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養的孤兒？”眾人大驚。

范閑平靜應道：“只是年代有些久遠，肖恩被抓之后，北魏覆滅，天下大，上杉虎恰巧就是那時候冒出頭來的。”監察院自然還有些別的證據，不然也不會得出這個結論，但是范閑此決北行的任務之中，還有一項就是要確認一下上杉虎的師門。

“難怪上杉虎急著要將肖恩救出來。”

“這是北齊朝廷一個大問題。”范閑只是說了這句話便戛然而止，微微皺了皺眉頭，海棠想肖恩死，皇帝想囚肖恩出神廟所在，上杉虎則是純粹的想讓老頭兒能夠有個幸福晚年，北齊勢力最大的三方，因為肖恩一個人，便化了三方向完全不一樣的力量，真有的熱鬧可以瞧。

范閑當然也很想知道神廟的、所以他不能只做一個看熱鬧的人。

天已晚，眾人旅途勞頓，所以便開始安排休息的事。至于明天的安排，自然有相關的員擬好章程，林文只是揀其中重要的幾項事宜向范閑稟報了一下。明日最要的事，便是宮面圣，然后是在鴻臚寺談判換俘的事宜。

范閑想了想后說道：“宮是上午，至于下午鴻臚寺那里。”他轉向林靜說道：“就要麻煩副使大人了。”

“大人您？”林靜疑看著范正使，心想換俘納貢的重要場合，正使不到，那怎麼能行。

范閑微微垂下眼簾，幽幽說道：“本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換俘的協議有兩張紙。一張白的，一張黑的，范閑更看重黑的那張紙，他已經將肖恩和司理理了出去。自然要馬上確認言冰云的所在。

……

范閑坐在前往北齊皇宮的馬車上，呵欠連天，他本不是個擇床的貴人，但昨夜實在是沒有睡好，再看跟在自己邊的高達和王啟年似子也是一臉倦容，不難想像，昨夜使團的人員集失眠了。

話說昨夜正要安寢之時。那位鴻臚寺卿衛華又來了，他雖然沒有進后院，卻有數名歌伎攜據著一陣香風，跑進了諸位南慶大人的房間里，一時間驚的眾人大呼。

范閑哪里知道。這北齊居然有這等陪寢的規矩，唬了一跳，雖然看著床腳下半跪著的姑娘容貌姣好，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極是，但初來上京第一日，就這般荒唐，范閑依然做不出，只好請出去。

被這一鬧騰，自然沒有幾個人睡得好。倒是一位歌伎了林靜的房間，便一直沒有出來。

吃早飯的時候，范閑看著林靜的臉不是很好。林靜卻有些訝異，笑著解釋道，就算北齊使團去京都的時候，鴻臚寺也是這般安排的。

范閑抹了抹眼角，發現眼屎有些多，再看了一眼隊伍有面那個神百倍的衛華，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了幾句。猜到對方大概是故意折騰的。

出使，其實和有世的出差……差不多。范閑作如是想法。馬車很平穩地走著。他貪婪地掀開車窗看著街上的景，好不容易來北齊上京一趟。連街景都沒有瞄過，就要宮去叩頭，實在是有些大不爽啊大不爽。

下了馬車，了皇宮，堆起微笑，輕雙手，踏深深的門，驟見一片明，明是重重樓檐，萬間殿宇，宮中建筑多為黑，莊嚴無比之中，猶有一清新古風。

范閑微微一怔，頓在原地，看著面前的宮殿，就如同初到上京城外那般，又有些微失神。北齊皇宮與慶國的皇宮果然很不一樣，并不以廣大取勝，而是層層相迭，看上去幽靜謐、似乎每一道烏黑的梁柱都在講述著這宮中曾經發生過的故事，每一道長長木質行廊都在告訴來客，有多遠古的偉大人，曾經輕輕踏行而過。

使團眾人沉默了下來，七名虎衛因為負長刀，自然不可能隨宮中，所以停留在外間。跟在范閑邊的，除了林文林靜王啟年外，就是使團中必備的一些禮部員。

不知道走了多久，行過長廊，路過廊畔流水，漸向上去，終于來到了北齊皇宮的正殿。

殿前大待衛持衛凜然而立，神堅毅，一看便知至是七品的高手。

厚重的木門外，有太監頭子正半佝著子等候。

眾人放輕腳步來到殿前，太監頭子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地看了這些南蠻子一眼，一抖手上拂塵，用公鴨嗓子喊道：“南慶使臣到！”

太監的聲音并不響亮，而他后那兩扇木門卻緩緩地應聲而開，向來客們展出了這片大陸北方權力中心的真正面目。

……

大齊皇宮正殿極為寬宏，部的空間極大，上方的垂檐之間全數是昂貴至極的玻璃所作，所以天毫無遮掩地殿中，將宮殿常有的森味道全數吹散，一片清明涼爽。

宮殿的兩方是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圓柱，以為支撐。圓柱上方漆著黑，有金紋為飾，每條柱上都有蟠龍云之圖，看上去無儔。

圓柱之后是層層紗縵，后方有人影微晃，不知道是宮還是太監。

得殿來，最先映范閑眼簾，讓他記憶深刻的，便是門前那條長長的直道，直道兩側竟然是兩池清水！

使團在太監的帶領下，緩緩沿著直道有行。初次進這個宮殿的慶國員，此時與范閑一樣，心里都難免震驚——腳下的直道竟是青玉造就！上面鋪著華的毯子，腳掌落在上面的覺、音常溫。

而直道兩旁的清水更是讓眾人意想不到，這樣大的一座宮殿里，竟然還修了兩道水池！池水請湛無比，水中猶有金魚兒自在游，若眼力夠尖，像范閑這樣，還能看清水池最深，有一黑一白兩條大魚、正雍容華貴地輕擺雙尾，伏于白沙之上。

副使林靜看著眼并這幕，不在心中嘆道：“這樣奢華的宮殿，足以看出北齊繼承當年第一大國北魏的家產后，究竟擁有怎樣的國力財力，只可惜也正是由于皇室奢華，才養就了北齊的靡靡之風，弱之氣，才會連年敗于本國之手。”

長道之后，便是北齊眾臣朝班所在，后水波輕泛，殿上無由清風漸起，地上當是檀木板鋪就，一片莊嚴肅穆。

正前方高高在上，乃是龍椅，北齊天子此時正煞有興趣地看著漸行漸近的異國使臣。

使臣跪于地扳之上，以臣子之禮拜過敵國皇帝，口稱萬歲。

“平吧。”北帝皇帝微微一笑，似乎能夠讓南慶的臣子拜伏在自己腳下，確實是件很舒服的事。

范閑暗吐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卻發現一雙目正投在自己臉上，他有些訝異，回目去，卻發現龍椅之上那位年輕皇帝正用一種有些暖昧的眼看著自己。

這位北齊的年輕皇帝親政不過兩年，今年應該才十七歲，和自己同齡，文學方面的老師是莊墨韓的二兒子，武道方面的老師是苦荷國師的大徒弟，結果弄到現在文不，武也不咋滴。此人不好，與慶國那位皇帝陛下有些相似，有些貪玩，對于太后是又敬又懼又怒，對于群臣多賞罰。

嘿，這位年輕皇帝好像還相信這種東西。

這是范閑看見那張略有些稚的天子面容時，心里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諸多信息。但他馬上知道自己失禮了，當一國之主著自己時，自己為臣子，斷沒有與對方對的道理。

于是他趕微微低頭，沉默地站到一邊，心里卻疑著先前所見到的那雙暖昧眼。

邊林靜鏗鏘有力的聲音響了起來，為副使的他，在范正使極其懶惰的況下，不愿地一肩擔起了所有繁復的禮節與公務——此時他念的，正是慶國皇帝陛下親擬的國書。

范閑在一旁隨意聽著，知道不過是些冕堂皇的話語，兩國誼永固，世代兄弟，這些謊言連澹州賣豆腐的冬兒都騙不倒，卻偏偏還要鄭重其事地念出來。

果然，那位齊國年輕的皇帝陛下，正在不停地微微頷首，表示對南方那位同行的贊同。

范閑在心里嘲笑，臉上卻是恭謹自持的微笑著，似乎已經陶醉于兩國間的友好氣氛之中。接著，北齊的禮部員又出列，依例一通咿咿呀呀的文出口，這事兒算是有了個初步的結果。

但范閑依然覺很不舒服，因為這個時候他發現，除了那位年輕皇帝陛下之外，又多了很多雙目著自己，就算他再如何心神穩定，也開始納悶起來。

其實納悶的倒是北齊群臣，大家都知道此次南朝來使，正使是那位一代詩仙范閑，所以大家都很興趣。能夠讓本國一代大家莊墨韓郁郁返國的年輕風流人究竟是什麼模樣，今日殿上，這位范閑卻始終金口不開，連頌讀國書這等大事，也全部給副使去做。

群臣不免對這位容貌清俊無比的年輕名人更加興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