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工院的招生都是進行的，可是再的事兒,在四九城圈子裡也瞞不住。

蔣宏拿著手裡的那份不合格的軍檢報告,也是一臉的為難。他去找過了部隊招生的負責人，那邊說了，軍工院的指標原本就不多,京城裡的保送和推薦名額雖然占了大頭,但是也不能什麼樣的學生都收下。言下之意，是要按照軍檢上的嚴格往下刷人了。

軍工院的招生負責人也有難,京城各方面關系複雜，提出學的幹部子弟有兩百多名，他們審查錄取了一百二十七名。軍部的子弟、地方司局一級的幹部子就有九十多號人，這裡面還有三分之一是他們著頭皮往下刷的呢！

軍工院的劉院長一來京城就被各路人馬糾纏的頭疼，幹脆躲去參加軍委會議，一連幾天都讓那些人不到門路。

蔣東升去軍校的事兒耽擱下來，蔣宏這裡勉力而行，但是自己心裡就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也不十分賣力。倒一同考上軍校的甘越借著甘家在軍中的關系，順便打問出了一點況，這嚴格往下刷人的命令是從朱家往軍校一連送去三名學員才開始的。

“老朱家的也太能來事兒了吧？合著就他們一家想去讀軍工院啊！一下塞進去三個人，這做的有點過分了……”甘越皺著眉頭，趁著聚會的時候跟蔣東升說清了事的經過，卻還是有些憤憤不平。“要不是他們這麼一弄，你軍檢的檔案也就過了。”

顧辛歎了口氣，道：“我也聽說了，朱家那個被刷下來的小爺因為績不夠，也不好，正鬧著呢，死活非拉一個人下來。東哥真是夠倒黴的，趕慢趕的，還是上了……”

蔣東升倒是一臉的平靜，對這事兒跟他們看法不同，“不關朱家的事兒。”

霍明坐在一邊笑了道：“對了，這跟朱家可沒什麼關系，要沒有朱家，還有什麼李家王家孫家的。甭管是誰當那桿出頭的槍，槍口一定是對準了東子。”

嚴宇坐在一旁微微皺眉，他心思細膩，想事也同霍明有幾分相似，能揣出他的意思，“你是說，這是蔣易安在背後搗鬼？他有這麼大本事麼？”

顧辛撇道：“蔣易安沒本事，他可以去求朱華，他最近不是跟朱爺走的近麼？就蔣易安那沒本事的熊樣，都快給朱爺去鞋了！”

他這麼一說，嚴宇也想起來了，蔣易安有這個想法才能去催朱家爺手段，朱蔣二家一個保守派一個改革派，本來就政見不合，想私下裡扯下一個人那太容易了。尤其是蔣東升這樣檔案裡記錄的本就有些不好的，朱爺家被刷下來一個，連帶著把蔣家唯一送去軍校的孫子也給弄下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家前段時間□弄的不錯，下調去地方上的幾個人也回來了，還提了一級。”霍明擺弄手裡的打火機，火苗一竄一竄的，“被他們替換下去的那幾個人咱們都認識，我就不說了，東子你回去也提醒一下蔣叔，這個時候還是別讓蔣易安那傻跟朱華走的太近，別人還以為你們家有什麼新想法呢！”

蔣東升坐在一邊挑了挑眉，道：“還能有什麼想法？我家老爺子前幾天都差點在會議室跟朱老對罵起來了，難道還能跟他們走到一路去啊？我爺爺今兒還讓我去給他找個趁手的拐呢，你們瞧著吧，就他們這樣早晚會議室門口得個大牌子‘嚴謹70歲以上人員鬥毆’。”

小會議室裡的幾個人一起哄笑起來。霍明臉上也松懈了幾分，拍了拍旁邊蔣東升的肩膀，道：“你也別著急，軍校的事兒咱們大家一起想辦法。”

“別說我呀，哥幾個都考得不錯吧？”蔣東升笑笑岔開話題，轉頭看著嚴宇道：“我聽說嚴公子要去讀國際關系學院了？那可不得了，將來的外啊。”

“我哥也是讀的國際政治，正好我又一直學著幾種外語，就一起報了這學校。”嚴宇微微笑了下，金屬框架的鏡片後面瞧不清楚藏了什麼含義，當真有點外的意思。

嚴家祖上曾出過一位外部長，據說嚴宇同那位長輩模樣相似，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斯文模樣，瞧著脾氣好，但是手腕兒卻不見得同他表現出的那樣溫和。遇到原則的問題，那當真是寸土必爭，毫不留。而且嚴家還有一手絕活兒，喝多白酒都跟喝水一樣，除了臉微紅沒有半分影響。當年嚴家那位外部長人送外號“八斤不醉”，同蘇聯談判軍購的時候，是一個人放了七個金大漢，第二天蘇聯人的氣勢都弱了幾分，據說節省了小九位數的軍費。

蔣東升對這事兒不清底細，但是就他們幾個兄弟私底下喝酒胡鬧，最後善後的都是嚴宇，他還從真沒瞧見過嚴公子喝醉了是個什麼模樣。

霍明跟顧辛都是讀的京師大學，霍明分數高，上京城頂尖的學府自然沒問題，顧辛分數勉強線，最後給調劑了專業才進去的。顧辛歎了口氣，道：“聽說理工院那邊僧多粥，想瞧見個同學都難，我這回算是進了和尚廟了。哪兒有霍好，文學院那大把的鮮花瞧著也賞心悅目啊……”

霍明眼睛略微瞇起來一點，忽然想起了點什麼，“對了，夏呢？”

蔣東升道：“他出去畫寫生了，這幾天武湖那邊的荷花開的不錯，他每天都出去畫一會兒。”

霍明哦了一聲，疊在一起的手指微微了下，慨道：“這平時還沒覺出來，現在旁邊了個人還真有點不適應啊。”

蔣東升半依在椅子上，拿眼睛微微瞟了他一眼，道：“他可不是站在旁邊專門伺候你的。”

霍明眼睛笑彎了，看著蔣東升道：“我知道，夏伺候你一個就夠了。我就是好奇，這大熱天的，你怎麼舍得讓他出去啊？”

蔣東升眉頭微微皺了下又松開，顯然也是不甘願的，他攔了，沒攔住。夏要出去畫寫生、還要陪曾老一起去文局，比他這個在家裡等軍校通知書的人還要忙碌，他能做的也就是在後邊井裡泡上幾個西瓜，鎮涼了等他們爺倆回來吃一塊解解。

霍明瞧著蔣東升那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就知道他又想夏去了，要是不悉的人就看不出來，蔣老二這翹著歪坐在太師椅上的模樣跟平時沒什麼區別，依舊是不正經的很。

顧辛他們幾個沒有霍明同蔣東升這樣好的，顯然沒瞧出來蔣東升已經開小差去了。甘越和嚴宇在一邊聊著朱家的事兒，互相換有用的信息，顧辛還在那嘀嘀咕咕的說自己的專業，一聲接一聲的歎氣。

霍明懶懶道：“顧辛你閉，自己讀書不用功，怪的了誰？知足吧，要不是最後找人給你輔導，你這會兒還在想法子弄名額呢！”他玩膩了手裡的打火機，啪的一聲丟在桌上，引得其他幾個人都停下講話瞧過來。

顧辛眼珠子轉了下，笑道：“對對對，霍，是我錯了！你別氣啊，我不嘮叨了。”

蔣東升也抬眼看了霍明，他比誰都清楚，霍明這是沖他來的。

霍明也坐不下去了，他跟蔣東升這麼多年的兄弟，現在裝沒事兒人一樣他辦不到。霍站起來皺著眉頭道：“東子你給我出來，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蔣東升站起來，攏了攏領口，一雙眼睛也是黑沉沉的發著暗，“好，我也這麼想的。”

屋裡幾個人留在那面面相覷，坐在那半天沒敢說話。

甘越了後腦勺，疑道：“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顧辛磕磕道：“不，不會是我剛才說的太多了，才引起這樣的事兒吧？霍去年的時候手腕就被東哥給弄折了，纏著繃帶去上課的，今年不會一開學又骨折吧……”

“應該不是你的事。”嚴宇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略微想了下，還是捉不個中原因。他記得去年的時候是因為籃球賽倆人撞上了，霍才負傷。蔣東升一貫莽撞，之下差點被罰出場，但是這樣的暴籃球愣是帶了那一個團隊的士氣，最後一個三分球是蔣東升從霍手裡搶了過來，從誰也沒想到的遠角度直接投籃，命中。

蔣東升個子高，彈跳力強，大家一貫以為他擅長的是野蠻沖撞和搶籃板。但是誰也沒有料到，最後竟然用了一個霍最擅長的三分投籃扳平了分數。

嚴宇自己當時也參加了那次籃球賽，他們分工得當，步驟周，要想贏了那支松散的隊伍簡直輕而易舉。但是他們一切的順利配合都被突然間冒出的蔣東升和他的野蠻打法擊垮了。這個人氣焰囂張，手段暴的讓人忍不住皺眉頭，但是他能憑借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帶一整個隊伍——之所以囂張，也是要靠本錢的，

霍明和蔣東升很快就返回這個小會議室來了，霍一臉的不快，皺著的眉頭比剛才還要深一些，簡直都不加掩飾了。蔣東升倒是心裡放開了許多的模樣，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啊，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幫我多照應一點。”

霍明甩開他湊過來的那只手，“滾，誰他媽答應幫你看孩子了啊？！”

蔣東升剛才得了霍明一份許諾，算是占了便宜，這會兒對好友這般態度一點都不在意，自顧自的勾著他脖子帶去了屋裡，又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了。

而此刻的蔣易安，正在朱家做客。

朱家是保守派的中流砥柱，當年也是憑借軍功換來今天的地位，如今保守派占了上風，他們自然也跟著扶搖直上。這次京城裡幾個衙門的位子更替，朱家幾個外派的人都回來領了職務，其中朱華的父親便進了中央辦公廳。

保守派向來跟改革派政見不同，前段時間朱家老爺子又跟蔣老在會議室頂撞起來，兩邊針尖對麥芒的誰也不讓誰，兩家雖然明面上不至於撕破臉皮，但是私底下卻是說不好了。蔣老之前為蔣宏爭取到的一份差事，也被朱家的人占了先，蔣宏挪了兩步又退了回來，依舊守著他那個清閑衙門看看報紙寫份兒材料，場面上是說不了什麼話的。

只是蔣宏也是個窩囊廢，自己被人踩到了腦袋頂上，卻還是湊上去跟朱家幾個二代玩到一起，蔣老是改革派，他這個做兒子的卻搖搖擺擺的拿不定主意一般。蔣宏這邊跟朱家私下好，蔣易安也是有樣學樣，跟著他父親多去了幾趟朱家，同朱家的小輩朱華了好朋友。

朱華轉學剛到京城，就讀的便是蔣易安所在的學校，他認識的人，蔣易安卻是在四九城圈子裡長大的，朱華有心借著蔣易安去結識其他人。而且蔣易安和他父親一樣，並不會在政見上提出什麼看法，往起來也輕松。

朱華這會兒正跟蔣易安隨意聊著，因為他這次也是去讀的軍工院，所以話題總離不開最近的軍檢。蔣家那位因為“神異常”被刷下來的人便被他提了起來，“聽說你爸還特意為了蔣東升去找了劉院長？”

蔣易安坐在一旁，道：“是，不過劉院長去軍委開會了，一直沒能聯系上。”

朱華嗤笑一聲，指點他道：“傻啊你？劉院長那是躲出去故意避開了。我還就納悶了，你們家沒其他人了麼，推薦誰去不好啊，怎麼就偏偏選中了個有腦子病的？”他看了蔣易安一眼，隨口道，“你的績要是推薦軍外招生的話，也差不多夠了，你們家怎麼不讓你去啊？”

蔣易安臉上有些掛不住，勉強笑了下，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在外邊讀書，在部隊裡太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