實花不了什麼錢,但如果你有了朋友,那花的錢就多了,買服、買包包、買口紅……不然你好意思讓朋友花錢嗎?”
不知道是他哪句話打了季維,季維向不遠和應關霄說話的陸慎行,猶豫了一會兒,收下了名片。
王淵松了口氣,開心得喜上眉梢:“只要你肯來,我們公司永遠歡迎你。”
他看著年仔細地把名片收好,才和助理離開,助理低聲提醒:“您之前不說還要面試嗎?”這怎麼直接敞開大門了呢。
王淵理所當然的口吻:“他要是嫌面試麻煩不肯來了怎麼辦?我費這麼多力氣才說服他。”
助理:“……后一句話才是重點吧。”
走出醫院時,王淵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轉:“我怎麼覺得那是季維?眉眼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真的誒,我手機里還有他上次給《大爭之世》代言的海報。”助理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難怪他看著年紀不大,畫得這麼好,能請到他,我們公司賺大發了啊。”
王淵咳嗽了一聲。
助理立馬會意:“共贏。”
他們由于激,聲音有些大,正好被陪朋友看病的顧淮聽得清清楚楚,朋友低語了一句:“他們不看八卦的嗎?不是說季維心理有問題嗎,能正常工作嗎,還跟撿到寶一樣。”
“可能是哪個小工作室吧。”顧淮聲音很輕。
*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終于到季維了。
他一個人不敢進診室,所以陸慎行陪著他進了診室,宋教授起和陸慎行握手,然后對季維做自我介紹。
“季維你好,我和陸家是世,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我一聲宋叔叔。”
季維低頭,沒有說話。
宋教授也沒有勉強。
按理說,為了更好地開展心理治療,陸慎行是不應該在場的,但季維的況比較特殊,他也沒有強行要求陸慎行離開。
季維以前做過心理治療,他本來以為宋教授會讓他先填測試表,鼓起勇氣做好了接測試的準備。
但意外地,宋教授卻只是和他聊天:“我平時喜歡釣魚、下棋,還喜歡收集郵票,維維你喜歡什麼啊?”
“不想說的話可以寫出來。”
宋教授的聲音很有親和力。
季維轉頭看向陸慎行,才拿出自己的筆和本子上,在上面寫。
過了五分鐘。
在季維寫的過程中,宋教授也在對季維做著評估,他接過陸慎行遞過來的紙,驚訝于年的字,飄逸灑,寫得特別好。
并且思維清晰。
不太像是自閉癥患者。
考慮高功能自閉癥的可能。
他看著紙上的容,有繪畫,有書法,還有古琴,甚至還有牛干……年很認真地在回答他的問題,積極主地配合治療,他不抬頭了季維一眼。
一定很辛苦吧。
需要忍下自己的不安和難。
他收好紙,又問:“維維喜歡的東西很多,那有沒有最喜歡的呢?”
心理醫生和其他醫生不同,首先要建立的是患者對自己的信任與親近,如果不能獲取患者足夠的信任,耐心傾聽他們,治療效果微乎其微。
他不排斥藥治療,但他覺得藥治療只是一方面,心理疏導也是不能忽視的一面。
他注意到季維手上抱的畫板,應該是繪畫吧,或許在后續治療里能夠以此作為契機。
陸慎行的目一直在季維的上,他靜靜地看著年拿起筆,筆尖在空白的紙上發出沙沙的聲,一筆一劃地寫下——
陸、慎、行。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陸慎行半垂著眼, 遮下眼底驟然波的緒,表仍是冷靜自持的。
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幾乎用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談得上危險的念頭。
去季維。
去吻上季維的, 讓年徹徹底底地為他的。
——他的季維。
而季維對此一無所知,他只是認真地合上筆帽,把紙張輕輕推到了宋教授的面前。
宋教授看完容后愕然,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
難怪會這麼積極地協助治療,看來季維是真的很喜歡陸慎行。
是不想讓陸慎行擔心吧。
他收好紙張,對季維笑了笑:“他也喜歡你啊。”
季維一直低著頭, 聽到宋教授的話才慢慢抬頭,悄悄地瞥了邊的男人一眼,陸慎行輕聲說道:“準確來說,不是喜歡。”
年略微怔了一秒, 他豆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談論私,只是他的頭還是重新垂下了。
可就在他垂下的那一刻——
男人的目仿佛帶有溫度一般落到了他的上, 聲音沙啞,似乎在抑著緒:“是非常喜歡。”語氣卻異常篤定。
像是從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泄天,季維的心臟不控制地加快,很小聲、很小聲地“嗯”了一聲。
宋教授不算健談,卻極富耐心,他更多的是扮演一個傾聽者的角,季維每次書寫問題都很慢,但從來不催促,還會夸他字寫得真好看。
漸漸地,季維對于他也沒那麼抵。
在陸慎行的鼓勵下, 終于敢抬頭了。
這個時候,宋教授才拿出準備好的ABC(自閉癥行為量表)、DISCO(人際流障礙診斷訪談)等幾個診斷量表遞給季維。
看見量表的一瞬間, 如同收到寄來的宣判書,季維忽然從心底涌起害怕。
因為過分繃,不住栗,背脊都在不安地抖著,像是一只到驚嚇弓著子的小貓。
可隨即他的左手被陸慎行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冰涼的溫度,比他的溫還要低,卻令他有種溫暖的錯覺:“害怕的話——”
男人頓了頓說道:“我們回家。”
沒有指責。
沒有勸說。
明明是個控制很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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