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仰舊。知否,知否,應是綠紅瘦。”樹下范閑輕聲念道,嗓音溫,卻不知道是在說人還是說。這是自殿前那夜后,一代詩仙范閑第一次詩作詞。
這位做海常的兒家,靜靜地看著那個修長甚至有些瘦弱的軀,漸漸松開握著短劍的小手。
“你要戰,我便戰。”范閑寄然轉,滿臉微笑,卻是猶帶堅毅之著海棠說道:“不過一日辰,本倒想看看,就算不使那些殘酒手段,能不能在海常姑娘手下,護住肖恩這條老命。”
殘酒手段?自然是醉春之意。
海棠面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是沒有想到范閑會在出那首詞后,卻顯現出來了一個男子所應有的骨氣與勇氣。為一代天,竟然會在范閑的手上栽這麼大一個跟頭,更沒想到,范閑居然有勇氣單獨地面對自己。此時此刻,是真的發現有些看不明白眼前這個年輕的員,不由微微皺眉。
但興趣的,似乎是另外一件事,只聽得輕聲說道:“范公子聽聞不再作詩,為何今日又有雅興。”
“見松思冬,見思秋,見海常思……”范閑恰到好地將那個春字吞了回去,笑瞇瞇看著海棠,輕聲說道:“詩詞乃末道,于國于民無用,本在慶國有些詩詞上的名聲,卻極不耐煩周日說些辭句。這首小詞乃是年前一陣雨后偶得,今日見著海棠姑娘弱模樣中的神,一時忍不住念了出來,還姑娘莫怪本荒唐。”
海棠抬起頭來,瞇眼看了范閑一道,忽然間微微一笑說道:“不理你是作態也罷,妄圖弱我心志也罷。我只是覺著你先前說的有道理。你是慶國員,用什麼樣的手段是你的自由,所以我不為此事記恨于你。至于范大人先前這詩或許是好詩,不過本人向來不通此道,自然不解何意,只知道……海棠是不能淋雨的,若盆中積水,會爛掉,休論綠紅瘦之態,只怕會一盆爛細柯。”
說完這話,轉向后,不過數刻,便消失在幽靜的山林道中,只余于淡淡清香,幾聲鳥鳴,空留后方一臉窘迫的范閑。
……
“花姑娘怎麼就走了呢?”范閑若有所失,嘆息道:“我還準備向您講一個關于采蘑菇小姑娘的故事。”
海棠走得灑。范閑回得自然也灑,拍拍屁,負手于手,施施然沿著滿是苔的山路走了回去,不過數步,便看到山路轉彎那頭如臨大敵的七名虎衛,而王啟年更是領著監察院的一批員,伏在草叢之中,時刻準備殺將出去。
見提司大人平來返回,眾人齊松了一口氣,潛伏在草叢中的監察院員也站了起來,只是臉上上盡是草漬青綠,看上去十分稽。
“大人,就這麼完了?”王啟年皺眉跟在范閑的后。“這位海棠,在報中可是九品上的高手,而且北齊那邊總說是天脈者,怎麼看著也普通的……居然沒有對大人下手?”
“下手?”范閑聽出了王啟年話里的齷齪意思,罵道:“如果對我下手,我還能這麼四平八穩的走回來。”
他忽然頓住了腳步,滿臉狐疑地看著王啟年說道:“你以往最擅長偵緝跟蹤,想來耳力也不錯。”
“是啊,大人。”王啟年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那你剛才是不是聽見我與的對話了?”范閑滿臉微笑。卻是迫十足。
王啟年不敢瞞:“聽到了一些。”
“聽到了什麼?”
王啟年滿臉愁苦說道:“聽到了大人一首絕妙好辭,還聽到什麼藥之類的。”
范閑警告他:“絕對不準出去。”如果一代天海棠被自己用春藥暗算的事宣揚出去。自己肯定會得罪北齊所有的百姓,而那位海棠姑娘,只怕會愧的用花籃遮臉,才敢上街。
“是。”王啟年大敬佩,“大人果然不是凡人,只是淡淡幾句話,就將樣一位恐怖的高手打發走了。”
范閑沒有理會他的馬屁,只是陷了沉思之中。今日之事看著簡單,但其實他很了一番腦筋,首先就是一直用本自稱,先拿穩了員的份,讓海棠清醒地意識到,這不僅僅是江湖上的廝殺,以免這位姑娘會因為中春藥惱怒,忘了應該注意的很多事。
而那首李清照的如夢令,則是無恥的范閑在京都的時候就準備好了的,自從言若海告訴他,北方有一個做海棠的奇子,范閑就開始準備這種酸麻至極的手段,他甚至還準備了一首韓愈“懶起”:“昨夜三更雨,臨明一陣寒。海棠花在否?側臥卷簾看。”
但這詩較諸李清照那首顯得更親,所以今天沒敢用。范閑微微一笑,自己刻意說是看著海常弱,所以有所,想來應該讓那個中了春藥的孩子很高興吧,自小就是一代宗師的徒弟,被愚癡的百姓們當天脈者供奉,出師之后,暫無敵手,真是一位中蒙杰,可是越是這種孩子,其實越希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是個弱的角——一個人,就算是王,其實還是人。
范閑或許不是天下最能看穿他人心思的人,但一定是最了解孩子心思的男人。因為在這個男尊卑的世界里,本沒有哪個男人愿意用平等的態度,細膩的神去分析孩子們到底想要什麼。
范閑愿意,因為他一切干凈的子,所以才能夠雖著痕跡卻依然讓對方用地拍了幾記香。
他從懷里取出那枚與贈給海棠一模一樣的解藥,咕碌一聲吞下肚去。王啟年好奇問道:“什麼藥?”范閑扔了一顆給他:“六轉陳皮丸,清火去熱,常備常服。”
范閑配的春藥哪里會有解藥,只要用冷水泡泡,過個一天就好了。海棠中的春藥是真的。但之所以半天都沒有出去,關鍵是北海湖里的蘆葦作祟,那些蘆葦每年春時,那種圓筒形的葉鞘都會長出一種葉舌,這種白落水中,與范閑配的那種藥外互,更會讓子麻。以為自己余毒難清。
也正因為如此、海棠才會沉默接了范閑用解藥換平安的協議。
范閑想到此節,不由搖頭大嘆,自己真是一個極好運的人啊,只是不知道這種好運氣什麼時候會到頭。
——————
當天使團便停駐在湖畔的山谷里,斷了的肖恩有些無神地守在馬車中,知道迎接自己的,必將是被北齊皇室囚的下場,那些戰家的人,一向極其狂熱。為了找到神廟的下落,一定不會讓自己好過。而苦荷為了防止這件事的發生,應該會用他的力量殺了自己吧?至于虎兒……這位老人忽然有些厭倦了勾心斗角,心想若晨間就死在范閑的手里,或許還真是個不錯的結局。
越過邊境的使臣還沒有回來,估計此時正在北齊員的酒桌上發飚,確實如此,霧渡河鎮外的那些尸首已經被慶國方面收集妥當。這些就是北齊軍隊擅國境,妄圖劫囚的最大罪證。
當今天下大勢,慶國主攻,諸國主守,也由不得范閑這一行使團大發飚怒,借機生事。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北齊那邊的接待員,終于平復了慶國使臣的怒火。
協議與明面上的協議終于開始進人下一個階段。
使團的馬車拖了一道長隊,緩緩地繞過北海湖邊,轉了另一個山谷。范閑坐在馬車上,看著那面浩翰無垠的大湖,看著湖上漸漸升騰起來的霧氣,面無表,心卻有些復雜。
馬車著草甸,留下深深的轍痕。翻出新鮮的泥土,四馬車運轉得極為得力。才沒有陷在草地里面。
鎮之前,范閑最后一決上了司理理的馬車。二人靜靜地互視著,過了一會兒之后,范閑才輕聲說道:“北齊之后,我就不方便多來看姑娘。”
司理理微微頜首,面也顯得平靜許多,聲說道:“一路來,辛苦大人了。”
范閑看著這子的容,彈潤軀曲線,微微側頭,似乎準備說些什麼,最后依然無奈地閉不言,離開了馬車。
……
霧渡河鎮外的草甸上,還殘留著昨日腥作戰的痕跡,土丘下最深的那片草叢中,竟然還有的斷肢與殘缺兵。
范閑伏在車窗上,看著草地里的痕跡,想到昨日黑騎恐怖的殺傷力,暗自心驚。那些北齊人尸首都己經運回國了,至于日后要賠償什麼,要付出什麼,不是范閑現在需要考慮的事。
車隊了鎮子,并未作毫停留,就在鎮中那些面麻木的百姓注視中,緩緩著青石板路,一路向著東北偏東的方向繼續前行。車簾依然拉開著,這是范閑的個人習慣,他喜歡坐在馬車上,看著沿途的人和景,而不愿意被一張黑布遮住自己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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