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崔僖帶著人馬剛到山谷之前。

看著地面上的馬蹄印和車轍印，一旁的副統領道：“果然是往這邊逃了。看這馬蹄印子，不過四五十人罷了。”他語氣興，顯然已經迫不及待要將人捉住立功了。

崔僖攥著韁繩，冷冰冰瞧他一眼：“哦？那不若你進去試試？”

那副統領不知他何意，訕訕閉了。

崔僖著曲折的谷道，以及地面上雜往深延的馬蹄印，眼神便閃了閃。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之所以臨時帶人親自往冀州方向追，是因為他聯想到了上京城中四起的流言，如今上京群激憤，都信了老王妃和王妃是被西煌人劫走了，就連尚不知的葉泊如也深信不疑。

李蹤以為這一切都是李歧早就布好的局，他卻覺得這一切與葉云亭不了干系。永安王再算無策，也沒法隔著幾千里的距離控制上京局勢。

必定還要有一人在中策應。

而這人極有可能是葉云亭，是以他順著葉云亭的思路，才猜測他可能放棄陸州，轉走冀州了。

而且葉大公子倒是比他想象中還要出。

崔僖角興味盎然，抬了抬手，命令所有人原地等候，自己策馬往山谷走去。

先前那急著抓人立功的副統領還在疑：“崔常侍這是何意？”

崔僖回眸看了他一眼，面淡淡地擺了下手。

那副統領還要追問，卻覺得心口一涼，低頭去看，就見冷白刀尖穿而出。他瞪大了眼，口中鮮涌出，再說不出半句話，就直倒了下去。

至死也不知道崔僖為何要殺自己。

崔僖輕嗤了一聲，一夾馬腹往前馳去。

而守在山谷前的兩百神策軍，如同冰雕般一不，所有人對倒在地上的副統領視若無睹。

*

后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葉云亭掀起車簾，正要下令手，卻聽暗衛統領疑道：“追上來的只有一人。”

葉云亭手一頓，示意他們按兵不，自己鉆出馬車往后看。

追上來的果然只有一人一騎，馬上之人，還是個人。

崔僖停在十步之外，朗聲道：“崔某可能請大公子一敘？”

葉云亭瞇眼瞧他：“不知道崔常侍單槍匹馬前來，意何為？”

他對崔僖的印象并不算太壞，崔僖這人雖然名聲不好，但實際上自他重生以來，并未見對方做過什麼十惡不赦之事，甚至在他初王府時，還曾提點過他。與其說他是壞，不如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就比如現在，葉云亭不信他沒有帶人前來，但他卻偏偏獨自追了上來，還要與他一敘。

若不是知道他是皇帝心腹，這模樣不像是來追捕，倒像是送行。

大約是見他遲疑，崔僖又道：“這兩側守衛嚴，我一人也傷不了大公子。大公子何必遲疑？”

葉云亭聞言，更加篤定他已看破了自己的布局，如此還能獨前來，就算不是友，也稱不上敵人。

第87章 沖喜第87天 （二更）

葉云亭跳下馬車, 屏退了暗衛，從容向他走去。

見他如此，崔僖也旋下馬, 朝他拱手一揖，神間了些涼薄輕慢，多了幾分真誠。

“崔常侍是否同我有什麼淵源？”葉云亭走近, 越發覺得怪異。他終于確認不是自己的錯覺，崔僖待他與旁人的態度, 或多或有些不一樣，

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在他被送永安王府時，崔僖都曾提點過他，更別說后來幾次遇見, 崔僖待他都十分客氣。雖然他沒見過崔僖待其他人的態度, 但自他人言語中, 可知侍省崔常侍深得皇帝寵信，便是朝廷重臣在他面前，也難得得一個好臉。

有人罵他閹黨拿腔作勢, 將他與前朝那些政的閹黨歸于一流。說他姣好皮囊下藏著惡毒心腸，是一條藏于暗的斑斕毒蛇。

當然, 這些話朝臣們也只敢私下說說, 但凡當著面說的, 都沒能保住項上人頭。

崔僖算不得是個好人，但葉云亭的直覺告訴他，他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淵源，崔僖對他另眼相看。

在此之前, 他記憶中與崔僖并無集。

崔僖早料到他有此一問，卻只笑了笑：“大公子貴人多忘事，自然不記得我。”他神一轉，卻沒有繼續說起二人淵源，而是道：“大公子曾幫過我一次，這一次，我來給大公子送行，便當償還了。”

他說的是送行，兩人卻都心知肚明，這一回他已然決意放葉云亭一行人離開。

雖然葉云亭也并不是沒有反擊之力，但沒有折損的離開，總是好事。

只是他并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承：“我并不記得曾有恩于崔常侍。”

“大公子不記得便罷了，也不是什麼彩的事。”崔僖似不多說，笑瞇瞇又一揖：“天不早，崔某便只送到這里了。此去天長路遠，大公子多加珍重。日后再見，恐怕就是敵人了。”

口中說著敵人，他面上卻還是笑瞇瞇的，似乎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見他如此說，葉云亭也不好再矯追問，只能回以一揖，道：“崔常侍亦保重，若是日后再見，永安王府欠你一個人。”

崔僖這回沒有再應答，只揣著手，笑看著他離開。

葉云亭上了馬車，自車窗回一眼，就見他仍靜靜站在遠目送，因離得遠了，看不太清面上神，只瞧見他一緋紅袍被風吹得鼓起，角獵獵。

這一幕似曾相識，他回憶許久，陡然自塵封的記憶中想起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來。但此時馬車已經緩緩向前，他自車窗中探出頭朝后揚聲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阿兕！”

崔僖站在原地，作似有一瞬怔然，接著雙手抬至前一揖。

雖然未曾回答，卻已是承認。

葉云亭有些怔楞坐回去，沒想到崔僖竟會是阿兕。

那段記憶實在是太久遠了，崔僖的變化也太大，年紀也與他記憶里對不上，所以他才沒能想起來。

那大約是他十二三歲時的事了，當時葉知禮不知何故，破天荒地帶他去了一次宮宴。但他極出門，驟然宮心中惶惶，又沒了季廉作伴，宮之后坐在宮人安排的位置上，連都不敢一下。

后來中途喝多了茶水，實在急。才不得不離席去方便。結果回去時便迷了路，七拐八繞的，不知道繞到了哪偏僻的宮殿，撞見一群年紀不小的侍在欺辱一個瘦弱的小侍。

那小侍十分瘦弱，瞧著跟季廉差不多大，卻被迫了服，溜溜跪在地上。那群比他大的侍，笑容邪地圍在他四周，極近辱之事。

小侍卻一聲不吭，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見對面走廊的葉云亭時，短暫地亮了亮，很快又暗了下去。

葉云亭是第一次撞見這樣腌臜的場景，他年紀雖不大，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自然明白這些侍是在做什麼。這樣的欺凌辱，不只是在宮里，在國公府里也有，只是遠遠沒有這麼過分罷了。

他當時年輕氣盛，不忍直接走開。便壯著膽子呵斥了一句。

那些侍大約是見他穿著打扮不是宮中人，以為他是赴宴的哪家顯貴公子，驚嚇之中整理好服便做鳥散了，只有那小侍沒了支撐，倒在了地上。

葉云亭見他可憐，連一件蔽的都沒有，便將自己的披風給了他。

倒是那小侍愣了愣，默默裹了披風。葉云亭見他只趴在原地不，才意識到他了傷不能，想著送佛送到西，便按照他的指路，將他送回了住。

除夕宮宴，宮中主子會大肆賞賜，不論當值不當值的宮人，都去了熱鬧的地方。唯有沒法在主子面前臉的低等侍，才會在偏僻自己尋些樂子。而像小侍這樣的，便只能為旁人的樂子。

葉云亭憐憫他，卻也無法改變他的境。只沉默地將他送了回去。

倒是小侍在他臨走前，告訴了他的名字，說自己“阿兕”。他記得當時對方十分虛弱，卻還是瞪著一雙眼睛對他說：“從前見如你這樣的公子哥，他們不會趕走那些人，只會看戲一樣地在旁邊看著。也有忍不住的，又嫌我臟，就用各種各樣的東西折磨我。你為什麼和他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