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住在廟里。”老人接過水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沒人管，家里也沒人了，俺們就住在破廟里。”

“就住在這廟里？”葉云亭眼神一閃，臉上的表就淡了些：“這荒郊野嶺的，哪有地方尋吃食？說不定還有山里出來覓食的野。”

仿佛為了應和他的話，廟外忽然傳來一聲狼嘯。

老人手一抖，結結道：“就、就問過路的人討點吃食……”

葉云亭細細觀察神，不神地將老王妃與祖孫兩人隔開，朝著守在門口的暗衛使了個眼神。

這忽然出現的祖孫倆不對勁。

老人說之前住在破廟里，可他們進來時，這破廟蛛網遍地，地面覆著厚厚的灰塵，本沒有居住的痕跡。更別說這破廟四周并無人煙，過路車馬更是之又，一老一小若是靠著向過路人乞討，恐怕早就死了。

的說辭百出。

但葉云亭并未拆穿，而是待們吃完后，笑容滿面地將兩人留了下來：“既然這破廟是老人家在住，那另一半地方就留給你們休息吧。我們借住一夜就走。”

老人“誒誒”應了兩聲，再三道謝之后，就帶著孫子蜷到角落里去了。

葉云亭趁機低聲音提醒老王妃：“那祖孫倆有問題，母親小心些。”

老王妃詫異一瞬，接著回想一番也察覺了不對勁之，見葉云亭并未輕舉妄，便知他估計另有計劃，便沒有多問，只輕輕點了點頭，同倚秋一起燒了熱水，分給外頭暗衛的暖子。

天轉眼就暗了下來。

其余暗衛們在外頭守著，破廟里頭除了祖孫二人，只有葉云亭、季廉、老王妃、倚秋，以及四個暗衛。

趕了一天路，眾人都有些疲憊，裹著披風分散在火堆周圍休息。

墻角的祖孫倆忽然了，葉云亭眼皮一，卻沒有睜眼，只聽見那一直未曾說話的孫子道：“，我要去撒尿。”

老人“誒”了一聲，接著就是悉悉索索地起的靜：“我帶你出去尿。”

兩人牽著手往外走，假寐的暗衛統領這時忽然出聲道：“外頭天黑，老人家腳不便，要不我帶他去？”

剛要出門檻的祖孫倆嚇了一跳，老人轉過來連連擺手拒絕：“不用不用，我帶他去，就在后頭，不走遠的。”

統領見狀沒再多言，只朝著另一名暗衛使了個眼神。

祖孫兩人出門之后，那暗衛便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后頭。

此時祖孫兩人不在，他們也不必再裝，統領道：“這祖孫二人像是來踩點的，有些專門打劫過往行人的山匪就喜歡派老弱病殘打頭，好提前清隊伍的人數和金銀財，方便手。”

葉云亭頷首，又道：“不過應當不是普通的山匪，多半是流民落草為寇。”

那祖孫兩人明顯是了許久的，衫襤褸，那孩子一雙手都凍得生了瘡，確實十分落魄。若不是說辭太多，葉云亭不會對們生出疑心。

若是普通山匪，應當不止于此。

他撥了撥干柴，讓火勢更旺一些：“或許這趟能弄清流民都去了哪兒。”

***

卻說另一邊，祖孫兩人離開了破廟之后，攏了攏了并不擋風的，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里去了。

們并不知曉后還跟著個尾，

孫子聲音低低道：“阿，要不我們不回去了吧？”

“不回去能去哪兒？”老人了他的頭，將懷里吃剩的半塊餅掏出來塞給他，催促道：“你把這個吃了，不然回去就沒得吃了。”

那孫子聽如此說，只能捧著餅啃了幾口，剩下一半又塞回給老人：“我吃不下了。”

“說瞎話。”老人慈地看他一眼，卻還是接過餅咬了一口，接著想到什麼，又將半張餅藏進了懷里。

今日見的一行人，是他們遇見過的最大方最心善的人了，老人家想到后頭會發生的事，卻也只能愧疚地嘆了一口氣。

黑黢黢的山里沒有燈火，只有天上一彎慘白的月映著茫茫的大雪，勉強能有一微弱的芒辨認前路。好在這條路祖孫倆走了不次，已經悉了，很快便到達了目的地——一座略有些簡陋的山寨。

老人拍了拍竹子搭建的寨門，門邊的了樓上探出個腦袋，瞧了幾眼之后，道：“放行。”

那閉的大門這才從打開，將兩人放進去。

開門的是個形高大的漢子，看見兩人聲道：“清楚了？多人，多錢財？”

小孩兒畏懼地抓了老人的手，垂著頭一言不發。

那老人微微佝僂著背，恭敬道：“清楚了，是個年輕公子帶著位老夫人，有一個書和一個丫鬟，剩下就是十來個家丁護衛。看穿著打扮，是富貴人家。”

“還帶著丫鬟。”那大漢邪地笑了一聲，沒再理會兩人，大步往中間最大的屋子走去：“我去告訴寨主，這次看來是見羊了。”

老人見狀嘆息一聲，牽著孫子往角落里破敗的木屋走去。

那不大的小木屋里著近十個人，有男有，但無一例外都是面黃瘦，顯然即便在這寨子里，也是最低等的。

屋里的人瞧見老人回來，抬頭看了一眼，又收回目，麻木中著絕，唯有角落一人往邊上挪了挪，騰出個小角落來：“阿回來了？”

“誒。”老人牽著孫子走過去坐下，借著子的遮擋將吃剩的半張餅塞到他手里：“今日遇到的是個富貴人家，說不定過明日我們能多分到些吃食。”

葉妄接過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餅子，頭滾了滾，卻沒有嫌棄，趁著其他人沒有注意到，三兩口吃完咽了下去，總算是勉強安了得發疼的胃。若是從前，別說被人吃過的餅，就是完整的一張餅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但如今著沒那麼難的肚子，他卻滿足地嘆出一口氣。

自他從殷家逃出來，誤打誤撞被強行帶去礦上，之后又隨人逃出來，在這寨子里艱難度日，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一開始他還想方設法想要讓人將自己送回去上京，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發現并沒有人信他的話。后來到了寨子里，更因為他不肯參與殺人搶劫，被扔到了這間破屋子里，和老弱病殘一起等死。

如今他已經不再奢想回到上京，只想著活下去。

“今日又有行？”他拉開單薄的外，小孩鉆到自己懷里，兩人依靠著取暖。

“嗯。”

長夜漫漫，木屋里風，沒有半點暖意。老人只能抱了雙臂，低聲說著話，才覺得不那麼難以忍。

“是個年輕公子帶著母親，好像是從上京來的，要去探親。”老人嘆氣道：“這個時節，就不該出門探親。不然也不會遇上我們，真是好心沒好報。”

葉妄眼珠卻是了：“上京來的？”

“應該是。”老人也不太確定：“我那當家早年是跑商的，常去上京。我跟著去過幾次。聽口音差不多。”

葉妄眼神亮起來，思索著要不要冒險下山去給對方報信。

阿說那行人帶了十來個家丁護衛，雖然不敵寨里人多，但這里離冀州城不是太遠，連夜趕路說不定能逃過一劫。若是順利，便可以讓對方給自己往上京送一封信，或者運氣更好些，對方知道齊國公府，可以派人將自己送回上京。

只是此舉太冒險，若是不又讓寨里發現，他恐怕也要一起被滅口。

想到先前意圖逃走被殺的人，葉妄攥了攥拳頭，心中猶豫不定。

老人說完話，屋里又安靜下來，高一聲低一聲地咳著。葉妄看了看懷里蜷著睡著的小孩，心中想法越發難以制。

木屋外已經嘈雜聲音，他知道，這是已經在點人了。

若是再晚些，估計就來不及了。

上京來的富貴人家……下一回未必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到，況且再這麼下去，他特未必能撐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