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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哦。”
宋焰淘了米,加上水,放到灶臺上點火,打了兩三次,沒火。
宋焰低頭彎腰,邊再次嘗試著,邊問:“上次用天然氣是什麼時候?”
“……”許沁抿抿,說,“沒用過。”
宋焰:“……”
許沁估計是想要彌補,轉找手機:“可能本就是壞的,我給業打電話。”
“等等。”宋焰阻止,蹲下,拉開櫥柜找管道,看一眼了,說,“閥門沒開。”
他轉了下閥門,起再打火,燃了。
“……”許沁說,“厲害。”
宋焰:“……”
宋焰蓋上鍋蓋,退后一步靠在流理臺上等水燒開,他盯著那跳躍的火焰,卻不看,問:“從不在家吃飯?”
許沁:“嗯。”
宋焰:“吃什麼?外賣?”
許沁:“外賣,還有醫院的食堂。”也盯著灶臺上的湯鍋,不看他,問,“你呢?”
宋焰說:“隊里有食堂。……休息在家的話,舅媽做飯。”
許沁說:“舅媽做的飯很好吃。”
宋焰:“嗯。”
有一兩秒無話的間隙,火焰著鍋底,米湯咕咕滾。
許沁繼續話題:“你們食堂的飯菜好吃嗎?”
“還不錯。”宋焰說,“你們呢?”
許沁:“一般般,不太好吃。”
“嗯。部隊里伙食好,應該比醫院好。”說這話時,宋焰無意間扭頭看了一眼許沁,許沁余到他的作,也條件反地如同給回應一般扭頭看向他。目,便相在了一,巧看進去了彼此眼底。那樣認真而筆直。
心就在不經意間跟著磕了一下。
今日自見面到此刻,避之又避,還是猝不及防,第一次眼神相撞。
水開了,米湯咕嚕嚕的,輕輕掀起鍋蓋,湯水濺到灶臺上,燙出滋滋的聲響。
宋焰移開眼神,起過去掀開蓋子。許沁也無意識地跟著湊過去看,汩涌的米湯回落下去,米粒在滾的水中翻竄,鍋已溢出清粥的香。
許沁了下鼻子。
宋焰問:“了?”
許沁:“嗯。”
宋焰:“再等一會兒。”
許沁:“好。”
宋焰把蓋子重新蓋上,這回留出了一條兒。他退后一步,又靠回到流理臺上。許沁也自然地跟著他靠回到臺子上。
兩人繼續等著白粥翻滾。或許能這樣永遠等下去就好了。
最終還是他打破了這虛幻的靜好,喚:“許沁。”
許沁:“嗯?”
宋焰:“你昨天說過的話,都記得嗎?”
許沁垂下眼眸,默了默:“有的記得,有的不記得。”
“嗯。”宋焰問,“你說,你不會再過來了,這句記得嗎?”
許沁點了點頭,然后說:“記得。”
宋焰:“現在沒喝酒吧?”
許沁:“沒有。”
宋焰:“現在還這麼說?”
許沁低下頭拿雙手捂了一下臉:“我不知道。”
短暫的安靜。
“如果我過來,你能等嗎?”宋焰問,未等回答,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不確定的等,我都替你委屈。”
未來不可預知。害怕,他也不見得毫無力。
許沁松開手,扭臉看向客廳的地板:“宋焰,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要求你,怎麼要求我自己。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怎麼面對家里。我——”
“我知道你害怕,不舍。”宋焰說,語氣帶著輕微的自嘲,“我也想和你說,只要你夠堅定,之后的事就讓我來扛。只要你敢,我就能擔。
可我知道,這話沒用。”
許沁眼睛一下子就泛紅了,迅速別過眼,眨去霧氣。是啊,即使有他陪著面對家人,也會害怕,不舍。天平那一端的背負太沉重。他無疑是清楚這點的。
許沁聲:“是我勇氣不夠。”
宋焰卻搖搖頭,極淡地笑了:“說實話,讓你陷這樣的境地,我也有愧疚。”
許沁鼻尖也紅了,輕聲:“我知道。我知道你好……”
說不下去了。
宋焰亦沉默,好一會兒才重新吸一口氣,平定道:“我能保證的,是對你好,每天都對你好,絕不背叛,絕不冷淡,盡全力為你創造更好的生活。可我不能保證的,是這份好能否滿足你的要求,滿足你家人的要求。”
許沁已無話能說,猶疑的,擔心的,不安的,全讓他說盡。
“我知道你為難。我也知道,真跟我在一起,是委屈你了。我都理解,但是——”宋焰停頓了足足十秒,終于說,“你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地往我生活里闖了。”
他語氣平靜,是經過了深思慮,給他們的關系按下最后的印鑒:
“在一起,或再不見,做決定吧。”
許沁垂著頭,了,又抿,一顆淚掉落下來。
第29章
落地窗外霧霾濃重,看不見一天空;客廳靜靜悄悄,只有灶臺上白粥汩汩地翻滾著。
許沁靠在開放式的流理臺邊,低著頭,一滴眼淚安靜無聲地砸落,和這個人一樣,安靜,無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開口。
上涌的白粥湯再一次輕掀鍋蓋,告訴時間已到。一不,像尊泥塑。
沉默,像是有一個世紀。
粥湯一次又一次掀著鍋蓋,突然溢出,滴在灶臺上滋滋作響。
宋焰終于走上前,關了天然氣。
沸騰的粥湯瞬間沉寂下去,米粒在米湯中滾幾下,很快平息。
氤氳的霧氣熏染著宋焰的眼睛。
他什麼也沒說,轉走了,一句告別的話也沒有。
肩而過的瞬間,許沁的眼睛驟然涌起一片潤模糊,在晶瑩水閃的視線里,他的腳一閃而過。
又一滴淚砸下去,僵持在原地,雙手死死摳著流理臺,人卻是沒有半點靜。聽見他走到門廊邊,換了鞋出去,關上了門。
靜下去了。
室靜得只剩自己輕的呼吸聲了。
眼淚再也止不住,珠子般大顆大顆砸下,捂自己的,不發出一點聲音,只有肩膀一下一下地抖著。
不能自已,子弓下去,差點兒直不起腰,軀不可控制地上下起伏時,突然停住了。手攥住臺子,克制著。
終于,止住了。
許沁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平復下去了,才輕輕抬起手指抹去眼睫上的霧,上前一步走到灶臺邊,揭開湯鍋蓋子,蒸汽上涌,米粥的清香撲面而來。
從碗柜里拿出筷子和碗,沖洗干凈,盛了一碗粥出來,就站在灶臺邊,拿勺子舀起來吹一吹熱氣,送進里。
一口又一口,有點兒燙,燙得眼淚再度無聲落。
隨手抹一抹臉頰,繼續吹吹氣,吃粥。
真是奇怪,分明什麼材料都沒添加,沒有海鮮山珍,沒有蔬菜糖鹽,一窮二白的白米粥,怎麼竟會有甜味?怎麼竟會有其他粥都比不上的最是自然純凈的清甜味?
吸了吸鼻子,又一次抹去臉上不斷淌下的淚水,吃完一碗了,盛第二碗。
站在灶臺邊,竟一個人吃完了一整鍋粥。
把鍋和碗筷力洗了個干凈,灶臺也拭干凈,一切都恢復原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中午還要去上班,醫生這工作就是這點好,忙得本沒有時間去在意自己的心。是好是壞,都毫無關系,也不用在意。
最適合不過了。
收拾好自己了出門,在樓下卻遇見了來看的孟宴臣,說帶去吃午飯。
許沁說:“我已經吃過了。”
戴著口罩,看不見表,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淡,只是稍微有些紅,泄了緒。孟宴臣大概猜得出發生了什麼,擔心開車,說:“我送你去醫院吧。”
許沁沒有拒絕。
車開上大路的時候,許沁忽然開口:“其實昨天你沒必要把我送回家,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不敢。”
孟宴臣開著車,沒做聲。
“你在害怕什麼,孟宴臣?以為我翅膀了,會拋開一切飛走嗎?”許沁向窗外,輕聲問,“你知道馴師怎麼馴的嗎?——在很小的時候,打它,關它,它;寵它,疼它,喂它。等它長大了,有力量了,可只要看見鞭子和盆子,就不敢反抗,不敢再去野外了。”
孟宴臣結滾著,臉上溢出一極痛之。許沁卻好似在講別人的故事。
“你們都說他配不上我,其實,是我配不上他。和他在一起,覺未來的隨時隨地又會傷害他,因為——”許沁語氣平緩,說,“我就是一個卑劣的人。”
“就像當初,如果我不改姓,我就不是你的妹妹,就可以繼續喜歡你了。可是,那就不是孟家的人,我就得失去那個家,變得無依無靠。如果喜歡你這件事,要讓我失去爸爸媽媽,失去家庭對我的庇護,失去漂亮的房間好吃的晚餐,失去輕松生活的權利,哥,還是不要喜歡你比較好。
對不起啊,我什麼都想要,那時候想要爸爸媽媽,想要你,現在想要宋焰,可偏偏有一些東西,注定要得不到。而我呢,沒有勇氣,也沒膽,什麼都不敢面對,只會逃避。沒有的能力,也沒有的資格。我不值得你們任何一個人我。真的。”許沁說,“對不起啊。”
這麼多年了,從未對當初的斷表達過一一毫的緒,全部抑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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