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祝紅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 蛇妖可不是白萌妹子,手勁十分可觀, 並且對砸東西很有一套, 非常的穩準狠,“咣當”一下砸在了他們公務車的後蓋上,車上十分清晰明了地掉了一塊漆皮。
趙雲瀾不心疼,更沒有停車。
就在這時, 祝紅兜裡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一條來自楚恕之的短信, 楚恕之說:“趙讓我轉告你, 破壞公的錢從你本月的獎金裡扣,你可以再來幾塊, 都扣了就扣工資, 悠著點, 別離職的時候一分帶不走。”
祝紅把手機的邊扁了, 然後大吼一聲:“趙雲瀾, 你這個王八蛋!”
郭長城面如土地看著這如此大逆不道、膽敢以下犯上的同事, 脆弱的小心肝到了不小的驚嚇。
祝紅紅著眼睛轉頭瞪他:“看什麼看!還不快走!”
郭長城屁顛屁顛地跟在後。
祝紅又怒:“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給我去開車!你見過讓人開車的男人嗎?!”
郭長城眨眨眼, 認識到這完全是在遷怒——開個破車又不是上公共廁所, 沒聽說過還有分男的規矩, 鑒於祝紅在他心裡不是人,郭長城並不十分畏懼, 於是他實誠地說:“祝姐,其實你也不是……”
祝紅面沉似水,就好像馬上要給人致命一擊的眼鏡王蛇,信子都快吐出來了,郭長城本能地覺到了危險,一個屁也不敢放地鑽進了車裡。
然而自己卻沒坐上車,把副駕駛那邊的車門一摔,沖郭長城揮揮手:“自己滾吧,我要去找趙雲瀾。”
郭長城從頭到尾都沒來得及發表一個形的意見,祝紅就已經絕塵而去。
坐在趙雲瀾車上的大慶和楚恕之其實也相當痛苦——因為副駕上有一位今非昔比的大神,知道了他是斬魂使之後,王也好,老貓也好,都再也難以找回過去那顆逮著誰跟誰犯賤的赤子之心。
他們氣氛詭異,就這麼一路寂靜無聲地開到了療養別墅小鎮的正門口。
氣派的“泉水灣度假別墅”幾個大字以大理石浮雕的形式豎在設計很強的花叢中,不知是材質還是天氣原因,石頭上刻的字有種說不出的黯淡。
門口有兩個保安亭,兩個口,兩邊的行車路都擋著不讓通過,旁邊有個供業主自開門的刷卡,可是不亮,好像已經斷電了。
趙雲瀾把車停在了門口,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信號已經剩下了若有若無的一個底,稍微晃了一晃,就徹底沒了。
保安亭的窗戶不知怎麼的開著,窗臺上有一個小小的快遞包裹,旁邊放著一筆記本,本上有一沒有蓋上筆帽的筆。
無論是窗臺上,還是這些東西上,都籠著一層奇怪的灰。
趙雲瀾帶上手套,把筆記本拿下來仔細仔細看了看,他發現這是一份代取快遞的收發記錄,門衛代收快遞包裹,登記,然後送到業主手裡,業主還要在後面再簽個字。
最後一條,記錄的正好是頭一天的日期,後面寫著“10A業主李先生,包……”
“包”字都只寫了半個,最後的彎鉤都沒來得及拐彎,就戛然而止了。
趙雲瀾閉上眼幾乎都能想象到那副場景,送快遞的快遞員從窗口遞進包裹,然後接過登記單,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下包裹信息,“包”字才寫了一半,出於某種原因,他突然被打斷了。
被什麼打斷了?
現在東西還在原位,人去哪了?
這時,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下了車的沈巍走過來,手在窗臺上抹了一把那略微有些奇怪的細細的灰。
沈巍手指撚了撚,仔細端詳了一下,然後輕描淡寫地對趙雲瀾說:“落上去的時間不長。”
趙雲瀾簡直要給他這眼痕跡專家跪下了:“落灰?你這也能看出來?怎麼辦到的?”
沈巍把手拍幹淨:“別的灰塵看不出來,不過這是剛落上去不久的骨灰,還很新鮮,我個人認為不會超過兩三天。”
趙雲瀾:“……”
沈巍的語氣就像說“牛是剛出來的,還很新鮮”一樣。
趙雲瀾木然地合上筆記本,找出個證袋來嚴嚴實實地包裝好,無比慶幸自己把郭長城支走了,否則嚇尿了那位的結果,就是被他手裡的怨魂電棒無差別攻擊。
“不過你說什麼?這是骨灰?我怎麼覺得不太像。”趙雲瀾不自覺地想到了人死後經過火化裝在小盒子的那款,一時還有點疑問。
沈巍耐心地解釋說:“不是燒過的那種骨灰,‘挫骨揚灰’你知道吧?當時那個人可能就站在這裡,然後在一瞬間分崩離析,骨頭碎齏,才落到了窗臺上。”
不知什麼時候也跟過來的楚恕之匪夷所思地問:“那人的呢?”
“化了。”沈巍推了推眼鏡,“沒有骨頭那樣的承能力,很難留下蹤跡。”
楚恕之小心地組織了一下措辭:“聽這個意思,大人是知道這裡的人是怎麼沒的,對吧?”
沈巍客氣地點了點頭,謙遜有禮地說:“我知道得不多,不過這個倒是正好多知道一點。”
然後他在兩人一貓的視線中,用一種科普古文通假字常識一樣不徐不疾的語氣說:“大荒時,共工撞倒不周山後,天崩而地裂,地下鬼族第一次降世時,方圓十裡以的人畜走就是像這樣,一瞬間化了末,百裡之寸草不生。”
他抬手一指門口別墅區門牌下面,那在寒冬中依然鬱鬱蔥蔥的花壇:“所以那邊的花應該都是假的。”
“可是這別墅小鎮沒有十裡,”趙雲瀾指出,“那邊大門口有兩棵大松樹,肯定也不在百裡外……”
“因為那個。”
他們順著沈巍的手指方向過去,只見別墅小鎮進門是一個小花園,花園周圍圍繞著會館,會館不是一棟樓,分幾個高高矮矮的小樓,別致地圍著小花園一圈,像個影壁似的,為裡面的業主提供了私。
“中間那個水池是花瓣形的,水系往四周延,正好把會館的幾個小樓群連起來。”楚恕之平時拽得和二五八萬一樣,此時卻態度放得非常低,虛心地問,“請問大人,那是五五梅花陣吧?”
“是,楚先生淵博——梅花陣是鎮宅辟邪保平安的,”沈巍說,“所以氣被陣阻隔在了裡頭,一時出不來,最多只影響到了門口的這一小段路。不過能被區區一個制濫造的梅花陣鎮住,我想後土大封應該也沒什麼事,只是正好在這裡了個小缺口,補上就可以了。”
楚恕之和大慶不大知道後土大封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聽沈巍說話,覺就好像扣子掉了,個扣子似的。
趙雲瀾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沈巍這人,乍一看凡事有分有寸,一點不出圈,實際他沒有一個地方不出圈。
趙雲瀾此時已經大概了解了——沈巍既然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這會心指不定多輕松,他說不定也不在乎什麼後土大封,趙雲瀾懷疑,他簡直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怪不得地府弄出那麼大的靜,現在都已經鬧翻天了吧?”沈巍不自覺地笑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他又覺得自己這樣把心裡的幸災樂禍表現得過了,有點失禮,於是立刻收住了笑容,輕咳了一聲,“不礙事的,都跟我。”
楚恕之和大慶立刻拋棄了他們的領導,決定死死抱住這位大有來頭的“領導夫人”的大。
趙雲瀾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跟上了。他心裡有種不祥的預——借壽,這件事他當時給林靜的時候暈暈乎乎,也沒怎麼來得及細思量,現在想起來,不是正好合了當初回晷的案子麼?
而問題是,回晷……它在鬼面手裡。
大封勢微,能控住大多數的鬼族,卻已經關不住千萬年的鬼王,現在四件聖已經出現了三件,雖然除了回晷之外,其他的倒是都在自己人手裡,但是四柱如同四腳,並不一定要四腳都起,只要撬開兩個腳,基本就能把整個大封都掀翻。
誰知道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鎮魂燈究竟是什麼東西?
從大門旁邊的行人通路走進去,一濃鬱的、讓人說不出難的死氣撲面而來,雖然跟著沈巍,但大慶依然忍不住炸了,鎮魂鞭悄悄地順著趙雲瀾的胳膊纏下來,在他的手腕冒出了一個尖,他另一只手出了藏在袖子裡的小匕首。
眼前的泉水灣別墅小鎮,在趙雲瀾眼裡,其實更像一個陷阱——林靜的視頻並沒有拍到他進去,以林靜的謹慎小心,在這麼不善的條件下,他就不會在不聯系總部的況下擅自單獨進去。
有什麼東西在誤導或者……強迫他,讓他還沒來得及踏進這塊區域,就已經喪失了五六。
林靜就算是達嫡系,也擋不住大封開裂時來自黃泉下千尺的戾氣,直接殺了他難道不是更方便?
留著他……是為了把誰引過來?
鎮魂令還是沈巍?
人工打造的頗有調的小道上空的,每一家的房子都是形狀詭異的空屋子,一個鬼影子都沒有,沈巍上的黑袍不知道什麼時候幻化出來,他大概也覺到了什麼,手中扣上了斬魂刀。
三人一貓的腳步聲在地上分外明顯,回音傳出老遠,有種說不出的森。
半空中原本有微微下沉的夕,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夕已經從溫暖的紅橙變了某種說不出的呆板紅……就像壽店裡糊的紙人臉上,那種朱砂堆一坨的生的紅臉蛋,詭異得要命。
它把人的影拖在地上,留下長得驚人的黑影,就在這時,趙雲瀾突然一腳挑開跟在他腳邊的黑貓,同時人往前邁了一大步,沒來得及轉,手裡的匕首已經架到了自己的後心,一個讓人牙酸的撞聲響起,幽畜的牙齒與趙雲瀾的鋼刀相撞,幽畜掉了幾顆大板牙,鋼刀被撞出了一個裂。
隨即,趙雲瀾以一只腳為支點,正想轉個圈再給這畜生補一刀,幽畜臉上卻突然出極端恐懼的表,整個醜陋的就像一個其貌不揚的氣球,被放了氣似的吸進了沈巍的手心裡。
遠無數的鈴聲同一時間響起,小鎮上幹幹淨淨的路上升起一層兩尺高的黑霧,黑貓尖一聲躥上了趙雲瀾的肩膀,地上有長滿膿包的手在往外!
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屋頂的幽畜就像電影裡突然出現在人後的僵,呼啦一下從屋頂跳了下來,巨大的爪子一把扣住楚恕之的頭,張就往下咬去。楚恕之枯瘦的手一瞬間變得像石頭一樣僵,而後比著兇殘一般地進了幽畜的嚨裡,幽畜往後倒退了兩三步,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斷氣,就有無數只比它還要奇形怪狀的鬼族撲過來,頃刻間把它連骨帶全吃完了。
無數鬼族從地上爬了出來,醜態百出。
沈巍眼角跳了一下,他自己胎於鬼族,對這樣的同族有深固的痛恨,尤其……它們竟然還敢出現在趙雲瀾面前。
他“嗆啷”一聲拉出了斬魂刀,趙雲瀾眼角瞥見:“沈巍慢著,這不是……”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斬魂刀長好幾米,橫掃出去,摧枯拉朽一般,無數鬼族頃刻間就在他的刀下灰飛煙滅,沈巍神冰冷,接著往下一翻手腕,刀刃帶著萬鈞之力下,銳不可當,整個小鎮地下幾尺厚的黑霧被他一刀開,呼啦一下七零八落地散了個幹淨,隨後刀刃落到地上,在大地上留下了一個數十米深的狹長的裂口,非人的慘聲響徹天際,男人眼神淩厲地看著地下的裂:“滾出來。”
他出手極快,破壞力驚人,直到這時,原本只離他不到五步遠的趙雲瀾才終於拉住他的胳膊,說完了自己方才的話:“這不是大封破了,我懷疑它只是個變了形的兵斬,你別妄!”
尖銳的笑聲突然響起,從四面八方圍繞過來:“是啊,可惜令主的腦子和,比不上斬魂使大人的刀快。”
整個被沈巍劈開的地面往兩邊裂開,沈巍一把將趙雲瀾拖進懷裡,而楚恕之和黑貓大慶則落在了另一邊,裂口越來越大,好像大地都翻了個跟頭,轉眼,兩邊的人就誰也看不見誰了。
沈巍突然悶哼一聲,地摟著趙雲瀾的手好像被什麼東西強行拉開,一團黑氣像粘膩的蜘蛛網一樣纏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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