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誰都不想把事鬧大，稍事懲戒之后，范閑就揮手準備讓場中這些下屬們退回來，林軍又開始重整院門口的秩序，那位魏統領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心想這些長安侯的家人也是莫名其妙，如果是來決斗倒也罷了，怎麼讓那位京中出了名的紈绔來襲？如今這天下早不是當年北魏大一統的局面，這慶國來使哪里是好惹的？

正此時，忽然一個悍的漢子從外圍走過，看見此熱鬧場景，不由皺了皺眉，雙腳一踏地面，激起兩團煙塵，整個人已經沖進了場中，出拳直打，橫而踢，出招干凈利落，竟是毫不拖泥帶水，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出了七八招，分別向還沒有住手的監察院員上攻去。

這漢子出拳極為簡單，但勝在快速厲殺，竟是同時間讓那些監察院員沒有落到好，被得離開了原地，有幾個正依范提司的命令后退的人竟是上挨了一腳，形一晃，險些跌倒。

范閑微微偏頭，心道哪里來了位軍中的高手？這人的武道水平暫時看不出來，但是天生一軍中鐵甲殺威勢，竟是將自己的這些屬下都給退了。

那漢子替長安侯的家人解圍之后，長站在原地，雙眼微瞇，似乎對于自己先前這一連番兇狠出擊，竟是一個敵人也沒打倒，到有些詫異。他一眼便看出來站在石階上的范閑乃是領頭的，皺眉說道：“好威風的南慶使團，居然團中隨便派出來的，都是六品以上的高手！”

范閑看了他一眼。靜靜說道：“出使異國。首要乃是不墮國威，先生既是軍中人，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那漢子看了一眼地上哎喲不停的眾人，皺眉道：“不過是些奴才，就算那孩子無禮，難道閣下就靠這孩子與下人立威？”

范閑微微瞇眼，問道：“那依閣下意見。我便要由人唾面自干？”

漢子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面微微一黯。這邊廂的魏統領卻早認出這漢子是誰，面帶尊敬之上前行禮：“譚將軍，您怎麼來了？”

這位姓譚的軍中人士一時間沒有將這位林軍統領認出來，魏統領趕說道：“下魏無忌。”

原來這位譚將軍，姓譚名武，乃是北域大將上杉虎的得力下屬。一向在北邊的冰天雪地里抵抗蠻人。去年隨著上杉虎大將調回京都，誰知一直閑居無職，只是偶爾去兵部點點卯。雖說京中軍隊同僚敬上杉虎一系悍猛忠勇，向來尊敬。但終究還是過得有些不是滋味，今日偶爾路過此地，沒想到卻上了南齊使團門口的一場鬧劇。

……

譚武看了魏統領一眼，無奈說道：“怎能讓這些南人，在我上京如此橫行？”

魏無忌苦笑說道：“宮中嚴令，要護好使團安全，事關國務，小將不敢怠慢。”

譚武想到大齊連年戰敗，自己與虎帥卻本沒有南下作戰的機會，不由中一陣郁悶，再看這滿地傷員，更是鄙夷之中夾著憤怒，他忽然抬起頭，對著石階上的范閑一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此決南齊正使范閑大人？”

范閑拱拱手道：“正是。”

譚武面一片肅然，厲聲道：“北齊譚武，向范大人請教。”說完這話，他將腰間佩刀輕輕擱在地上。

范閑搖搖頭，知道對方不自稱職，這是準備按民間決斗的規矩來做，輕聲說道：“譚大人，在您之前，本已經收了兩麻袋匕首，就算要決斗，或許您也只有延后些日子了。”

譚武皺眉道：“所謂擇日不如撞日，請范大人賜教。”

范閑再搖頭。

譚武怒道：“本人知道范大人不僅詩才了得，而且一向武藝也是極為湛，去年便曾經單刀戰死本國高手程巨樹，莫非大人瞧不起在下？”

范閑看了他一眼，知道這位軍人了，笑了笑說道：“雖說使團以我為首，而且剛才的模樣確實也像個惹事的鬧事團，但本對沙場上的好男兒向來敬重，先前知道閣下長年在北方雪地里抵抗蠻人，本敬還來不及？為何非要在拳腳上分個勝負？”

譚武是個直子人，聽著范閑話里的溫意思，面稍霽，但依然擰著子，將雙手拱在半空之中。

范閑嘆著氣搖了搖頭，對后地高達輕聲說道：“點到即止。”

高達緩緩將后的長刀放到地上，走到石階之下，對著北齊這位出名悍勇的將領穩定地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譚武雙眼微瞇，從這名侍衛的上覺到一危險的氣氛，知道對方確實是位高手，南齊練團讓他出來與自己比武，也不算是辱自己，于是輕吐一口氣，雙掌一錯，便向高達攻了過去。

掌影一，一聲悶哼響起，勁力相沖之下激起了一陣灰塵，灰塵落下之后，只見高達右中了一掌，角有一鮮滲出。而高達那雙冷厲的右手，卻已經扼耗住了譚武的咽！長年練刀磨就的老繭，刮弄著譚武咽部的皮，讓這位從來不知道恐懼的北齊將領到了一寒意。

高達緩緩撤后一步，垂下右手。

譚武著這位不知名的高手，心中一片震驚，對方使團里竟然隨便派出一位，就能讓自己沒有毫還擊之力！先前那一剎那，他砍中對方的骨時，竟是沒有看清楚，對方那只手是如何到自己的前，他知道，如果不是對方手下留，自己此時早已骨盡碎！

譚武也清楚，如果是真正廝殺的話，這位明顯是使刀的高手，一定不會給自己任何接到對方的機會。他對著高達深深鞠了一躬，又向范閑行了一禮，認輸之后離開了使團門口，頭也未回。

不過是一招之戰，卻依然驚心魄。

……

馬車沿著上京街道往禮部駛去，馬車四周有林軍的士兵嚴加看防，再也不給任何人接近南慶使團的機會。范閑坐在馬車上微微閉眼，對邊的高達說道：“剛才為什麼要挨那一掌？”

高達咳了兩聲，解釋道：“對方是軍人，所以屬下愿意直接一些，而且屬下不想將自己的實力展得太充分。”他看了范閑一眼，低頭說道：“而且爺似乎想結此人，所以屬下心想應該賣他一個好。”

虎衛雖是陛下暗中的侍衛力量，但畢竟是司南伯范建長年培養的，所以范閑看待這七名隨自己北上的虎衛，也像是看待藤子京這些家中下人一般，親切之余多些嚴厲。他冷冷看了高達一眼，罵道：“我連那個譚武有幾個胳膊都不知道，結個屁？這天下的奇人異士多著去了，別說他譚武除了有幾軍人悍勇之外，本沒有一稀奇外，就算他真是奇人異士，難道我就都得結？那我這輩子豈不是得忙死？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了？你還讓不讓我玩啦？”

高達一愣，心想結高人，不是每位世家子弟最喜歡做的事嗎？難道自己做錯了？問題是就算如此，怎麼又和吃飯娛樂扯上了關系？

范閑在懷里掏弄了半天，終于出了一粒丸藥，扔給高達，讓他服了下去。

王啟年在旁邊湊趣說道：“難道又是陳皮的？”

范閑沒好氣說道：“這是傷藥。”

高達接了過去，但依然有些不明白，說道：“不是說點到即止？”

范閑笑罵道：“你哪手指點到那個譚武上了？”

高達默然。

“不知道長安侯的小公子來鬧事，究竟是誰出的主意。”王啟年的心思主要放在先前那一幕上，“按道理講，既然北齊皇帝愿意履行此次的協議，而且很欣賞提司大人，讓林軍來保證使團的安全，這就足以向王京中的各人等傳達明確的信息。居然還會有人來鬧事，這事有些蹊蹺。”

“不要忘了，連兩國間的協議似乎都已經泄了出去。”范閑輕輕敲著馬車的車窗欞，外面就是北齊的士兵，所以車中三人說話的聲音極低，“看來這北齊比咱們南邊更加是一團麻，那位年輕的皇帝似乎權力抓得依然不夠牢靠。”

“只要不影響我們次出該的任務就好。”

他今天有些忙，晨間宮，然后又陪那位年輕皇帝閑聊，與海棠一路走著，在使團門口又挨了頓罵，在北齊第一日，竟是忙得不亦樂乎，連飲都沒有吃，肚子里面只有北齊皇帝賜的那杯茶水。

不想還好，一想肚子就開始咕咕了起來，范閑自嘲一笑，心想自己還真是個勞碌命——之所以今天把自己搞得如此累，是因為范閑打定主意，得趕把言冰云從北齊森嚴冰冷的大牢里揪出來，不然若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的，只怕也吃得難以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