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京并無好友,也唯有尋二弟作陪了。”葉云亭睨著他,笑瞇瞇道:“而且我看著二弟,總能回憶起些趣事,心里自然就快活許多。”
就差直說要拿葉泊如當樂子了。
“……”葉泊如用力磨了磨后槽牙,方才沒表失控。勉勉強強問道:“大哥打算何時前往?住多久?我好收拾一下行李。”
“就明日吧,最多住個五六日。你也不必收拾東西了,那莊子我同王爺去過一回,東西都齊全。不需另外置備。”
說完,又慢悠悠補了一句:“馮氏我給你好好照料著,待這次從莊子上回來,我便將人給你送回來。”他似真似假道:“若不是你意圖以解藥威脅王爺,我也不至于拿馮氏要挾你。”
一聽他說要將母親送回,葉泊如先是松了一口氣,接著又懷疑葉云亭怎會如此好說話,目遲疑。
葉云亭看破他的心思,直言道:“如今王爺不在京中,我獨居王府,并不想結太多仇怨。待將馮氏送回,你我之間此事便算了結,至于父親那里,就看你有沒有本事瞞住了。如何?”
葉泊如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永安王走了,葉云亭沒了靠山,所以主示好,想與他冰釋前嫌。
他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只笑著答應下來。
北疆戰事不知何時能平,而葉云亭留在京中,空頂著一個王妃的虛銜,實際上卻無權無勢,日后他有的是機會以牙還牙。
兩人各有心思,卻是笑著達了一致。
目的達,葉云亭便獨自離開,準備回王府去。卻不想在經過花園的時候被一個婢攔住了去路。
婢福了福,輕聲道:“夫人命我在此等大公子,想邀您一敘。”
“帶路吧。”葉云亭只微微遲疑,就跟了上去——殷氏許是想問他葉妄的消息。
婢引著他到了一略偏的亭子,殷紅葉早就等在此,瞧見他時神生出波瀾,片刻后又收斂起來,勉強笑了笑:“你來了。”
的面又憔悴了許多,神也不若從前張揚,像一朵明艷的富貴牡丹,在經歷過霜雪之后,落進泥里。
葉云亭與的關系并不好,曾經甚至稱得上是敵人。但眼下瞧見這副落魄模樣,再想到不知所蹤的葉妄,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并未多加為難:“我已經派人在云容與上京的路上沿途張告示搜尋,但一直未有消息傳回。”
殷紅葉充滿期待的眼神黯淡下來,跌坐在冷的石凳上,喃喃自語道:“妄兒打小就沒吃過苦,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他獨自在外面,服穿得夠不夠,有沒有凍著……”
葉云亭沒忍心告訴,葉妄自殷家逃出來,很可能上并沒有足夠的盤纏。今年北地各個州府都在鬧雪災,朝廷雖然有在賑災,但地方員中飽私囊,沆瀣一氣。導致下面不村鎮百姓災無家可歸,流民數量陡增。各地象叢生,
葉妄獨自流落在外,若是撞上流民,后果不堪設想。
他沉默不語,殷紅葉喃喃片刻,又似想起什麼,自懷里掏出幾張契紙塞給他:“這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私房,你先拿著。繼續派人手去找。若是銀錢不夠,我再想辦法變賣嫁妝,給你補上。”眼眶有些紅,卻強忍沒有落淚:“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殺要剮我都沒有怨言。只盼著你看在妄兒如此親近你這個大哥的份上,別放棄他,繼續遣人去尋。”
“我能覺到的,他肯定還在想辦法回家。”
葉云亭瞧著的模樣,又嘆了一口氣。卻沒有接那幾張契紙。
殷紅葉以為他是拒絕了,張合,卻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從未吃過半分苦頭。卻沒想到臨到中年,會遭遇如此突變。母族叛,丈夫翻臉,唯一的兒子下落不明。前半生有多驕傲,多高高在上。如今這短短兩個月,就有多煎熬。
為了不被關在院子里,能尋機會打探葉妄的消息,不敢發脾氣跟葉知禮鬧一場,甚至還親自將外室子接回府中,裝作賢惠的模樣持中饋。
曾經地在面前討好逢迎的人都不見了蹤影,唯有這個一直被視為眼中釘中刺的繼子,還愿意替尋找兒子的下落。
殷紅葉面上的脆弱一閃而過,很快又收斂起來,勉強笑著道:“你若是覺得了,還需要多盡管開口,我再去湊。絕不會你白白出力。”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云亭搖頭道:“葉妄的行蹤我會繼續派人去打探,但那是因為他是我弟弟,不是因為旁的什麼。這些契約你留著傍吧,若是日后葉妄回來,恐怕在這國公府里的日子也不如從前好過。”
葉知禮讓葉泊如取代葉妄的心思本就沒有打算遮掩。假設日后找到葉妄,他回了國公府,也回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如今殷紅葉為了葉妄,還能忍氣吞聲。若是日后忍不下去,母子二人多半只能依靠自己。
殷紅葉聽明白了他意思,面慘然:“是我太蠢,這些年恨不得除你后快,卻沒想到是為他人做嫁。”
提起這些舊事,葉云亭已沒有太多,幾個月過去,國公府里的往事再回憶起來,都恍如隔了一片朦朧云霧。從前他被束縛在這一方小天地里,看不見外面。如今跳了出來,再回首時,卻覺得也不過如此。
“你好好保重,葉妄若是回來,也不會愿見你如此。”
他與殷紅葉實在說不上悉,眼下也說不出太多安的話語,只道:“你放心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會尋到葉妄。”
說完拱了拱手,便提出了告辭。
殷紅葉著他的背影,想起葉妄之前常與自己說起大哥對他有多好多好。那時只一笑而過,笑他單純好騙,一點點施恩就被輕易哄騙了。卻沒想到,不是葉妄天真被人蒙騙,而是自己一葉障目,識人不明。
著帕子了眼睛,著遠灰霾的天空,雙手合十默默為葉妄誦經祈福。
***
回了王府之后,葉云亭便命人收拾行裝。到了次日,王府的馬車便等在了國公府門口,接上了葉泊如之后。便不不慢地往城外行去。
永安王才剛走,永安王妃就收拾行李出了城,消息自然立刻傳到了皇帝耳朵里。
李蹤神微頓,卻也并未太過在意:“出城去哪兒了?”
“柳山的溫泉莊子。”暗衛道:“葉侍郎也同行。”
“他們兄弟倒是不錯。”李蹤嗤了一聲,擺擺手:“那葉泊如將人盯好便是,你們只需看好老王妃。”
葉云亭只是附帶的,真正要看住的是老王妃。
雖然李歧不是老王妃的親子,但他與李歧自小長大,又常去王府做客。自然知道李歧對老王妃的。只要將老王妃扣住,李歧就翻不出浪來。
第84章 沖喜第84天 (二更)
葉泊如本來還提著一顆心, 擔心到了莊子上葉云亭會折騰出事來,可當真到了之后,卻發現葉云亭只每日看看書或者泡泡溫泉。大多時候怡然自得, 并不搭理他。竟然當真是來溫泉莊子上小住游玩的。
他將信裝進細竹筒中,綁在鴿子上,到了莊子外的樹林中悄悄放飛。
——皇帝給他傳了信, 他盯好葉云亭。每日他都會以信鴿將葉云亭當日的所作所為傳回去。如今已經過了四日,次日葉云亭便要返程回王府, 今日應當是他最后送出的一封信。
待他自樹林里出來,正巧遇見葉云亭騎著馬從外頭回來,他裹著厚重的披風,戴著兜帽,上還沾著不雪粒, 顯然是剛從外頭回來。他瞧見葉泊如從樹林里出來, 眉頭就挑了挑:“二弟一個人跑去樹林里做什麼呢?”
“賞雪。”葉泊如睜著眼睛說瞎話。
“樹林里寒氣重, 二弟可要小心風寒。”葉云亭也并未深究,將馬匹給下人,摘下兜帽了手, 吩咐道:“人備浴,我去后頭泡一會兒去去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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