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溫景然相得越久, 應如約對待他的方式就越容易固化。
學生時期, 他有應如約塵莫及的年齡優勢。他詢問的課業,詢問的績,即使偶爾給提出增強學習效率的建議也是高高在上的前輩姿態。
后來酒后失態, 連帶著面對溫景然時的理一起流逝的是初心方的喜歡,甚至有一種他的懊悔緒,讓有數年都無法正常面對他。
直到現在, 已經長為一名獨立的麻醉醫生,也依舊習慣地把他放置在固有的位置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去解釋:“我沒有想讓誰……”擔心。
說沒說完, 生生停住。
這一刻,忽然明白了甄真真前兩天數落時說的“你沒平等地對待溫醫生”的意思。
的格寡淡,對更是沒有半點和需求。也不曾在任何人上實驗學習過, 只知道什麼樣的距離適合普通關系的朋友,在談上,因為喜歡的人是他,所以手忙腳,七八糟。
本能的索取和接, 并未嘗試著站在和他一樣的高度, 平等去付出。
突然開竅。
有些措手不及。
連帶著站在他面前也有些局促, 應如約握水杯,深呼吸了一口氣后, 回視他,盡量克制自己不要移開視線,一字一句道:“那你擔心嗎?”
話落, 一顆心也隨著張的呼吸起伏不定。
應如約察覺到他明顯一怔,連等他回答的勇氣也沒有,低著頭快速地和他錯而過。
等徹底溜出他的視線范圍,應如約轉倚著墻,閉了閉眼,口還在劇烈起伏著。
喝了口水,強自鎮定下來。
不怕不怕,正常反應正常反應……
沒幾秒,依舊沒能邁過心里那道檻,飛快地回科室給甄真真回電話。
一整天無所事事,甄真真正無聊到準備去遲盛的辦公室給他添添堵了,接到如約這個電話,險些沒在茶水間里蹦起來:“你真這麼跟溫醫生說的?”
應如約到現在也沒能消化自己當時的反應,郁悶地一口口抿著水:“是啊,你說我都跟……分手了,說這種話是不是特別不合適?”
他會不會覺得這種話很輕浮?會不會覺得很奇怪?或者現在正在莫名其妙的這種態度?
“你以為自己是齊天大圣啊,五個字就想翻出浪來?”甄真真對應如約的膽小如鼠嗤之以鼻:“看來我這兩天疲勞式的轟炸和洗腦式的暗示還是有作用的,你就擺正自己的心態,不管你是不是堅持覺得兩個人不合適,你總不能因為分手就把兩人關系弄僵了吧?十多年的呢,那得多尷尬。”
應如約覺得甄真真說的有道理,指甲輕扣著手機的保護套,低著頭,悶聲道:“真真,你是不是真的覺得,如果我能邁過那道檻,能解開那個心結,能不在意年影后就不會覺得我和溫醫生不合適了?”
廢話!
甄真真隔著手機翻了個白眼。
溫醫生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優秀到讓人垂涎三尺,關鍵他對應如約更是好得沒話說。
目前唯一的癥結就在如約上,當這個障礙也沒有了,誰還能阻礙男神邁向幸福的康莊大道?從此過上的,那都是天天魚的腐敗生活!
隔著百葉窗,能看見正準備出來巡查的遲盛。
甄真真不敢再多說,飛快地撂下一句狠話:“我要是不是認真的,我以后就不甄真真,我改名甄個屁,行不行?!”
毫無預兆地就放冷招……
應如約被逗笑,也不再糾結真假,正好手機進來短信的提示音,掛斷電話后查看未讀信息。
是溫景然的。
“忙完來我辦公室一趟,手方案確定了。”
應如約邊的笑意瞬間收起,看著這條短信良久,挲著屏幕,回了一個“好”字。
——
等應如約做完前訪視已臨近下班,索等了十分鐘,下了班才去找溫景然。結果不湊巧,半個小時前,溫景然接了臺急診,正在手室。
撲了空,才想起看手機。
半個小時前,溫景然給打過一通電話。大概因為未接,又留了一條短信,大意是急診手,讓不用等。
事關外婆的手,應如約還是打算今天就聽聽手方案。
沒離開醫院,到病房點了到,和向欣在醫院食堂解決了晚飯后,就在病房里陪外婆看新聞。
S市地方頻道的晚間新聞。
主播正在播報薛曉在醫院頂樓跳樓自殺的后續報道。
應如約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先是外婆生病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后續住院常規檢查更是事事跟進,本沒閑余去關注這件事。
所知道的消息也只停留在余榮梁質疑醫院治療過程中有失誤的地方正申請第三方部門審查。
這段時間因為外婆的事忙前忙后,小邱和沈靈芝都看在眼里,誰也沒拿這件糟心事給添堵,以至于一直以為這件事早已經翻篇了。不料,還在持續發酵中。
新聞報道里稱第三方部門正在對整個治療過程進行審查,而余榮梁方面,除了律師態度明確地堅稱醫院方面有絕大過失以外就連余榮梁本人都借用微博這個平臺,發表了一篇抒的長微博,從對過世妻子的緬懷到痛心疾首地討伐醫院過失,醫生失職以及醫護人員工作態度敷衍冷漠,字字啼。
若不是應如約也是當事人,作為一個旁觀者,在他聲并茂的渲染以及大幅圖文的煽下,也幾乎信以為真。
看得齒關發,等主播最后一句“至此,醫院方面仍舊沒有任何回應,廣大網民緒正臨近發”落下后,應如約眉頭蹙,忍不住想發作。
余榮梁這狼心狗肺的混賬,自己對薛曉不仁不義,卻試圖用一篇長微博抹黑所有醫護人員對薛曉所作的努力,這是徹底的污蔑醫者的仁德。
向欣眼看著應如約緒不對,借著挑水果詢問:“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削個蘋果吧?”
這麼一打岔,應如約剛到達臨界點的緒瞬間了大半。沒吃水果的食,但不忍心駁了向欣的好意,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半晌才嘀咕道:“都好。”
老太太遲鈍,并未發覺如約的異樣。住院這幾天,因溫景然的面子,這里的護士對和向欣都多有照拂,也沒和說如約的事。
有些話聽過就忘了,但這件事不止護士在談論,就連隔壁床的病人家屬也會流,聽得多了,也就記住了,此時便問道:“如約啊,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啊?我之前剛住進來的時候還聽見有人站在樓底下罵……”
向欣打斷:“媽。”
老太太的話一止,有些渾濁的眼睛定定地看了眼向欣,隨即笑起來:“瞧我個老糊涂,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向欣從果籃里挑了個蘋果,小刀分離出果皮在刀尖,旋著蘋果,慢條斯理地剜下薄薄的一層果皮。
手巧,削果皮能一刀不斷。
細瘦的手指不知何時清減到只剩下裹著指骨的皮,不過勝在骨節勻稱,倒也不是很突兀。
應如約看著看著,有些出神,眼前的這幕漸漸地和另一雙手重疊起來。
溫景然耐心時,也會握著小刀,慢條斯理地削出一刀不斷的蘋果皮。他的手指就好看多了,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削果皮這種事在他手里就像是雕刻藝品,賞心悅目。
不過,等如約去A市上大學以后,兩個人的來往漸漸了,倒是再沒見過他有這份閑逸致。
——
這一等,等到了晚上八點半,總算接到了溫景然的電話。
溫景然剛下手,服也沒來得及換,先給回了電話:“在哪?”
應如約:“還在醫院,你手結束了?”
“嗯。”他低低地應了聲,看了眼時間:“給我十分鐘的時間,辦公室見。”
“好。”
向欣今天中午就到溫景然的辦公室小坐了一會,了解了整個手方案。
對溫景然很信任,但礙于需要知的不止一個,向欣在考慮了一會后,決定等如約也了解整個手方案以及手風險后再簽署手風險知同意書。
應如約對向欣這麼尊重的意見有些寵若驚,坐在溫景然辦公室門口的休息椅上等他時,仍踮著腳尖在琢磨……
不過,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就對了。
溫景然來得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早,他的頭發半,冠倒是整齊。
白大褂的紐扣從最上方那一顆一不茍地系到最后一顆,就連夾在口袋里的鋼筆,擺位都整整齊齊,沒有半分偏移。
他站在應如約面前,眉目間還泛著清冷之意,語氣卻和:“進來說。”
應如約站起,跟著他進了辦公室。
“中午我已經跟伯母事先通過手方案以及中風險。”他走到桌后坐下來,示意也坐下說話:“站久了有點累。”
應如約順著他手指的地方坐下,接話道:“我知道。”
話音一落,本開始準備進正題的人卻是一頓,抬起眼,那雙泛著冷的雙眸里漸漸漫開一笑意:“你指前面半句還是后面的半句?”
應如約被他問得有些張起來,尤其當他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總有種臨考時被發試卷的張。
蜷在膝蓋上握拳的手指收,聲音有些飄:“都知道。”
溫景然見好就收,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幾下,提醒進正題。
“這幾天常規檢查的結果項都符合手指征,手時間宜早不宜遲,定在后天上午九點,第一臺手。”他收回手指,盡量淺顯地告訴:“腫瘤浸潤深度T2,侵及固有層,有1-2個區域淋結轉移,無遠轉移。適合用Billeroth II式胃空腸吻合。中大部胃切除后,將十二指殘端閉合,胃的剩余部分與空腸上端吻合。這樣切除病灶時不用因為胃吻合的張力而限制,胃可以切除較多,潰瘍復發的機會較。”
應如約知道Billeroth II式胃空腸吻合技,它在臨床上應用較廣,但手作復雜,對主刀醫生的技要求較高。胃空腸吻合后,因為解剖生理的改變較多,引起并發癥的可能也增大。
但這些隸屬于手風險,無法預計。
垂眸,右手拇指挲著左手拇指的骨節,有些焦慮地思考著。
外婆年紀大,素質漸差,這臺手的風險無形中便增大了。后恢復緩慢不說,若是有并發癥,會過得很辛苦。
只是目前這個況,只有手切除這唯一的選擇。
計算好各中優劣,點點頭,再開口時聲音微微有些啞,一副要哭的語氣:“外婆有高,一直在吃藥控制。也怕疼,后刀口疼痛估計要疼上兩三天。等做完手,還要注意飲食,老來解悶就去吃零……”
說到最后,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
越想越覺得難過,恨不得以代之,幫了刀口的疼,了克制飲食的難熬。
可明知不可能。
那些尊敬的珍的敬重的人,正在時流逝中漸漸老去。這是想忽略也無法忽略的事實。
坐在那,雖不至于覺得天崩地裂,但那種腳無實地踩在虛空的仍舊折磨得淚眼朦朧。
不敢哭。
在醫院里哭很不吉利。
往常其實并不相信這個,可真的事發生在了自己的上,本無法控制。
忍不住抬手想去眼睛,手背還沒挨上眼睛,就被人輕輕握住了手腕。
溫景然在面前蹲下來,指腹落在臉頰兩側輕輕地挲了兩下,看著閉上眼睛,眼皮還在抖著,忍不住低嘆了一聲:“中午不想你聽,就是怕你哭。”
他本想說的詳細些,能更放心,可還是高估了的承力。
也……
低估了自己對的心疼。
注:胃癌治療方式是軍師問的專業人士提議的,的作方式引用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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